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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六那日,老夫人就把姑娘们都聚在了一起,统一的说了说去定国公府做客的注意事项,无非就是要矜持,要温良,要才情兼备,怎么说话,说什么话,定国公府里有什么人,她们那日可能会见着什么人,见着的人有什么忌讳,这些全都一一吩咐了下来。
    其实谢嫮本身是不愿意去的,定国公府那是什么地方?现今朝廷最能耐的府邸之一,定国公沈凌生前掌管着晏国五成兵力,保家卫国,封爵赐官,位极人臣,国公府多如牛毛,但能堪当‘定’字的却只此一家。老国公沈凌死后,沈家就主动交还了兵力,老国公的长子沈峰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今上非但没有疏远沈家,反而继续宠信。
    而谢嫮不想去的原因,一来是因为定国公府今后没什么好下场,她不想过多牵扯;二来是因为主子沈翕此时还是定国公府的长子嫡孙,谢嫮是真怕他;这个第三嘛,就是因为李臻了。李臻是静安侯府的世子,定国公府老太君生辰,静安侯府又怎会不上门道贺呢,谢嫮只要一想到,明天有可能遇见那两位,就是再大的兴致,也被熄灭了。
    奈何定国公府老太君金口一开,说是要老夫人把侯府的姑娘全都带去瞧一瞧,见一见,大家热闹热闹,这下谢嫮想不去都不成了。
    ☆、今生再见
    初六大家聚在一起学礼仪,初七就各自预备初九那日穿的衣裳了。
    云氏给谢嫮准备了一套藕荷金丝散花裙,颜色粉嫩,特别适合谢嫮这样年纪不大也不小的姑娘,谢莘则是一袭百褶如意紫霞裙,将她的气质衬托的也十分美好。
    云氏自己这些年没打过新的首饰,不过,对于两个女儿,她倒是很舍得,年初打了新款没有给她们,就是想趁着外出时有个新鲜,谢嫮得了一套珍珠的头面,小巧精致,莹润光泽,就和她的人一样,散发着珠光;谢莘则是得的一套海棠滴翠头面,花团锦簇,样式花哨,也适合她的年龄,再盘上一个凌云髻,就越发朝气蓬勃了。
    初九那日,云氏领着谢嫮谢莘坐车,谢靳和谢韶骑马,皆跟随在云氏母女马车的左侧,谢嫮掀开车帘,打断看一看集市上的人,却正好看见谢韶转头过来,对她眨了眨眼,今日谢韶也穿的十分精神,跟在青年俊美的谢靳身旁,倒也不见逊色多少,将来必定青出于蓝。
    谢家前后七八两马车,浩浩汤汤的经过朱雀街,往城南燕子巷走去。
    燕子巷是京城的富贵之地,大多高等级的朝廷命官皆在此封宅赐地,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与城东祖荫封赏的宅邸不同,城南的宅子且新且亮,都是近代工匠的得意之作,从格局到门庭,都能显示出不同的气势来。
    定国公府就位于燕子巷最上首,占地面积是京中富宅之最,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之中,定国公府中能有山有水有湖,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归义侯府的车队进入燕子巷之后,旁边就陆续传来寒暄的声音,谢嫮将车帘掀开看了看,果真是定国公府老太君办寿宴,这车水马龙的声势,绝非普通诰命夫人能比。
    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有定国公府的门童丫鬟前来搀扶,按规矩请安,谢莘和谢嫮牵手下车,谢嫮虽然年纪小,个头也没有谢莘高,可是那张脸却很能吸引人的目光,就像是微风中的花瓣,无需刻意雕琢也能摇曳生姿。
    谢莘和谢嫮自然是跟着云氏走的,回头看了看谢府其他姑娘,谢衡今日穿的是一件红色锦缎绣花裙,端庄大气,颇有嫡女风范,而事实上,谢衡原本就是当着嫡女养大的,自己亲生的姨娘死了,她跟着大夫人名下长大,侯府大夫人赵氏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嫡亲儿子,所以,对养在名下的谢衡还是相当爱护的。
    只见谢衡也回头瞥了一眼谢嫮,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不过,转过身去和谢钰一番耳语时,倒是不见有多高兴就是了。
    谢府众人随在老太君身后,定国公府的管家就迎上前来与老夫人问安,一番寒暄之后,正要进去,那头就传来‘静安侯府到’的声音。
    先前聚在门前的姑娘,十有八九全都回过头去,谢家姑娘亦不例外,谢嫮下意识往谢莘身后躲了躲,她是真不想见李臻,上辈子苦恋的结果那样凄惨,她到现在还忘不掉李臻杀她时的凶暴神情,所谓爱情,也许早就已经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叶障目的烟雾,上辈子的谢嫮就是为了那虚不可触的烟雾而毁了一生。
    对李臻还有爱吗?谢嫮可以肯定,没有了。但她真的能就这样放下吗?这个……她就不敢保证了,因为上一世她爱李臻爱的没有自尊,也许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性的觉得李臻就是她爱的人……
    谢府老夫人等在一旁,她是在等静安侯老夫人一同入内,邢氏不走,谢家的子孙儿女也不能走,一拨人就在那儿等着静安侯府的车马驶来。
    耳旁传来一些女子的骚乱声,谢嫮看她们一个个脸色绯红,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话,目光向街面投去,粉颊红面,谢嫮似乎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每回见到李臻,总是难以抑制的心跳,目光忍不住追随,就像一个痴汉般,卑微的自己都觉得脸红。
    谢衡和谢钰走到谢嫮身旁推了她一下,谢嫮回头,只见谢衡用一柄银丝缠根团扇半遮着面,对谢嫮使了个暧昧的眼色,说道:
    “五妹妹,你的心上人来了,还不上前去诉一诉衷肠?”
    谢嫮看着谢衡,又一次替李臻哀叹,喜欢上这么个货色,李臻的档次一下就掉了很多,暗自叹了口气,谢嫮对谢衡勉强一笑,说道:
    “三姐姐说笑了,我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心上人呀?莫不是三姐姐的心上人来了?若是真的,三姐姐何不禀了大夫人,好叫人上门提亲,咱们也跟着吃一吃喜糖啊。”
    谢衡脸色一变,脸色越来越红,当即扯了扇子对谢嫮叫道:“你胡说什么?”
    她的声音尖细,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谢嫮往静安侯府那儿看去,一道清俊绝伦的身影如鹤立鸡群般醒目,李臻的五官生的并不是特别俊美,但眉间却有这一股天生的忧郁,神采内蕴,疏朗清隽,两道眉深且阔,通身的儒雅气度,他是静安侯长子,十年后的静安侯就是他了。不过在他继承静安侯爵位之前,他和谢衡的日子委实算不上好,静安侯老夫人到死都没同意让谢衡扶正,要李臻娶妻,李臻为了谢衡与侯府抗争,两人一同避去了边关,直到静安侯去世,他们才回来。
    因为谢衡的声音,李臻的目光也落在她们这儿片刻,谢衡面上红的厉害,再不敢出声说话了,谢嫮则毫不掩饰的将目光落在李臻身上,对于谢嫮的纠缠目光,李臻似乎是习以为常的,就是那种疏离的淡漠,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的这种目光,谢嫮也很熟悉,就是后来她和他成了亲,他看她也是这样的,一个没有廉耻之心的外人,永远也不可能走入他高冷圣洁的心。
    谢嫮突然讽刺一笑,收回了目光,其实与李臻相对,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尴尬与心痛,这辈子她是真的对他没感觉了,没见面之时,心里多少还有些惧怕和憧憬,可如今见了面,前尘往事不断涌来,被斑驳的现实攻击之后,她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上一辈子动情的原因和感觉了。
    李臻被人群中,那小姑娘嘴角的那抹冷笑震了震,不明白那从来都是以火热目光追寻他的目光如何会变得这样冷然,冷的仿佛看透了世事,看透了人心,冷的叫他胆寒。
    定国公沈烨亲自迎出府外,与两位侯爷行过了见礼,便招呼着入了内。
    人群走动,李臻才收回了目光,讶异自己为何会盯着一个小姑娘瞧了半天,手中玉箫一转,便随着侯府众人走入了定国公府。
    沈烨在门前迎客,与李臻打了个照面,李臻对其行了个学生礼,沈烨将之虚扶而起,一副爱护有才晚辈的姿态。
    “今日你们书院里也来了不少人,待会儿让管家领你去书斋,他们都在那里,全都是才子,后起之秀。咱们这些老人家可不敢再跟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搀和了,跟不上了。”
    定国公府这般说道。
    静安侯李韬谦虚一笑,说道:“公爷快别夸他了。谁不知道这京城中最大的才子在你们沈家,在沈家大郎面前,可不敢称什么才子啊。”
    定国公沈烨脸上的笑一窒,但片刻就恢复过来,摆摆手笑了笑,像是真的谦虚极了,以至于都不愿意再说这事,喊来了管家,就让他带着李臻去了东陵书院学子们所在的书斋。
    其他人也是分道而行,男宾去了千禧园,女宾则入了后堂内眷院落,至此分开。
    谢嫮跟着云氏她们走入了一座被花圃包围着的院落,像是水榭,院子里好些假山石,每一处都是景致,叫人流连忘返。
    内眷所在的院落都比较宽大,分为好几间,女人们聚在一起,要么喜欢打打牌,要么喜欢说说话,坐在一起唠唠家常,总是三五成群的。
    谢嫮年纪不大,加上云氏平日里并不多应酬,所以她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就只能跟着谢莘身后走一走,看一看,谢莘认识几个官家小姐,说了些话儿,年轻姑娘们一旦找着了话题,那可是不论出身,不论家世,都能谈到一起去的。
    而年轻姑娘们凑在一起谈论的大多都是年轻男子了。而今日定国公府中的年轻一辈里,自然又是沈翕和李臻这两位风头正盛的才子首当其冲了。
    谢嫮坐在最边上,手里拿着一把谢莘抓给她的瓜子,边嗑边听,倒也听到了不少趣闻,这才知道,原来京中的花痴并不只有她谢家小五一个,旁的女子痴迷起来,也不比她好多少。
    ☆、琴心倩影
    御史家的小姐说道:“你们可听说了,上回沈家大郎经过翰林家门口,翰林府从小姐到丫鬟,再到那扫地婆子,竟然全都赶出来相看,还有那胆大的竟然爬上了墙头,真是笑死人了。”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响应的:“啊,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原以为是传言,如今说来,竟是真的吗?是哪位翰林家的小姐呀,这般胆大,可真不愧是翰林家知书达理的。”
    突然有人话锋一转,对着谢莘说道:“要说大胆,咱们这里不是正好有一位吗?五姑娘对静安侯府的大公子那可是痴心永驻,名传千里呀。”
    谢嫮眉心一突,这些八婆终于说到她身上了,看了看谢莘,只见她脸上也有些尴尬,不过却还是竭力维护自家妹子的,用帕子掩唇笑道:
    “什么呀!我家阿瞳才多大点儿,她知道什么叫痴心永驻,不过有心人以讹传讹罢了。你们可千万别信。”
    御史家的小姐与旁边那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小姐对视一眼,就说道:
    “你说了不管用,咱们自己问问五姑娘不就得了?”那桃红衣裳的女子来到了稳如泰山的谢嫮跟前儿,笑着问道:“五姑娘,你觉得静安侯府的李大公子怎么样啊?”
    谢嫮又平静的磕了两颗瓜子,神色如常的说道:“他长得很好看啊,姐姐你们都不觉得他好看吗?”
    众女掩唇,她们觉得他好看,可是却不会说出来呀!这个大傻妞。
    御史家的小姐继续笑道:“你觉得他好看,那你喜欢他吗?”
    谢嫮天真一笑:“喜欢呀!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爹爹,我爹叫谢靳,你们见过吗?长得可好看了。”谢嫮专注一百年说谎不脸红,在挽回自己的名声面前,小小的用自己的老爹做挡箭牌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吧。
    “……”众女沉默。
    阿喂,现在谁在跟你聊爹爹啊,你丫扮花痴专业一点好不好?
    “姐姐,你们见过我爹爹没有呀!只要你们见过,一定会觉得他好看,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
    这下就连谢莘都听不下去了。红着脸拉了拉谢嫮的衣袖,却也不敢接话,众女大感无趣,她们在说鲜嫩俊美的美男子,这小丫头在说他爹,谁会对她爹感兴趣啊(花叔:某爹,我对不起你!某爹:老纸就是最帅的,咋地!)。
    众女有志一同的撇了撇嘴,不想再和这个情商不在一个档次上的小毛丫头说话了,几个姑娘又凑到了一起说起了其他事情。
    谢嫮将手里的瓜子吃完,暗自呼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与谢莘说了一句她要去如厕,谢莘就唤来了专门伺候她们的小丫头,让她带着谢嫮去厕房,谢嫮这才脱身。
    ***
    打发了小丫头,谢嫮就独自在定国公府对外开放的客院周围闲逛,要说这定国公府可真是大呀。单单一个待客的院子就能抵得上半个归义侯府,院子里有两处好看的花园,各种奇珍花草争奇斗艳,还有一片湖泊,在岸边竖着一块松木牌,上头写着‘竦阳’两个字,如今正是六月里,虽是初夏,但气候还算宜人,湖面边缘飘零着几片荷叶,偶见出水粉朵,却还是极小的,被嫩绿包裹着,才露尖尖角,整个湖面沉静豁朗。
    这里周围很是寂静,只有一条水廊延伸到湖中心,谢嫮走过去,发现尽头处竟然架着一把古琴,琴身流畅,用精良梧桐木造成,乃七弦瑶琴,右下角写着‘桂馥’二字,用金漆描绘,谢嫮忍不住用指尖拨弄了一下琴弦,只觉得入耳为之一震,竟是正宗银丝弦,琴架后头摆放着一张玉骨凳,呈花鼓状,在琴架最边上还焚着香,一看便是公府里用来招呼客人,让看着周围美景,琴兴大发的客人可以就地一抒情怀。
    谢嫮坐上了玉骨凳,环顾一圈周围的景色,湖面波光粼粼,潋滟清澈,空旷宜人,南面有山,山上植被苍翠,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凉亭,看着虽不真切,但却隐隐透出一股遗世独立的隐士风范,叫人心向往之,湖面尽头是垂花廊桥,蜿蜒入深,美轮美奂。
    指尖的琴音拨弄而出,一曲《凌波仙》袅袅自她的指下倾泻而出,音波泛起层层涟漪,往湖面扩散,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委婉中透着股坚毅,卷卷而起,汩汩而落,脑中回想着她的前世今生,各种哀愁,各种喜怒,皆能落于指尖,琴弦越拨越快,仿若雨点般倾泻而下,飒飒爽爽。
    绥远书斋的位置就在那垂花回廊的尽头处,琴声以水为媒介,传过回廊,钻入正高谈阔论的书斋之中,琴音响起之时,书斋中骤然寂静下来,李臻站起身,缓步追着声音走到了书斋的东面,临窗而立。只觉这水面传来的琴声直击他的心房,犹如烈马般奔走,激烈了他的情怀,手中玉箫一转,置于唇下,箫声虽低且厚,繁音渐增,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而下,配合着琴音,合奏出一曲跌宕起伏,如异卉群争,如关山鸟语之曲,琴音婉转肃杀,如怨如慕,箫声鸣泉飞溅,如泣如诉,这等上音,使听到之人无不随着音律徜徉在丘壑,翱翔于九天,妙妙然,戚戚然,呜呜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谢嫮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箫声,吹、箫人该是很懂音律的,随着琴声流泻,他的箫声恰到好处的添补了琴音的空白,谢嫮对琴并没有特别的喜爱,只是李臻喜欢音律,她上一世才去学的,后来入了宫,又得宫中的琴师指点过方寸,如今一手琴艺,倒也不是等闲水平了,只是如今年纪尚小,手腕的力道不足,终归还不能如上一世般自如,一曲凌波仙奏完之后,已是手腕发酸,筋疲力尽了,站起身来,倚靠在湖心护栏之上,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歇了琴声,那边箫声也歇了。
    书斋中此起彼伏的夸赞声响起:
    “哎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春山兄的音律又上一层楼也。”
    “琴箫合奏,只不知水面那头却是哪位倾城美貌之女子了。”
    “水面那头该是定国公府的女眷客院,这弹琴佳人却不知是哪家闺秀,这般秀外慧中,泼天的才情啊。”
    李臻怔怔的站在东窗前,手中的玉箫久久不愿放下。
    他喜好音律,为之疯狂,鲜少会有知己,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倒是遇上一位。听她的琴音婉转幽怨,又不失坚毅刚强,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子,若不是经历过,又哪里会有这般的旷达胸怀呢。
    旁人只道他有书才,可是唯有他自己只道,自己爱的是音才,音律于他而言,比之琼浆玉液,珍馐佳肴还要养人心肺,饭可以不吃,酒可以不喝,但是却不能没有音律。
    仿佛若狂般,李臻不理会书斋中的人,急急的往外走去,心口喧嚣的冲动支配着他的理智,他要去找人,要去找那个让他沉寂的心再一次鲜活过来的人。
    苍翠的山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凉亭,亭子檐飞八角,气宇嚣弘,亭下站着一人,秀颀如松,凛凛肃肃,俊挺如玉,一双凤眸斜飞入鬓,显得英气勃发,俊美的如仙如画。
    沈翕站在亭子护栏边上,沉默的看着那湖面的女子,在她还没开始弹琴之前,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并且认出了她是谁——归义侯府的五姑娘,叫谢嫮,字攸宁,闺房小字阿瞳——这是她上回事无巨细告诉他的,印象特别深。
    她坐下弹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倒不说她的琴声有多么叫他感动,只说她弹琴时的姿态面貌,流风之回雪,轻云之蔽日,明眸皓齿,明艳端庄,兰薰桂馥,绿叶醉桃,她的人比她的琴还要动人,很难想象这样一具小小的身子里,会蕴含着那样大的能量,美的惊人,妙的惊人,超脱年龄,超脱三界。
    目光似乎不能从她身上移开,那般的琼姿花貌,可以想见再大一些将是何等倾城,而最奇特的是她身上的气质,如远山凝萃,如碧晴风瑶,远观堪为仙子,近观憾落瑶池,仿佛能将人吸入她的世界,再也出不来一般。
    沈翕暗自心惊,自己竟然这样评价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看来他的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自嘲一笑,却还是不肯收回目光。
    一个小厮跑上了凉亭,破坏亭中的沉静,沈翕敛目蹙眉,立刻警觉的回头,用身子挡住了那小厮的目光,不知为何,他不愿意任何人发现她的美态,即使是瞧一眼,都不允许。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把那里列做是他心中的净地,他的地方,绝不容任何人侵犯。
    “公子,公爷传您去前厅说话,好些宾客都等着见您呢。”
    小厮对上眼前这张俊美不凡的冷峻面孔,也不免心中打起了突突,说起国公府这位大公子,大家可是打从心底里怕的,不是说他面如钟馗,而是说他周身有一种天生的威势,贵不可言,叫人自惭形秽。在府中待久了还好,尤其是新入府的仆人,每一个都说这位大公子的气势,比国公爷看起来还要可怕,他整个人就像是烟雾一般,虽然立在你的面前,可是却又好像不在你的面前,飘渺的像是云端的神仙,没有人气。
    冷冷的声音流泻而出:“知道了。”
    小厮松了口气,飞快的退了下去。看着他逃窜似的身影,沈翕的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白底黑纹的长衫,这是孝中子弟常穿的款式,沈翕掸了掸毫无纤尘的袖口,就这样走出了凉亭,往宾客云集的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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