不再和儿子扯嘴,等前面那个买肉的人走了,周大家的上前,一指羊头,又做了个手势,便道:“别糊弄我,我可是你们这里的常客了。”
屠户生的五大三粗的,咧嘴一笑,“您什么身份,小可哪里敢糊弄您,还是里脊是不,您等着,马上来。”说罢,转身回了铺子里头。
寿儿不解,“他傻了吧,摊子上这么多好肉呢,他往里头去做什么。”
周大家的小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娘买的可不是羊肉。咱们二小姐和国公爷都爱吃牛里脊,这肉得偷着买。”
寿儿“呀”了一声。
正在此时,一个瘦青年挤了过来,与周大家的擦肩。
驾着车的周大原本没在意,忽的看见这青年把一个东西往怀里藏,他一拍大腿,就喊道:“小贼,站住!”
周大家的一愣,下意识的往自己放银子的地方一摸,空空如也!
“抓贼啊——”周大家的也有泼气,“嗷”的一声就叫喊起来。
谁曾想,这贼还有同伙,见事迹败露,掏出刀子就给周大家的来了一下,登时就出了血。
周大家的见血就晕,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娘!”寿儿吓白了脸,赶紧的喊爹。
周大无法,只能放过小贼,匆匆跑了回来。
“孩儿他娘,醒醒,快醒醒。”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指指点点,也不说帮一下。还是一个相貌秀雅清艳,手里牵着一个男孩的妇人走了出来,温声细语道:“我家就在左边那条巷子里,第二个门就是,很近的,我看大娘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再说了手臂上还在流血呢,虽不严重,也需包扎一下。”
周大家的也顾不上什么了,抱起孩子他娘,就忙道:“谢谢,谢谢。”
一时人群散了,周大一家三口来至这妇人的家中。
“你把大娘放到屋里去吧,我去打一盆水来,再去找找药粉,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瓶。你们随意坐,不碍事的。”妇人言谈举止温柔体贴,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人,很得周大和寿儿的感激。
“覆畴,你在屋里陪着客人,娘一会儿就回来。”
“嗯。”
“复仇?”周大心觉好笑,面上不显,这给孩子取的是什么破名字。
☆、第119章 骗局
待妇人出了屋子,周大不经意扫了屋内摆设几眼,本是随意看看,却不想立即被定住了眼睛,便见,紫檀木炕桌上摆着羊脂玉香炉,鲜红的荔枝用玛瑙盘放着,靠左墙壁的位置摆着一张雕花案,上头置着一套上等的青瓷茶具,长案两边各方一支梅瓶,瓶里插着孔雀翎,把目光收回,又细细辨认了一番床帐被褥,竟然都是极好的锦缎,其中有一种锦还是贡品。
周大不禁咂舌道:“从外头看来,这小院不过是普通市井人家,没成想,里头却是如此奢华。”心中暗想,莫不是哪家爷们养在外头的姨娘?
此时寿儿拿着一幅画跑了过来,周大一瞧就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快给主人家放下。”
“不是的,爹,你快看这画上的人。”
周大一瞧,登时站了起来,父子俩面面相觑,少顷,周大收拾好面上表情,摆出一副慈祥爷爷的面容,哄那个坐在榻上玩玉棋子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生的玉雪可爱,大约五六岁的模样,脖子里带着金项圈,也不怕生人,有问必答,“钱覆畴。”
“是哪两个字啊?”周大笑容满面,语调越发温软。
小男孩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爹是谁啊。”
小男孩又摇摇头。
周大心里有些急,仔细把小男孩的眉眼打量一番,也不知是心里作用的缘故还是什么,他总觉得这小男孩和姑爷很像。
便又问道:“那你爹去哪儿了,知道吗?”
小男孩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娘说,爹爹娶了别人,不要我们了,可我每个月都能见到爹啊。”
周大抹了一把脸,心里已猜出了七八分,强笑着又问:“你爹娶了谁啊,是不是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小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娘说,是什么什么珠,能帮助爹爹报仇。娘说,我们要等着爹爹回来。”
意外得知了这等隐秘,周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往外冒冷汗。
寿儿的面色也不好,惶惶不安的。
“当家的,咱们回府去,立刻马上!”周大家的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坐在床榻上,怒气腾腾。
“回府!”周大猛的从地上爬起来。
鲁国公府,西园。
丫头们都被赶到东边墙根下站着,个个不知所措。
秋梦守在廊檐下,面无表情。
碧云沉默着,站在鹦鹉笼子下,耳边是鹦鹉一声又一声逗趣的叫声:“阿瑶,阿瑶。”
“坏东西,坏东西,夫君是坏东西。”
屋内,武嗣和跟在洛瑾瑶屁股后头,洛瑾瑶在榻上折叠衣物,他便坐在旁边,洛瑾瑶去收拾自己常看的书籍,他便站在她身后。
“阿瑶,你理一理我,打我骂我也好,就是别不理我。”武嗣和急得抓耳挠腮。
洛瑾瑶一直咬着唇瓣,眼圈红红的,是哭过的样子。
“阿瑶,说话。”武嗣和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将她锁在怀里。
“你让我说什么,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我是自私,我就想和你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可你不想,你一门心思的报仇。现在好了,又死了一个,你打草惊蛇之后,毒蛇都会跑出来的。夫君,我感觉到了,我们的日子不会好了。我心里慌的厉害,我去观音庵里住几日,那里的香火是燕京最鼎盛的,听说也很灵验,我为你诵经拜佛,也让观音娘娘保佑你有惊无险。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阿瑶,阿瑶,我的傻阿瑶。”他捧起她的小脸就吻了上去。
她回抱住他,主动衔住他的舌尖,亲吻,他亦包裹住她小巧的唇,吮吸,吞咽,如此的相濡以沫,绞缠融合,吃的是琼浆玉露,怀抱的是此生不换。
“夫君。”她的眸光里皆是恋恋不舍。
素指抚上他的脸,缓缓摩挲,在她的眼中,不知何时,这张脸变得一日比一日俊美夺目,一日比一日吸引她的目光。
她知道他不好,很不好,也从来没发现他有什么好的,可就是一日比一日离不开他。
怕是早就被他宠坏了吧。
果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是不是他早就算到这一日,所以之前才那般的宠她?
“咣当!”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周氏一身冷肃怒气出现在门口。
洛瑾瑶猛然从武嗣和怀里退出,慌忙抹去脸上泪痕,再抬起头来时,面上笑意隐隐。
“阿娘。”
望一眼娇小脆弱的女儿,周氏心想:平日里看来,阿瑶怕是对武嗣和情根深种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若爱一个人便是就认定了一辈子,此时若当着她的面质问武嗣和,阿瑶一定受不了这种打击。还是缓一缓,等真正确认之后,把人证物证甩到他脸上,让他纵有张仪游说六国的口才也辩无可辩!
遂渐渐收起怒容。
“阿娘,谁惹你生气了?是阿瑶吗?”洛瑾瑶惴惴不安的问。
周氏假作抱怨的道:“还不是你爹惹我生气。你这是做什么?”
周氏一指地上她收拾好的包裹箱笼。
洛瑾瑶便笑道:“阿娘,我想去观音庵为你和阿爹祈福,听说那里后山上的金桂开了,顺便也想去赏玩,灵慧师太做的桂花糕也好吃,我想跟着学,学成之后回来做给你们吃。”
此事正中周氏下怀,心想:先把阿瑶支走,再来对付武嗣和,再好不过。
打龙崽之前先把宝瓶搬到安全的地方。
便笑着牵起洛瑾瑶的手,让她远离武嗣和,道:“我们阿瑶就是孝顺,你不妨多住几日,观音庵的客舍很不错,仿了终南隐士的居所,有茅檐矮舍,有山居人家,有水榭书斋,这不都是你喜欢的吗。”
洛瑾瑶笑着点头。
“阿娘派人送你去。”对洛瑾瑶的语气便是和风细雨,温柔慈爱,而看向武嗣和的目光则仿佛夹带着冰渣子似的。
武嗣和微皱眉头,心想,我哪里得罪了这个厉害的岳母。
“我送阿瑶去。”武嗣和道。
周氏有心想怒喝一句:滚,谁稀罕你送。
可当着洛瑾瑶的面,周氏忍了。再说,她心中还有怀疑,并不能百分百给武嗣和定罪。
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待洛瑾瑶走后,周氏回到瑞华堂,周大家的迎上来便问:“夫人,如何?”
周氏摆摆手,往贵妃塌上一躺,按压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处便道:“你男人回来了没有。”
“带着人骑马走的,算算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周大一进大堂,便是气喘如牛,可见是一路从门口跑回来的。
“如何,人呢?”周氏坐直身子问。
周大歇了口气,赶紧禀报道:“人不见了。东西都还在,人不见了。”
连着说了两遍。
若说原本周氏还有怀疑,那么此时此刻,周氏已经给武嗣和定了罪。
当下便是怒从心底起,恶来无缘故。
随着哗啦一声,原本放置在右手侧高几上的粉彩蝶恋花茶具皆成了废品。
“好一个武嗣和!竟敢骗到我的头上来,骗我倒也还罢了,他竟敢骗我的女儿!”
有此事在前,红薇心里又想起一件事,便山前来回禀道:“夫人,您可还记得,有一个月里,洛氏族老家的子孙接连闯祸,纷纷求到咱们头上的那些事,这些事间接促成了夫人您的打算。”
周氏猛然记起,这一想不要紧,越想越往深里想,陡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难道也是他的算计?”
周氏双手交握,攥紧,“对,是他的算计,一定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是皇子,但是皇上知道,当国公爷试探着立世子的折子送上去后,皇上一看不就是怒了吗,皇子所出皇孙怎可为臣子孙?当时我还记得国公爷被皇上很是折腾了几日。这就说的通了,为何族老们都集中在那一个月里来求助。他利用我们鲁国公府刺激皇上,诱使陛下尽快让他认祖归宗!”
“好深的算计,真不愧是商人起家的,好一个商人起家的皇子!”
周氏越想越怒,猛然站起,踱步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