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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伯母来了?”苏君彦的堂姐苏棠,内科主任,感冒发烧这种小症状早就是习以为常的病症,年年看得多了今年人手够也就懒得凑热闹,如果不是因为景母亲自打电话,她哪能干坐着等了一个多小时。
    景母担心隋歌,简短的寒暄后就让苏棠给隋歌瞧瞧。
    在问症量体温的时候,隋歌几次忍不住胸口翻涌的恶心感冲到办公室内的单独洗手间内。
    苏棠学过中医,在隋歌出来后她接着问她感冒症状确定是不是流感,手指不动声色地搭到隋歌手腕上,指腹轻轻地按在经脉上……
    就在隋歌再度抱歉地捂住口去了洗手间,苏棠脸色并不太好朝景母道,“景伯母,等会带隋小姐去做个b超吧。”
    她是希望自己刚才把脉的结果错了,希望是她错了。
    景母一听这话结合隋歌今天呕吐的频率,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紧张的面色瞬间难掩欣喜,“小棠,你是说她有了?”
    苏棠不知道怎么接话,医生不好说假话的,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话题,“先做个b超看看,我也不确定。”
    景母倒是挺高兴的,不管小姑娘现在和儿子怎么闹腾依照她儿子的性格迟早是要带回家的,眼下小姑娘要真怀孕了,也正好给了儿子死皮赖脸黏上来的理由。
    这样想着,景母笑得越发开心。苏棠没敢瞎开药,只说让她们先去做b超看是不是,内心已然预料到结果,隋歌方才说起这些天吃的药名她就有预感,这个孩子要不得了。
    苏棠见惯了这样的事,每年都会出几起因为怀孕期间感冒吃药后流产的事,见得多也就麻木了,都是命。
    什么是关系户,景母带着未来儿媳妇甭管去哪儿直接进,也没不道德地插队,毕竟她来自家哥哥的医院就跟逛景家后花园似的。
    等检查结果出来告知隋歌生孕有一个多月时,做检查的医生忙跟景母道喜。景母眉眼间的细纹都是富裕生活里娇养出的雍容,此时面上全是随和的笑。
    隋歌不可置信地摸着平坦坦的肚子,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震惊到不知所措。她有孩子了,和景千的孩子。
    她掌心下的肌肤热乎乎的,她掌心也热乎乎的。
    “对了,”医生说完孕妇该注意的事项后突然开口道,“最近流感盛行,隋小姐要是没事就别出门,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
    景千接到景母电话的时候人在外地,因为工作的原因外出三天,也是因为临时有事所以在听见江然说隋歌生病请假时他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让他妈去看望她,有些害怕现在面对隋歌后她给出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人刚走出包厢就急忙接了电话,“妈,我媳妇怎么样了?”
    电话里景母声音稍沉,“事让刘恒办去,你尽早回s市。”
    景千双目定直不闪不动,顿足追问,“隋歌怎么了?”
    “回来说。”说完简短的三个字景母便挂了电话。
    余下一阵忙音,依照景千对他妈的了解这是不想继续谈话的暗示,他没来得及进去跟刘恒交代直接订了高铁后回酒店拿证件奔机场。
    s市连着几天大暴雪,昨天就已经开始陆续取消航班。
    路上跟刘恒打了个电话让他按照原计划处理,而后就跟隋歌打了通电话。在打之前他有过一番思想挣扎,挺害怕隋歌不待见他的,可一想到媳妇儿铁定是出事了不然他妈口气不会那么沉,忙将电话拨出去。
    对面响了一声后便被挂断,他恼得再度打过去被冰冷的机械女声告知已关机。
    到达s市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因为季节的原因市区早就灰蒙蒙一片,晚上连刮着的北风又大了,雪花簌簌地朝人脸上像刀刮似的疼。
    强劲的风雪中行人寸步难行,睁开眼都觉得困难。景千上了出租车直奔医院,路上有给母亲打电话,景母只让他来的时候买份吃的。
    偌大的病房内安安静静,病床前的地上有碎玻璃片和大片水渍,病床上隋歌抱着干净的被子蜷缩着,搁在膝盖间的脸庞被散开的长发遮住,小小的一团人影格外可怜。
    几个小时之前。
    苏棠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了,隋歌感冒药退烧药吃的太多,那些药早就通过血液循环带给了腹中胎儿,而且病拖了好些天……不管是为了家庭还是为了孩子,都流掉吧。
    身体本就虚弱的女人一听见流掉两个字,没有来得腿一软朝后倒去,等隋歌再醒来时就看见手背上的针管,她疯了似的坐起身将银色的针管拔掉扔地上,将悬挂着的药瓶也都砸了,她不要接触药水,不要!
    坐在沙发边上休息的景母闻声过来,被手背淌血双目红涩的女人吓了一跳,她快步过去按下床头的铃轻声安慰隋歌。医生进来后见到室内情况,正要处理隋歌手背的伤口却被她挣脱开,或许是头脑还热着又或是想到苏棠说不能吃药,她态度坚决地将围过来的医生全赶走,推翻了端过来的器皿药水,嘶吼着让他们出去出去!
    景母没有呵斥她失礼的举措,心里多少能够理解隋歌。一个女人刚成年就遭受了社会不公搞得家破人亡,这么多年在监狱里学会的只是与社会愈不相融,好不容易遇上喜欢的男人却发现那个男人就是当初将她送警察的少年,等双方冷静时却被同事传染给感冒了把,随便吃了点药拖着结果病情加重,一来医院才知道自己怀孕,没高兴三分钟就被告知孩子不能要。
    景母走到床边刚走下,精神紧绷的女人抱着被子躲到床里面躲着,瑟缩着全身,两眼湿润泛红。
    景母眼中夹杂着母性的怜惜,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她人就往后一躲,依旧那么烫手。
    “隋歌,你还在发烧,这样下去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隋歌死死地咬着下唇,憋着一眼的水。
    “要不咱先退了烧,现在医疗水平很发达,肯定有孕妇适用的退烧药。”景母再度伸出胳膊,柔软的手揉着她的眉头,语气轻柔的跟自家女儿说话似的。
    隋歌依旧没出声,一只手覆盖在被子下的小腹上,满脸悲戚哀恸。
    “没事的,阿姨向你保证。”景母将她轻轻地拉回到自己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宽慰,“这么好的小姑娘老天舍不得欺负的。”
    许是景母的怀抱让她瞬间想起多年之前母亲抱着她也是这个姿势,隋歌顷刻间再没兜住眼里的泪水,滚烫的泪花全落下来……
    “我,我只想让他在我肚子里多待一会儿,哪怕几个小时都可以,求求你了。”
    ☆、第081章
    081
    隋歌没想要这个孩子。
    怀孕的时候吃了那么多不该吃的药,现在她怀着的很有可能是个畸形或者弱智,尽管现在做检查看不出来,等以后能检查出来时再拿掉,她会愈发舍不得。
    加之隋乐的事情刚过去不久。隋歌清晰地记得当时在隋乐身上投注的期望,最后的结果纵然没压垮她紧绷的神经,但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她无法忍受从自己身体里生出一个病秧子或是畸形或是智障……都是无法承受,孩子将来也一样无法承受这样不健康的人生。
    景千前台询问隋歌所在的病房,不一会儿就匆匆赶过去。
    开门的是景母,神情并不太好地看了眼他,没说一个字侧身出了房间。
    景千忙抬步进去,手里拎着刚买的云吞。一眼望去,隋歌蹲坐在床上,用力地拽着被单,噙满泪水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媳妇儿。”
    他许多天没见她,许多天没有这样喊她,大多数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从眼线口里转述得知。景千知道她可能过得并不好,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先冷静几天,在心底他给了她两周时间整理,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要在一起。
    而那个女人,明显将他想象中过得不好刷新了高度,让他心上愣生生的扯开一抹疼。
    隋歌在听见他喊自己时紧咬的唇下意识地松开点,苍白的面上有些神情晃动。嗫动着嘴却没发出声音,最后只抽了抽鼻子将瘦尖的下巴埋在膝盖里。
    仿佛前些天因为八年前的事有过的争吵不复存在。景千走床边坐下,将云吞放在旁边的桌上,他打开双臂朝隋歌招了招手,“媳妇儿,过来。”
    隋歌缩在病床最里面,景千稍微探一下胳膊就能将她捞到怀里,却没自己动手。
    抱着被子的她闻声没有动,打开臂膀的他也没有动,僵持了一会儿后隋歌抬眸透过水晕光圈看不清景千的脸,隐约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高大的身躯,为她张开的臂膀。
    鼻尖浓重的酸意压得她眼中一痛,缓缓地丢开被子,却飞快地朝他爬过去,胳膊用力地圈住他的脖子,兜满的泪水顷刻决堤,顺着他脖颈滑落。
    景千用力拥着这具骨瘦如柴的身躯胸口间满是满足,他想着:媳妇儿这算是原谅了他,这病生得好,值得!
    而隋歌却哭得难以自抑,几乎要断气似的。
    “媳妇儿别哭,咱别哭别哭。”这金豆豆掉的可利索了,还不低啊喘气的,景千高兴归高兴可看见媳妇这么哭心里可疼了,本就没有三两肉,这得哭掉多少去。
    隋歌却哭得更快更急,口中念念有词却在抽噎里含糊不清,她只能将景千的脖子抱得更紧,这世界上她最后所能倚靠的只有这个男人了,只有景千。
    他用下巴蹭了蹭隋歌的额头,那滚烫令他心中一惊,这才发现他脚下踩着的碎玻璃片。联想到他母亲在电话里凝重的口气,隋歌是感冒的糊涂了不愿意输液?
    景千多少还记得些媳妇儿以前生病时乖巧的模样,让吃药就吃药,让睡觉就睡觉,就是痛经了也不闹腾,但一生病就有些粘人,他倒是喜欢的紧也曾心疼过她生病都太过听话,或许更适合无理取闹的撒娇让他更宠着些才好。
    “媳妇儿?”他顺了顺隋歌的后背,怕此刻急促抽噎的女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别哭了,乖。”
    隋歌身体本就发虚,刺激受的不小此时在他怀里哭得险些晕过去,只靠着抽泣。
    “是不是感冒发烧的难受?”景千用手将被子扯过来搭她身上,顺手解开了自己大衣的两颗扣子将她上身裹怀里来,“让医生来看看好不好?”
    怀里的小女人无力地摇头,眼中满是拒绝。用湿冷的脸蹭着他颈子,鼻涕眼泪全蹭了上去。
    “呵,”喉结一动发出沉沉的笑声,男人被她蹭的有些酥痒,有些无可奈何地心头一软,“我给你买了云吞,先趁热吃。”
    想着先吃点热食哄哄情绪不好的她,再让医生过来瞧瞧,不然和隋歌闹起来谁也讨不到好去。
    景千胳膊修长,单手将勺子放碗内后端过来。让还在断断续续抽噎的隋歌靠他怀里,然后勺了一个放嘴边吹吹,咬了口面皮试试温度后才送她口边去。
    隋歌蒙着双泪眼看着他,眼睛在衣服上使劲儿擦,涩红肿起。
    看不下去她动作粗鲁,景千拍开她的手,“张口。”
    隋歌瘪着的嘴松了丝缝隙,贝齿微启含住那个少了块皮儿的云吞,她并没心情吃东西,只是因为景千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开了口。
    到口里还是温的,除了温她也偿不出其他味道。刚咬破面皮,里面爽滑鲜嫩的肉馅便从齿缝落了出来,那股肉香却逼起她胸口的恶心感,她没能压制住一口吐了出来,趴伏在景千身上恨不能将胸腔内的食物全吐净……
    景千眉头紧蹙,放下碗连抽了好些纸去擦拭她嘴角的秽物,只手就去按床头的铃——
    “千,不要。”隋歌抱住他伸过去的胳膊,用力地摇头,对于一个发烧的感冒患者摇头就跟地震似的晕乎难受,像是脑子进了水一摇晃还能咚咚咚的作响。
    景千起初是以为她发点烧,加上最近发生的一切让她心情不好所以哭得厉害,眼下看来还是先退了烧再谈其他,他稍微用力就从她紧抱的怀里抽出胳膊按了铃。
    虚弱的身子在他怀中一软,隋歌终究还是选择在医生来之前先对他平静地开了口。
    “我怀孕了,景千。”
    安静的雪夜,医院永远是灯光长亮。
    景母再度从苏棠口里得到那个一模一样的回复……最好流掉不然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满怀心事的贵妇面色含忧,她刚推开门要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准确点描述是男人的低吼,稍微顿足朝里面望去。
    女人声音嘶哑低微少刻就淹没在男人冷沉干净的声线里,景母勉强可以听见一些对话,大意是隋歌不想要这个孩子,而景千说哪怕生下来是个畸形他也有能力养活但绝不能流掉!
    可能男人和女人在这方面的想法存在极大的差异,景母是能够理解隋歌,她虽然期望孙子的到来但更希望是个健康的小宝宝,而隋歌作为母亲肯定比任何人都想要这个孩子,比任何人都舍不得流掉。
    突然一声哗啦的刺耳响声,景母忙得朝里走去,就看见桌上摆放着的物品全被掀到地上,床上的女人跪坐着,床前的男人双手攒拳紧握。
    可能是景母突然进来打破了僵硬滞固的空气,隋歌乏累酸痛地躺回病床里,连拉被子盖身上的力气都没。
    景千正火大在气头上,伸手就抓住她的肩膀给使劲地扯了起来,劈头盖脸吼了过去,“隋歌,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说要生下来就必须得生下来!”
    衣领勒住脖颈的她在景千手里难受地张口喘息,无助地望着满脸阴鸷的景千,隋歌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唇角说了两个字,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楚!
    景千陡然间脸色越发阴沉,抓住她肩头的手背上青筋鼓起,从隋歌眉头突然一皱就知道弄疼了她,而景千并未松手,甚至力道用的更大,猛地抬起另一只胳膊——
    “景千,住手!”
    景母几步跑上前抓住他扬起来的胳膊,将他抓着隋歌肩膀的手给一根一根地掰开,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儿子欺负着无依无靠死了爹妈的女人。景母沉脸将景千推开,她拉过被子刚盖隋歌身上,床上的女人就滑到被子里面抱着脑袋蜷缩着。
    “放开。”景千想甩开他妈的手,胳膊被人抱着行动不便很不好,对方是他妈不好直接动粗的。
    景母对他刚才将隋歌拽起来那粗鲁动作激的怎么也不可能松手,刚要不抱着他胳膊,他是不是就要一巴掌朝隋歌甩过去了!
    也不看看小姑娘现在的情况,喊他回来敢情是来吵架的?景母皱眉指着门口方向,“你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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