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看着他,心生警惕,“怎么了?”
“没事。”陈觐的双眼明朗的光亮,他微微一笑,啪地一下合上书。凝神注视着李竹,用一种十分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对我这个丈夫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李竹:“……”
陈觐鼓励道:“我是诚心请教,若有不满的地方,能改的我会尽量改。”
李竹只好说道:“暂时没发现,也许以后会告诉你的。”
“也好。”
说完这些,两人再次陷入无话可谈的僵局。
外面天寒地冻,也不适宜出门。李竹只能缩在屋里,寻了本游记翻看,陈觐等了她一会儿,只得继续低头看他的兵书。
但是李竹总时不时地感觉到他的视线。起初,她忍着不动。次数多了,她不由得回看过去。每当她一抬头,他的视线便迅速收了回去。
如是几回后,李竹只好委婉问道:“你不用去书房吗?”
陈觐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们新婚,我允许自己放松一阵。”
“哦。不过我觉得即便新婚也应该勤学不怠。听说本朝某位大学问家,成亲的当晚还在埋头苦读。”
陈觐抬起头,端详李竹半晌,微微一笑,道:“夫人所言极是。”说罢,他站起身,推门出去了。
他刚一出门,小白大黄小灰三个伺机进屋。
三只宠物各逞本领卖萌撒娇,李竹的心情不禁开朗许多。
嬉闹了一会儿,小灰卧在李竹的膝头,小白和大黄卧在她的脚边打盹。李竹则在静静地读书。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青芜院里有小厨房,晚饭就摆在屋里。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吃饭。
晚上睡觉时,陈觐破例同意小白睡他的卧榻。小白欢快地叫了一声,跳上榻去。
陈觐看着小白那蠢样,不禁笑了笑,转头问李竹:“你要沐浴吗?”
李竹缩了一下身子,迟疑着说道:“昨天刚洗过,今天就不了。”
“嗯,那我去了。”
陈觐说着去了旁边的盥洗室。
天气太冷,屋中虽有地龙,但仍觉得寒气袭人。李竹喊小春提来一桶热水,洗漱完毕,便钻进了被窝。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默默地思考着今后的出路。
她在京城能干些什么呢?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陈家作客似的,没有一点归属感……
李竹正想得入神,陈觐已经沐浴完毕回屋了。
李竹转眼一看,不禁一怔。他此时只穿一件白色的里衣,似乎又不太像里衣,衣裳显得很飘逸。他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这跟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李竹注意到他似乎很喜欢庄严凝重的深色服饰,比如玄色棕色绛色之类。
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他的眼睛也似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湿漉漉的。
他缓缓走到床前,李竹注意到他的衣领开了,精壮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李竹觉得自己盯着他看的时间太长了,赶紧扭过头来。
“我想找样东西。”陈觐出声说道。
“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我放的东西,你找不到。”
陈觐说完越过李竹,往前倾着身子,他一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在床里面慢条斯理地翻找。
他的半个身子都在李竹上方,头发散落下来,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极淡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端,更要命的是他的身子还要时不时地摩擦她一下,李竹蓦然觉得屋里似乎比方才热了许多。
“哎,找到没有?”李竹问道。
“还没有。”陈觐答道,他的动作仍是不紧不慢地。
说话间,身子的身子略略下沉,两人挨得更近了。李竹不由自主地颤栗一下。她只好不停地往上拉被子。
“别乱动。”陈觐低声说道。
“你快点找。”
李竹忍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但愿我是在以女子之心,度你小人之腹部,我总觉得你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你想多了。 好了,东西找到了。”陈觐终于停止了这种骚扰行为。
李竹很好奇他到底找的是什么。陈觐很大方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摊开手掌心给她看。
这是一把花生桂圆。
李竹揶揄道:“原来是它们,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陈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怕它们会咯着你。”
“哼哼,多谢。”
陈觐说着话,人已钻进了被窝,之前,他还特意解释一句:“卧榻被小白占了。”
“嗯。”
陈觐吹灭了蜡烛,黑暗中,李竹听到他似乎叹息了一声。
这是两人第二次同床而眠,虽然仍然感觉别扭,但比第一次好了许多。
陈觐睡觉倒是极为规矩,整晚可以一动不动,也不打呼噜。反倒是李竹,像得了多动症似的,一会儿翻身一会换姿势,折腾来折腾去。
李竹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建议道:“我睡相不好,吵着你了。——要不你和小白换换。”
“汪汪。”我愿意我愿意。
陈觐低喝:“闭嘴。”
他接着对李竹说道:“不用了,你睡相再不好,我也得习惯。没事你随便翻。”
过了一会儿,李竹就没再翻了。因为她睡着了。
这一晚,李竹睡得很沉,她仿佛在拥着火炉入眠,身体十分暖和。为了获得更多的温暖,她更紧地贴着这只火炉……
次日清晨,李竹一睁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身边的火炉不是别的,正是陈觐。
再看自己,她简直像只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陈觐此时正闭着眼睛,呼吸清浅。一看就是在装睡。
李竹赶紧翻转身子,滚到床里面。
身后传来陈觐颇为愉悦的声音:“声明一下,是你主动凑上来的。”
李竹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道:“嗯,大概以前抱小白抱习惯了。”
陈觐没接话,只是低低地笑着。
李竹有些窘迫,没再理他,只好闭眼装睡。装了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陈觐也没叫她,径自起床梳洗去了。
等到李竹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李竹有些赧然地说道:“做为儿媳妇,是不是得去婆婆房里请安?”
陈觐道:“不用,母亲说了,你身体不好,不必每日都去。”
话虽如此,李竹和陈觐吃过早饭,还是去了上房。
此时,陈夫人正在跟穆长倩及几个年轻妇人说话。两人一进来,众人便用含义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笑。穆长倩冲她调皮地直眨眼。
李竹装作没看见,落落大方地上前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她只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陈夫人便让她回房休息。李竹推辞几句,便告辞离开。
接下来两日,李竹陪着陈觐去拜访陈家的几家亲戚。接着才去江家看杨云。她本想先去大姑家,陈觐却建议说,他们可以在江家碰头。说罢,他遣了一人前去报信。果然,他们到江家不久,大姑和杨墨便赶来了。
杨云刚生完孩子不久,要不是身体不便,她早就去探望李竹了。此时见李竹安然无恙,自然是欣喜不已。
李竹陪着杨云在里屋说话。
陈觐在外面客厅里跟江惊雷等人说话。
李大姑则和江老太忙着招待他们。
江家的这一对双胞胎此时已经稍稍长开了些,显得十分可爱。两只小脑袋并在一起,正在熟睡。
杨云看着李竹唏嘘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命运无常,谁能想到你回趟家,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还好,你福大命大,到底清醒了过来。”
李竹说道:“云姐,我昏迷的那段日子让你们担忧了。大姑和表哥不远千里匆忙赶来。”
杨云握着她的手道:“应该的。其实本来是打算把你接回来照顾的。你姐夫他们也同意这么做。可是陈大公子他说我们照顾不来你,非要把你接回去。还说你是因为他而受伤,他有这个责任照料你。”
“嗯。”
“我以为这样就罢了。 没想到,他后来竟提出要娶你。唉,这下陈家炸了窝了。陈老夫人气得犯了病,陈夫人亲自来找我,说陈觐是长子,陈家的长媳人选自然要慎重,说希望我能理解她一个做母亲的心思。她愿意出人出钱照料你,哪怕是一辈子也没关系。但陈家不能娶你……”
杨云话说到一半,看看李竹的神色,突然戛然而止,她试探道:“阿竹,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些吧?”
李竹苦笑着摇头:“还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这些。”
杨云不禁有些后悔,她还以为李竹早知道了。毕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
李竹忙安慰杨云:“姐你跟我说了也好,纸里包不住火,我早晚会知道的。”
“……嗯,那你跟你婆婆她们相处得好吗?”杨云又问。
李竹答道:“大体还好。彼此都很客气。”
确实如此,目前为止,她跟陈家人之间只能用客气来形容。相较之下,陈夫人和穆长倩之间相处得更加融洽。尽管只有短短几日,她也看出来了,陈夫人很看重大儿子,但更疼爱小儿子。再加上穆长倩跟她早就认识,陈夫人又没有女儿,因此她对穆长倩有一种半媳半女的感情。
不过,李竹一点也不介意,也没有妒忌穆长倩的意思。她很喜欢这种有距离的客气。
李竹沉思片刻,一抬头便见杨云一副说说欲言又止的模样。
“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云半吐半露地说道:“阿竹,陈觐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你既嫁了他就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吧。以前的种种都放下吧。那个蔡青……你以后还是尽量远离吧。”
李竹低头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我们早就没什么了,现在他只是我的同乡和表哥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