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珠弯眉一笑:“先前总没机会见着,想着白姐姐在家多半忙着呢,也不好来打扰。等你嫁到沈家,可一定要和小瑶常去我那儿走动啊。”
白琦菲在家中是独女,与她和沈瑶也投缘,闻言自然没有不愿,应道:“只怕你那儿事情多,我们去怕耽误你的事呢。”
这屋里就她们两人,蒋明珠也不避讳,摇头笑道:“我哪儿来什么事啊,太子府听着吓人,其实没多少事,母后又在宫中,不必日日去立规矩,不见得比在蒋家的时候忙。”
聂玄和聂柔御下有方,一应店铺田庄交到她手里的时候都是账目分明的,各处的主管也都得用,她只需要安安稳稳等着收钱就行了。而家里经过梁盈盈那么一闹,这些天也都各自安分了。既不必像别人家新妇那样日日去婆婆跟前立规矩,聂玄待她又是温柔体贴,她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白琦菲只看她容光焕发,眉眼含笑的样子,就知道她确实过得很好,也为她高兴,欢喜道:“既这样,那我就大着胆子上门去打扰了。到时候你可别嫌我扰了你和太子的清静。”
蒋明珠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娘和我今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上你这儿来,我大姐的事儿,是在是觉得对不住你。”
“这……你大姐是你大姐,你是你,”白琦菲温柔道:“你家里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定不是你和伯母的意思,你们又何必这样想呢?只要你不觉得是我高攀了,咱们便还是姐妹。”
蒋明珠心头一热,连连点头。她知道今日给白琦菲添妆,有不少夫人要过来,便有心为她撑面子,两人说了会儿话,又一道携手回了大厅。
蒋明珠这个新晋的太子妃最近可说是炙手可热,一众前来送贺礼的夫人见了她便纷纷上前行礼,见她和白琦菲关系密切,有的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这贺礼送得太轻了些。
只是蒋明珠还和宋薇约了今日让太医去蒋家给裴氏诊脉,在白府坐了半天,便得起身告辞了。
白夫人和白琦菲一道把两人送到门口,蒋明珠又拉着白琦菲的手,悄声道:“我大姐不是多好相与的人,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不必顾忌什么,也只管和我说。”
白琦菲知道蒋明珠这是告诉她,若是蒋明瑾做出什么事来,不必因为她这层关系束手束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和沈瑶走得近,蒋家三姐妹如何外室女变成长女,嫡女变成次女那些事她是知道一些的,闻言便对蒋明珠笑笑,温和道:“我知道了。”
蒋明珠这才放心地告辞,和宋薇一道回了蒋府。
太医院听说是太子妃这边要人,派来的是有“小仲景”之称的阮斛,他给裴氏诊了脉却也是大皱其眉,颇为无奈。
蒋明珠只看他的神色也知道情况不好,便想让他到外头去说,裴氏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可说是心知肚明了,见状却是笑了笑:“谢谢大嫂、太子妃为我费心,我这身子的情况我自己也知道,这位大人不必顾忌,就明说了吧。”
太医便看向蒋明珠,蒋明珠心道你的神情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不妙了,这会儿说不说还有什么区别。只得点头示意他说。
“这位夫人是长期虚亏,损耗了根本,这就好比茶壶本身漏水了,再好的茶水灌进去也留不住。所以进补也是无济于事……正如这位夫人所说,药医不死病,我也别无他法。”
平日里那些大夫讲话总是云山雾罩的,叫人听不懂,乍一遇到这一位,蒋明珠简直有点愣了。因为他说得实在太直白、太通俗了,还生怕你不了解,给你举了个生动的例子。但在病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着实有点太过伤人了。蒋明珠对裴氏有点抱歉,连忙回头暗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说了:“阮太医辛苦了,到外边喝杯茶吧。”
裴氏倒是并不见惊讶悲愤,客气地谢过了她和太医,让她不必挂心,早些回去。
蒋明珠回到府里还是觉得郁郁的,待聂玄回来忍不住埋怨道:“殿下这都给我请的什么太医啊。”
聂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请的谁啊?怎么惹着你了?”
“是位姓阮的太医,”蒋明珠无奈道:“这位太医医术好不好倒还在其次,可是当着婶婶的面儿就死啊活的……不是说宫里太医都是有十分说七分么,他这也太实诚了些。”
聂玄想了下,朗声笑道:“是阮斛吧?他医术很不错,而且是千金科的圣手,你还别嫌他,等以后你有了身孕,我打算让他专门过来照顾你的。他是有点一根筋,但也胜在有一说一,不像有些老太医,畏手畏脚的,话不敢说,重药也不敢用。”
蒋明珠没想到他已为自己考虑了这么远,这么多,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有点出神。聂玄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类似“喜欢”、“爱”之类的,可他的感情都铺在了平日里点点滴滴的生活里。
聂玄不知她在想什么,朝她笑笑,拿过她手里的书:“最近总看你手不释卷的,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蒋明珠一时走神,手里的书就被他抽了去,聂玄翻到封面一看就笑了:“本朝的历史你还用看么,问我就好了。”
蒋明珠哭笑不得:“殿下那么忙,再说,我也不是当做传奇小说来看的。”
“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蒋明珠稍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低声道:“殿下说到朝上的事,我都不明白,就想多了解一些……”
她说了一半,就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见聂玄有点惊讶,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想干涉殿下的决定,只是、只是不希望殿下和我说话像是在对牛弹琴……殿下为之忧心的事,为之骄傲的成就,我都不能理解……那样的话,殿下心里、殿下心里又怎么能欢喜……”
她最终还是没能把话全部说完,因为聂玄紧紧地抱住了她,温热的气息覆了过来,吻住了她。
聂玄心里是有点震惊的,他对蒋明珠固然是倾心喜爱、想要呵护疼宠的,但潜意识里只把她当做小娇妻,教她处理这应对那,也只是希望她过得顺心,过得高兴。可蒋明珠却总是能给他惊喜,她放弃自己当初的“一生只一人”的愿望,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还想走得更近一些。她还试图把自己变得强大,好长成与聂玄并肩的树,能与他互相扶持,互相依偎。
这个吻不似平日里那般的脉脉温情,反而如疾风骤雨一般,蒋明珠有些措手不及地想往后退。聂玄温暖的手掌却扶在了她颈后,不容反抗地加深了这个吻,甚至含着她的唇轻轻咬了咬。他觉得心里有无限欢喜,几乎要溢出来,只想透过这个吻传递给她。
蒋明珠气息一乱,身子便软了下来,待一吻毕了,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抬了头,迷蒙地看着他。
聂玄的气息也有些急促,平复了一阵,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指尖在她变得粉润的唇上轻轻划过,紧紧抱着她,声音低沉:“傻姑娘……若是有看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回头我跟皇姐说,你平日无事可以多去跟她聊聊。”
蒋明珠愣愣地“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这是认可了自己的行为,还给她找了聂柔这个“夫子”。
☆、第五十八章 外室落胎
第五十八章外室落胎
蒋明珠对聂柔其实有些敬畏的感觉,但听聂玄的去和她聊过几次之后,就只剩下了敬,没了畏。有时在公主府一待就是大半天,聂玄下朝了还要亲自到公主府去接人。
好在白琦菲嫁人后偶尔往来太子府,倒是帮蒋明珠收了收心。
沈瑶却好像是真的伤了心,怎么都不愿出家门,和贺国公府的亲事也半点音讯都无。
对她的事,蒋明珠倒不怎么担心,她很了解蒋敏,她和沈凌都是极有主意的人,总不会任由女儿这样逃避下去。但白琦菲对这个小姑子的事很是上心,偶尔过来,和蒋明珠聊天的时候也难免说到。
蒋明珠不好告诉她沈瑶喜欢宋清又被拒的事,只得把话题往别的方面引,笑道:“白姐姐,听说前些日子你生辰,你们府上请了之南的戏班子,很有意思,现在京里好些人家也都跟着请他们呢。”
白琦菲道:“确是挺有意思的,咱们这儿的戏多半生旦都是男子,他们却全是女子扮的。娘本是一时兴起,请了我家乡的戏班子来,没想到倒一时成风了。”
蒋明珠笑:“可见姑母当真是把你当女儿来疼呢。”
白琦菲点点头,也是笑意盈盈,正想开口,旋即却又停住了,冲她勉强一笑,忍不住皱了皱眉。
蒋明珠忙道:“怎么了?”
白琦菲面色有些变了,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想要起身谢罪。蒋明珠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心道不是蒋明瑾真给她添堵了吧?
白琦菲嫁进沈家后,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到她这里坐一坐,这四五个月来,蒋明珠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知道沈策几乎是一步都不往蒋明瑾那儿去的,和她也很是恩爱,忽见她这样,不由有些担心。
还是白琦菲身边的丫头机灵,看她急的都站了起来,忙笑道:“太子妃别担心,我家夫人是有喜了,并不是身子不适。”
蒋明珠一愣,轻呼了一声,连忙过来扶住了白琦菲:“这样大的喜事,白姐姐怎么不早说!别多礼了,快坐下快坐下。”
白琦菲红了面颊:“先也不确定呢,上个月找大夫来看过,才知道的……娘说小孩子金贵,经不起念叨,所以也不让我们说,上个月就一直在家里待着。家里小瑶她们也是这个月才知道的。”
蒋明珠这才想起来上个月确实没见着白琦菲,只不过她平日里少有闲暇的时候,好些时日都是在聂柔那里,偶尔还要回蒋府去看宋薇和裴氏她们,便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白琦菲竟是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他们成亲是在中秋时节,这会儿也才到年底,蒋明珠心里替他们高兴,欢喜道:“恭喜白姐姐了!”
白琦菲温柔地笑笑,两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她便起身告辞了。蒋明珠瞧着外头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忙叫过两个侍卫,吩咐他们护送白琦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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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之后天气就越发寒冷,到了屋子外头,呵气都能凝成白雾,蒋明珠却还是把人送到了门口,又好心情地说要去采几只梅花回去插瓶。
素和看她没穿披风,应了一声回去取披风了,素月便陪着她往花园去,见她一直笑盈盈的,便打趣道:“小姐这会儿还高兴呢,回头可就要懊恼了。长公主这几日又不在京城,白家小姐又有了身孕,不好常常出门,往后小姐又要无聊了。”
蒋明珠不以为意:“年节下事情多得恨不得能长四只手呢,皇姐也就是不耐烦在京城里应酬往来,才去西山暂住一个月。在家的时候还有娘在,今年可只有咱们自个儿来操持了,哪儿顾得上无聊?”
她一边说一边往手里呵了口气,仰着头仔细地看一树梅花。
这一株白梅已经开得很盛了,因为午后飘过一场细雨,这会儿有些花瓣上凝了晶亮晶亮的一层薄冰,把花瓣冻在其中,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好看。
蒋明珠忍不住垫起脚来,想去碰一碰最近的一朵冰花。
聂玄刚回府,听说她在花园,便寻了过来,正好遇着送衣服过来的素和,两人一道走到近前,正好瞧见蒋明珠伸手折了一只寒梅。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衣,站在这一园白梅中,便格外显眼,白梅如雪,红衣似火,聂玄一眼看去竟有些呆住了。
蒋明珠也很快就瞧见了他,连忙紧走了几步过来,献宝般把方才折的花给他看:“殿下快看,这花上头凝了一层薄冰,我还想着采回去就化了,没法给你看,这么巧你就来了!”
聂玄心里欢喜,眼底尽是笑意,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她冻得通红的耳朵,含笑道:“好看。”
一旁的两个丫头顿时都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蒋明珠一顿之后也飞快地往后缩了一步。
聂玄伸手从素和手里接过披风,亲手给她系上:“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头待着?”
蒋明珠这才想起来白琦菲说的事,连忙笑道:“哦,方才出来送白姐姐,就顺路过来折几枝花。对了,殿下,白姐姐有喜了!”
聂玄倒是并不没怎么在意,听过就算了,只牵了她的手,笑着点点头:“嗯,那得恭喜他们了。”
两人说话间就回了屋里,蒋明珠欢喜地把方才折的花插在瓶中,又续了些水,聂玄便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待她打理好了,才把人叫到身边,揽着坐下了:“明儿就小年了,给你娘那里送年节礼了么?”
他们成亲这半年多的时间,蒋明珠也习惯了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和他亲近地坐在一起,笑道:“送了,还有大皇子府上、皇姐府上、表哥家、姑母家都送过了。”
聂玄“嗯”了一声:“秦绯和梁盈盈家里也送一份,你自己拿捏,不必太厚,不失礼仪就可以。”
“嗯,也打发人送了,和秦妃、梁妃都说过,”听他过问起家里的事,蒋明珠便下意识地给他“回报”:“田庄今年的账也都好了,就是铺子里才刚开始盘账,还得有几天才能把总的账目交过来。”
聂玄看她一脸回报功课的样子,撑不住笑了出来:“现在可跟去年不一样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给我报告这么多做什么?家里的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了。”
蒋明珠方才是下意识地说了,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乐了,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为家里祖母、姨娘、庶姐妹的事一个头两个大,如今却成了他的妻子。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磕磕绊绊的,这样的机缘巧合,也许只能用天意来形容吧。
聂玄听她说了这个感慨,却是笑了起来,蒋明珠问他笑什么,他也不答,只一使力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蒋明珠不敢挣扎,怕他一个抱不稳两个人都摔了,只得捶了一下他的肩:“殿下干嘛?吓着人了!”
聂玄把她放在床上,倾身俯下去,凑在她耳边轻笑:“听你方才那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咱们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亲昵的笑,蒋明珠便猜到了七八分,红着脸低声道:“缺什么?”
“嗯,家里只有两个人,是有点冷清了,”聂玄故作正经,沉声道:“到明年这会儿,咱们是不是该添个人?”
方才两人还说到了白琦菲有孕的事,蒋明珠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却笑着推他,故作疑惑:“哦?殿下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我给殿下参谋参谋,也别等明年啦,年前就把人娶回来?”
聂玄捏了捏她通红的耳垂,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那我回头让母后给物色一个去?”
蒋明珠瞪了他一眼,双臂环上他的背:“不许,殿下应了我的。”
聂玄好笑:“那还敢装听不懂么?”
蒋明珠红着脸摇了摇头。聂玄这才满意,笑着把人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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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白琦菲有孕之前,蒋明珠当真没怎么想过孩子的事,她成天都有事做,并不觉得日子过得快。但聂玄这么一提,她自己便也有些在意,白琦菲成亲不过四个多月,如今已有喜讯了,她嫁进太子府已有半年,却始终没有动静,何皇后却也从未过问,从未给过她压力,这里头聂玄为她承担了多少,不必细想也能知道。
她想得出神,连庄嬷嬷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也没察觉。
庄嬷嬷看她一早上都没翻过一页书,便知道她有心事,把手里的礼单往几案上一放,才笑道:“娘娘,这是今日秦妃、梁妃家中送来的回礼。”
蒋明珠这才打起精神粗粗一看,两家的回礼都比太子府送出的年节礼丰厚很多,尤其是梁妃家中送的,从头到尾写满了长长的一张礼单,寻常的年节礼自然都有,此外还加上了不少金玉珠宝,甚至还投聂玄所好,搜罗了几本孤本古籍和一幅萧岭的字画,当真可算是下了大本钱,看的蒋明珠也不由咋舌:“嬷嬷,工部侍郎的俸禄有这么高?”
庄嬷嬷倒是对梁家的背景很清楚,笑道:“娘娘忘了么,梁妃的母亲出生东江顾氏,是赫赫有名的海商,虽是旁支,也是家资巨富,这点钱财还不在话下。”
当初她跟蒋明珠说的时候,蒋明珠也就是有个大概的印象罢了,这几个月看了不少本朝史书,倒是对东江顾氏很有印象,惊讶道:“是开国的孝贤皇后所在的东江顾氏?”
庄嬷嬷点头:“正是,不过梁妃的母亲是旁支了。顾家嫡系一直可谓枝繁叶茂,人才辈出。旁支虽也有出息的,但跟嫡系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这便是题外话了,蒋明珠平日里对这些极有兴趣,若是听到了,定时要弄清楚的,今日却只是点了点头,又埋头去看着账目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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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嬷嬷弄不清她在想什么,也不好直接去问,正想着先出去,就见素月匆匆忙忙冲进了,急道:“小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