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景千冷森地扯开唇角,眼中的视线如同薄刃,“就算她知道又怎样?她是我媳妇,是法律上的媳妇,是我景千走法律程序娶来的媳妇,我有什么不对!?我强取豪夺还是逼她扯证了?”
“砰——”
景母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气得一阵抖索,而前一刻还在掌心的水杯此刻落在景千脚边碎成片。
器物摔碎的声音吓得隋歌一颤,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并不明白景母说景千骗了她什么,景千一直很温柔对她很好啊,会为她准备早餐,接她下班,给了她不一样的档案和工作也给了她家的感觉……
“你自私!”景母双目赤红,“你对得起隋歌一直以来的信任?小姑娘把什么都给你了,你就打算要骗她一辈子?”
景千沉着脸盯着脚边的碎片,水打湿了地毯,少刻只留下深色的水渍,他徐徐开口,“我会好好待她,那八年我给她补回来。”
“八年?”景母不想和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儿子一直都没错,不管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错的是他不该想骗隋歌一辈子,“你能骗她几年?今天扯了证,你爸今晚就会把你拉回去,还怕隋歌见不着你小叔吗!”
“够了!”景千一拳砸在墙上,双目死死地瞪着景母,胸口剧烈起伏。
景母知道儿子心里难受,可这总比结婚后的相互折磨的好,有些事总归更适合结婚前说清楚,不然对隋歌太不公平了,尽管隋歌从八年前就被不公平的对待着。
她不想再说什么,起身离开,绕过景千时微微停足,“儿子,妈不是不想你娶小姑娘,是你不该在这事上骗她,她万一知道她嫁的人就是当初拦着她还把她送警察的人,她会作何感想?”
说完便继续朝门边走,因为门刚才被景千甩开过,这会儿景母直接出去,抬眼就看见穿着她儿子衬衫的女人靠墙站着,而那女人空洞的目光直直地望着书房方向。
“小姑娘?”
直到景母出声,隋歌才意识到她不知不觉里竟然已经走到书房附近,将方才屋里争吵全都听去。
隋歌木着脸将视线落到景母身上,她脖颈间还残留着景千昨晚留下的痕迹,在细白的肌肤上格外暧昧。
脑海一片混乱不堪的她愣住,有景千这些天抓着她质问的往事,也有景母和他在书房争吵时的话。一瞬,她看见景千转身跑出来。
她下意识不敢去看他,遂对一直站在前面的景母开口,“阿姨好。”
☆、第079章
079
景母走后,景千立即关上门,回头看向站在远处的女人,轻声说道,“媳妇,过来。”
她的双脚像是被地毯绑架了,怎么都摞动不了一步。抬眸怔怔地看向他,脑海里耳畔边全是杂乱无章的话……有景千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两个人的长相,会不会恨他们……有景母说景千骗她,景母还说她嫁的人就是当初拦着她把她送警察的人……她要嫁的人是景千,那景母说的人是景千?
显而易见的关系让隋歌理了很久,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你别听我妈瞎说,我妈是不想——”
“你小叔,左眼下有那颗痣对不对?暗蓝色的,而你们八年前去过a城?”她记得景千第一次问她那两人长相,长时间的缄默后突然就消失了,大半夜回来时浑身酒味,强迫着她一遍又一遍说她不会离开他。
景千沉着的脸越发的冷沉,他大步走过来,双手钳住她的小肩,漆黑的瞳孔一片冰冷的激荡,他紧盯着她,他想否认想拒绝想无视……
胸口剧烈起伏的男人选择长时间的沉默,而那份沉默让隋歌爆发了。她抬起胳膊用力地甩开景千的大手躲到远处,明媚的大眼顷刻间漫上水气,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指责从社会角度来看压根没错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景千,为什么!
“媳妇儿。”景千喊了声,眼中神色复杂瞬间又被温柔淹没,“我买了早餐是你喜欢的云吞,放了两份的紫菜和虾仁,吃完我们换衣服去民政局扯证,然后去买首饰,我记得寇儿当初结婚拍婚纱照的那家店还不错,你要喜欢我们就在那家店拍,我们可以在回来的路上聊蜜月你想去的地方。”
隋歌木然地望着他,她爱上的男人就是八年前的少年,而那个少年到现在还说着想娶她的话!隋歌胸口有着凄凉的怒火,她说过不会原谅当初的二人,可那少年是景千,她瞬间失去怨恨的力气,跟被人抽了脊椎一样……
景千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她身边,张开臂膀轻轻地环住她,“媳妇儿,当年的事情我真的记不起来,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很过分,但我是打心底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真的。”
他都不记得了?隋歌心中一片苍凉,而她因为景千和景盛的多事遭受多少的苦难他知道吗?她的八年,她的学业,她的未来,她的梦想,还有她的父母,她的一切都没了!
当初她嘶吼着求饶,说她没杀人是别人的血不是她,景千说过一句松手的话吗?如果没有景千的多事,压根不会有后来的事……就算被其他人抓住后将她送警察,那此刻自己所怨恨的人也不至于是景千,而景千让她连恨的机会都没了,崩溃到绝望。
隋歌脑海失去了理智,她使出全力地推开景千,双目赤红地怒视他,“可你早知道自己对我做过的事情,却一心想瞒着我?还想娶我?”
她悲愤地摁住胸口,声音突然一高,几乎是吼了过去,“是同情还是可怜,补偿我的八年?好好待我?”
她就像是一只刺猬,因为失去恨的目标而痛苦。隋歌抹干眼里翻涌的热烫,朝他笑得格外嘲讽,“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想过被你爱着的女人枕在一个伤害过她却满心想隐瞒的骗子怀里的感受吗?”
她的话,有刺有刃。刺锥入他心上,刃割在他血肉上。景千疼得眉头紧皱,眼中一片沉重的伤痛,唯独没有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回八年前,他依旧会选择当初的所作所为,出于本能和职业道德。如果时间倒流回今天撕破脸前,他不会给隋歌不原谅自己的机会,至少在那之前帮隋歌洗刷不该有的罪名……因为是如果,所以寄予最美好的想法。
“我要是没听见,你是不是就准备骗我一辈子!”隋歌哭得声音发抖,枯白的唇瓣嗫蠕,满脸悲伤而哀戚,“你,有点自私。”
景千这几天也活在压抑自责里,他无时无刻不担心隋歌知道这些事,无时不刻不紧张她在知道一切后会不会想要逃离,无时无刻不再做着没意义的假设!
就像隋歌说的一样,他没错,他小叔也没错!为什么受到指责的是他,他为她做的一切还不够吗?景千原本就不是活在憋屈和迁就的环境里,所有的忍耐被顷刻间的怒火释放,没控制住血管中贲张的火焰!
他长腿朝前一跨,隋歌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昨晚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两人,此刻她避他如蛇如蝎?景千漫天怒火给轻易的挑起,他一步又一步逼上去,最终将她封锁在墙角让她无处可逃。
“我自私?”景千一把扣住她想要侧身逃离的肩头,将她推在墙上,俊脸少有的阴鸷可怖,“我他妈要是自私我会为了你做那些铤而走险的事?那是犯法,那是搭上整个景家给你出一口气,就为了让你开心!”
隋歌被他吼得耳膜发鼓压根没法集中精神去注意他说了什么,嗡嗡地轻响从耳朵深处传来,她别过头用左耳对着咆哮的男人。
景千早不准备说这些事,如果不是隋歌将他惹火了!他一手掐住她微冷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扭过来,这个高度他并不满意,两手扣住她的双肩将她直接拎起来抵在墙面上。
双脚悬空,所幸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此时不至于会有被勒住的窒息感,但那种被压迫的难受来得格外明显,“你放开我,景千你松手!”
无视她泪眼嘶吼,景千冷测测地掀起唇角,“你以为楼雨烟生日那天我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楼,你以为第二天她为什么会那么快上报,你以为那些光盘谁拿着在,你以为白舒婷为什么会吞药自杀,你以为陈恪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楼雨烟是怎么入狱的!!!”
他不带一丝停顿地全数朝她耳边吼去,景千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怒火与痛苦的交织,眼球通红有细细的血丝蔓延。
他语速又快又狠,她几乎捕捉不到全部。隋歌怔怔地抬眸望向景千,耳膜疼的紧但他说……那一切都是他做的?
“呵,”景千冷笑,手上使力,“八年前的事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没关系,你去举报我吧,就和我当初一样,把我送监狱里去,等八年后或者更久,有生之年要能出狱,我再娶你。”
“你疯了,你疯了!”隋歌泪流满脸,她抬手朝景千身上打去,“你个疯子,疯子!”
景千是疯了,不然不会做那么多违背良知的事!可他想到隋歌以前受过的苦就忍不了楼雨烟母女的逍遥法外……而如今,他不是疯,是魔是癫!
“我要是进监狱,这样你是不是会好受点?”景千垂着眼任由她小手用力地挥打着,声音冷沉可怕,“要么去举报我,要么嫁给我,你自己选!”
“景千!”隋歌恨恨地怒视他,撕心地锥痛,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
无力地垂下手,她眼里全是水早看不清景千的表情,隋歌攒紧拳头喘气,心里很乱很痛苦,浑身都疼的很,而景千将她逼入绝境!
景千松开一只手,扯着她肩头往卧室走,“换好衣服我们出去,你可以好好选择去民政局或者警察局。”
“滚,你滚!”隋歌脑袋疼的几近爆炸,挣脱不开只能咬住他的手腕想甩开,口中吐词不清,“我不想见你,你给我滚,滚!”
……
s市最冷的季节就是年前,雪从三天前下个不停,隋歌吃了感冒药才去上班,戴着口罩。
冒着扑面而来的碎雪朝外走,去了远处的公交站台,所幸运气好没等多久就来了车,她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头有些重。
前段时间流感爆发,不少人都感染了,她办公室里萧玉就染上,她也有些被传染的趋势。在发现身体发热时就去医院拿了药,只是这几天还没退热,可能天气暖和些会好吧。
除去乏力和流鼻涕其他都好,隋歌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便并没在意直接投身工作,自那天和景千闹翻后他就摔门而出,已经快十天了。
那天她更多的是被突如其来的两份真相吓得脑袋嗡鸣,她压根做不出思考也不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给出回应,而景千逼得太紧,她只想静静。
五十六分钟后到了公司所在那条路上的公交站台,她下了车便快步朝大厦走,尽管穿着羽绒服还是觉得骨子里冷,寒意从脚掌心传来。
隋歌可能是头脑发热,鼻涕一抽一抽的呼吸灼热,她有些想景千了,以前他会将她一直送到楼下的旋转门,看着她进去,还会将她抱在怀里问她冷不冷。
她终究还是太过依赖他,或许一开始就没想怎么去恨他,景千为她做的并不少,他不是个爱显的人,他为她做的更多事情她都不知道。无疑没有遇上景千,八年前她会怎样她不知道,可八年后没遇上景千,隋乐会死的更早,她也不会有今天,工作,家,报仇,婚姻……
☆、第080章
080
门边响起窸窣声时隋歌正裹着毯子偎在沙发里码字,因为那天身体不舒服险些晕倒在办公室,江然送她去医院想让她做个全身检查,奈何这时节流医院里人太多,自隋乐死后隋歌多少对医院很抗拒,只买了点药效强劲的退烧药感冒药。
景母刚进屋来就看见在室内也穿得厚暖的女人跑过来,瘦削的小脸格外白,眼中期盼的明亮在望见来人时消散。
她以为是景千。隋歌对景母点了点头,“阿姨好。”
景母拎着一个大购物袋关了门进来,听见隋歌那嘶哑低沉的声音立即皱起眉,“感冒了?”
隋歌又点头,她连忙接过景母手里的袋子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后坐下,并不知道和景母聊什么,可能是来找景千的吧,遂有些歉意地开口解释,“阿姨,景千他出去了。”
景母见她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她的窘迫,忙开口转移了话题,“感冒严重吗?”
“不严重。”隋歌想都没想直接给出这个回答。
听她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喉咙干涩并不像是不严重。景母眉头微蹙,本就是儿子惹了小姑娘不痛快,这儿子一跑把小姑娘给整生病了,不是越闹腾约事大吗!
“隋歌,你别觉得拘谨,”景母和善地对她招了招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我并不是来找那混小子,瞧着天冷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隋歌心头一暖,免不了有些诧异。
“过来坐。”
隋歌再度摇头拒绝,瓮声瓮气的低沉粗声将话说的很小心,“我感冒,怕传染给您。”
景母微怔,少刻轻笑。她自己坐到隋歌边上,手自然地覆到隋歌的手背上,那火炉般的热度惊得景母满掌心的冷汗!
“你发烧了?”景母粗略估计她体温至少三十八度以上,眉头紧皱,“还说没事?”
隋歌抽回手尴尬地往旁边移了移,“去过医院了,买了退烧药。”
“吃了药还没退烧?”景母敏感地捕捉到重点,说着就起身拿包,见隋歌衣服穿的很厚也工整就直接开口,“去医院。”
隋歌身体确实从轻微发热到前天夜里盗汗滚烫前前后后拖了已八.九天了,她有些抗不住所以今天穿这么厚也是准备等下午风小些后去医院。
见她依旧坐在沙发里不动,景母脸上的笑瞬间敛去,满是担心。“要么我送你去医院,要么我跟那混小子打电话让他过来?”
隋歌抿唇,秀眉轻蹙,景母这口气和景千如出一辙,老喜欢给人出选择题。她只好又找了件大羽绒服罩在身上这件羽绒服外面,有些羞赧地朝只着大衣的景母一笑,解释道:“有点冷。”
景母没时间和她磨蹭,想着这丫头声音哑成这样,感冒不少天了吧?该不会是流感?
将隋歌扶上车,景母才坐上去,直接报了苏家医院的名字,嘱咐司机快点。
车内开着空调,空气停滞不畅,尽管有着茉莉清香的芬芳,可头热晕乎的隋歌胸口憋气直想吐,这种感觉持续好些天了,一波又一波的气体在胸腔挤压变形,想要吐出来。
景母见她一路上表情不对,只当是发热难受,“怎么了隋歌?”
女人现在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是满腔酸味,恶心死人的恶臭。她无力地摆手,只求快点到目的地。
这是她有史以来坐过最难受的一次车,这种名车能有幸坐上一次都算是享受了,而她只想吐,她想该是自己的原因。
景母扶着脚步虚浮的隋歌进了医院,因为提前跟院方打过消息,所以直接带隋歌进了电梯。
依旧是封闭的空间,里面站着男女老少。隋歌本就头重脚轻这会儿站不稳全靠在景母身上,突然被人撞了下肩膀,她胸腔里的酸水已经呕出来,再没忍住一出电梯就捂着口鼻摸索着跑去洗手间吐干净……
漱口时顺带洗了把脸,冷水打湿后脸上格外舒服,但少刻就是一冷一热的煎熬。
景母担忧地跟上去,她带隋歌去了门诊部,没有挂号直接看着门牌敲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