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出去没一会子,玉华便睁开了眼睛,慢慢的蠕动着往榻里移进去了几分,直到身子紧靠在了窗下的墙上。
屋外廊下,碧痕正在吩咐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鬟用心看着点,五娘若是醒了,便把药热了让她喝。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是碧痕已经出院子去了,几个下人便嘁嘁喳喳的唠起了闲嗑。
“张妈妈,你家翠巧今年可要进来吗?”
“唉,想是要进来的,可这阵子二娘脾气躁的很,倒不敢现在去提这事呢。”
“那倒是的,听说昨日里,连鹅黄都被打了一巴掌呢......”
“银丝,你可听你姐姐提过么,这二娘脸上的热痘子难不成就真没法子啦?”
“嘘...我的妈妈哦,你可别瞎咋呼,瞎嘞嘞什么呢,你这是皮子紧了吗?”
说到这里,窗外两人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玉华连忙略微坐起来探身侧耳紧贴住了窗棂,却还是听不大清楚了,她便缓缓的躺了回去,没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玉华刚住进安邑坊不久,就开始了她的装睡偷听工作,讲起来也算是受了当日那柳家在车上举动的启发吧。
她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小主子,孤零零的住在西跨院的后罩房里,身子又不好,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用的丫鬟婆子少人约束,等她每次装着睡熟了以后,总能听到不少闲话,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也让玉华对这陌生的地方多少知道了一些。
譬如说,她很快就知道了,她那个所谓的嫡姐,崔氏二娘崔玉珍,十天里倒有六七天是在发脾气的,下人们都很怕她,她是夫人王氏的心头肉,也是这个府里最不能招惹的人物。
可她却不知道,偏偏这个最不能招惹的人已经盯上了自己。
☆、第8章 娇女
王氏生的嫡长女崔玉珍,也是崔泽观除了玉华唯一的女儿,在崔氏嫡宗小辈女儿里排行第二,平日里唤作二娘。
二娘今年刚满十二,正值小娘子们情窦初开,心绪紊乱的时期,这脸上突然的冒出了许多热痘,用了不少内服外敷的好药,却总是不见效果,她本来性子就急,这下便越发的暴躁起来,这两天她房里的丫鬟没少吃苦头,连贴身大丫鬟鹅黄,只为了帮她敷药的时候手重了点,就挨了一个嘴巴子。
这日,崔玉珍午后小憩起来,对着镜子理妆,一眼看到自己两颊依稀可见的热痘子,心内顿时一阵火起,怎么偏偏自己如此倒霉,不管是永嘉坊的元娘,还是其他姐妹,个个都是皮光肉滑的,只有自己长了这许多的热痘,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因为心烦,她格外不想见人,连自己房里的丫鬟们,个个见了自己就垂头耷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肚子里偷偷嘲笑自己呢,她借故发作了两个小丫头去廊下跪着,火气却一点未消,想来想去还是磨蹭到了娘的房里。
王氏正在看账簿子,早有婆子把二娘在房里发脾气的事传过来了,此时见女儿一脸别扭的进来,毫无正形的趴在了自己身边,王氏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倒收起了账簿,叫人开箱拿了自己嫁妆里几样真正的好东西出来,和贴身大丫鬟紫檀和靛蓝一起帮女儿穿戴打扮,哄着她戏耍开心。
二娘戴上了那枚眼馋了好久的坠红绿宝石的金蝶步摇,在铜镜前来回照着,宝石熠熠的光泽耀的她那略显平凡的小脸也神采飞扬起来,眼睛里便再没了那该死的热痘,二娘的唇边总算绽出了一个笑容。
王氏倚在一旁看着女儿,心内却五味杂陈,当年知道生的是个女儿的时候,她便在心里万般祈祷,只求女儿长的能像她父亲,可偏偏女儿还是像自己多些,虽然脸盘小巧算是像崔泽观,可是五官生的十分平淡,最多只能算个清秀。
王氏自幼于容貌上有心结,到了女儿这里,唯有更加变本加厉。最担心的是女儿会和自己一样,因为容貌平平而心埋自卑,继而行差踏错,故而有意的娇宠着将女儿养大,宁可她脾气骄纵跋扈些,也不愿意她今后委屈了自己,反正崔氏女从来不愁嫁,有自己替她把关,找个性格老实的女婿,绝不会走了当年自己的老路。
在王氏如此纵容下,府里又没有其他长辈约束,崔玉珍的脾气也正如母亲所愿,是从来不肯吃亏受气的,唯有在父亲崔泽观面前,并不敢造次,崔泽观并不是什么严父,只不过他眼里除了唯一的嫡子崔正睿,其他子女都是摆设,对嫡长女也没多几分好颜色。
见女儿心情好转,王氏就让身边的婆子陪着她去园子里转转,崔玉珍虽其貌不扬,但才思不错,吟诗抚琴具颇有天分,也好个伤春悲秋的雅人。
如今正是看梅的时节,崔玉珍嫌婆子粗俗,一个人往园子墙边的几棵梅树下面去了,只让两个婆子远远的跟着,不准到自己跟前来。
谁知道刚在树下站定没多久,从院墙月亮门外就传来两个小丫鬟嘁嘁喳喳的说话声。
“银丝,你伺候的那个外面来五娘子了,真的生的很俊吗?”
“那当然了,五娘子长的真的......哎,我说不上来,反正是我见过最俊的小娘子了,看得我都移不开眼睛了。”
“啧啧啧,瞧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那小娘子生的再好有什么用啊,不过是住在后罩房里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你娘要是真有本事,就把你送到二娘身边了,怎么会让你呆在后罩房里,能有什么出息?”
“那你可不知道了,五娘现在虽然住在后罩房,那也是一时的事情,你可知道?自从五娘住进府里,老爷可是经常来看她的,还亲自赏赐过五娘衣料呢,你可看过老爷这样对过府里的谁,别说是那些个小爷,连二娘......”
那小丫头话还没说完,二娘已经再也忍不住了,她扭头大喝一声,叫来了跟着的婆子,指着门外喊道:
“把这两个满嘴胡喷的小蹄子给我绑了,带到二门去每人打上二十板子,看她们还敢没规矩。”
她这一喊,外面的两个小丫头顿时吓傻了,想跑又不敢,终是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的从门外转了进来,两人手上还捏着炒瓜子,显见是在那里躲懒偷吃呢。
二娘身边跟着的两个婆子,都是王氏身边得力的,一见事情不妙,其中一个便快步走上去,啪啪啪的就抽了那两个小丫头子好几个耳光,嘴巴里骂着:“小贱皮子,一天到晚只会偷奸躲懒,平白扰了主子的清静,看我不打烂了你们的嘴。”
那两个丫头里有一个还想躲避求饶,另一个却是极机灵的,知道这婆子是想救自己二人,真要被拖到二门去打板子,估计小命都要送了,便连忙按住另一个,乖乖的跪着被打了十几个耳光,嘴里满口的只是认错。
崔玉珍见两个小丫头被打的鼻青脸肿,气也消了一些,转眼却想起了两丫头嘴里的五娘,顿时怒火又冲了上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贱人,居然传出被父亲偏爱的话来,这不是活生生在打自己这嫡出的大小姐的脸吗?
“刘嬷嬷,你跟着我去后罩房,我今天倒要去开个眼界,去看看什么仙女一样的美人!”说完扭头就要走。
那婆子正在为难,王氏身边的大丫头紫檀已经匆匆赶了过来,拦住了崔玉珍,说是夫人请二娘过去说话。
崔玉珍瞪了紫檀身后垂着头的另一个婆子一眼,知道是她去找的人,她想了想,倒没当场发作,只哼了一声,便任由着紫檀扶自己回去了。
等到了房里,王氏只沉着脸自顾自看着账册,不说话,也不搭理崔玉珍,半响,崔玉珍脸上的戾气才渐渐收了,露出了几分不安来,王氏轻易不给她脸色看,所以崔玉珍平时虽然刁钻,一旦王氏真的生气了,她还是知道敬畏的。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王氏放下账簿,脸上仍是十分严肃。
崔玉珍略垂了头,低声说道:“女儿又急躁了,应该让刘嬷嬷她们去处置那些丫头的,不该自己言语冲动,反倒失了身份。”
这些都是王氏平时教她的,王氏一方面从不在人前说崔玉珍的不是,不管她如何任性,也轻易不让她在府里失了面子,但是私下里,却会耐心告诉她哪里做的不对,是如何不对,直到她听懂认错为止。
见女儿还算受教,王氏的脸色稍微松快了些,但还是接着追问:“除了这个,还有哪里错了?”
见崔玉珍神色茫然,确实是不知道的样子,王氏微微叹口气,接着说道:“我听她们说,你叫嚷着要去看五娘,可有此事?”
一听这个,崔玉珍脸上又浮起两分羞恼,咬着嘴唇,不肯答话。
“哼,你如今越发出息了,看看,都跟些什么人在较劲,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玩意儿,谁敢把你二人放在一起说事,你今天冲过去找她麻烦,生生的把自己和她扯在了一起,反倒抬高了她的身份,对你哪里有一丝丝的好处呢?”
崔玉珍不是个蠢笨的,自知理亏,可心里还是不服气,冲口而出道:“可爹爹他......”
只说了几个字,崔玉珍就赶紧闭上了嘴巴,母亲可是从来不允许她说父亲半句不是的,她抬头偷偷一看,母亲果然已经变了脸色。
崔玉珍本以为要挨骂,垂着头不敢吱声了,谁知等了半天,却被王氏轻轻拉到了怀里,她轻轻梳理着女儿的鬓发,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
“二娘听话,那丫头不会在府里住很久的,过阵子便要走了,你爹爹虽然平日里很少和你说话,心里还是很疼你的,只不过爹爹疼女儿,和娘是不一样的,你懂吗?”
说到爹爹,崔玉珍也知道自家后院一贯不太平,见母亲脸上难掩戚色,连忙乖巧的点头认了错,心里却还是愤愤的想着,哪天倒要去会会这个五娘。
王氏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暗自叹口气先打发她回自己屋了,扭头又吩咐紫檀道:“王嬷嬷从西跨院一回来,便叫她马上到我这里来,再叫你哥哥跑一趟,今晚就把芸娘接进来。”
等紫檀应声出去了,王氏又干瞪着账册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便啪一声合上簿子,恨恨的想到,这祸害还是要越早送出去越好。
☆、第9章 教导
西跨院里,玉华一见王嬷嬷撩帘进来,便垂下了脑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王嬷嬷先问了问五娘今天身子怎么样,问上三四句她才低低的应一声,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还是碧痕开口说了大概的情形,王嬷嬷皱了皱眉头,也没多说什么,又详细问了碧痕五娘日常起居饮食情况。
王嬷嬷和柳家的都一样是王氏的陪房,自从柳家的没了,王嬷嬷更是成了夫人身边的第一人了,她原嫁过人,后来丈夫病死了,也没孩子,现在只专心伺候在王氏身边,为人讷言低调,很得王氏的信任。
王嬷嬷一回正院,在廊下守着的靛蓝就连忙招呼她,说夫人等她半天了,说完便向屋内通报了一声,把王嬷嬷让了进去,靛蓝自己也不进屋,只在廊下守着,不让其他人打扰。
王嬷嬷就坐在王氏身旁的脚踏上,一边低声说话,一边轻轻帮王氏捶着腿。
“五娘的身子显见已是好了很多,碧痕伺候的精心,五娘能下床后便常常叫她在院子里走动,奴婢看那五娘虽然瘦弱,底子倒也还好,手脚粗糙些,倒也有力,估计以前在外面也是常有做活计的。不过五娘看着胆子很小,行动间畏畏缩缩的,也不敢看人,见到奴婢好似还有些害怕。”
听王嬷嬷这么说,王氏肚子里一阵冷笑,能不胆小吗,既已知道自己是个胡人小杂种,随时可能被官兵拖出去就地杀了,可不是早被吓破了胆子吗?看来自己当初让柳家的故意去吓唬她,还是颇见成效的。
“想来应该是不识字的,教养方面,恐怕是差的大了些。”王嬷嬷继续说道。
“哼,这种出身,哪来还能指望她有什么教养,我已经叫人去接芸娘了,从明日开始,就辛苦你给她们俩好好教教规矩。”
王嬷嬷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王氏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了?在我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夫人,表小姐虽然是商户人家的小娘子,但从小也是按我们王家的规矩教导出来的,和五娘两人放在一起学习,恐怕五娘一时跟不上啊。”
“这个你无须担心,以五娘这样的底子,没个一年半载哪里能教的出来,你只管把崔氏的族亲与宗室勋贵的规矩都细细教给芸娘,至于五娘么,只要教她些最要紧的礼仪规矩就行了,越严苛越好,只求让她在人前不要丢丑就行,其他的,她无须知道,按着这个法子,你看需要多少时日?”
王嬷嬷沉吟了片刻,说道:“如若只教规矩,那倒是便宜些,若是五娘资质尚可,半个月足够了。”
“别管她什么资质,若是不受教,你只管替我狠狠惩戒,小儿哪个不是这样,挨多了板子,便长记性了。”王氏说完,见王嬷嬷犹豫,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接着说道:
“老爷那里无妨的,我自会和他细说,他关照五娘不过是为了给永嘉坊那里一个交代,五娘规矩教的越好,他只有越高兴,绝不会迁怒于你的。”
见王氏说的这么清楚,王嬷嬷也不再有顾虑,正要应下,王氏又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办事我从来是最放心的,五娘那里,我已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今后也是一样,除非是老爷有安排,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出西跨院一步,若是她学的快,你不妨每天多教些时候,总之,越早将她送走越好。”
王嬷嬷见王氏脸色越发难看,忙俯身连声应下了。
当日夜里,碧痕正准备伺候五娘睡下呢,突听得外面乱哄哄的,连忙出去查看,半响才回来,见五娘已经自个换好了寝衣坐在被子里乖乖的等自己,心里一软,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柔声说道:
“是夫人的外甥女芸娘来了,就住在隔壁房里,今后五娘可有伴了,刚才王嬷嬷也来了,她说从明日里起,会每日过来教五娘和芸娘规矩......”
碧痕说到这,见五娘眨了眨眼睛,又想起白日里的情景,便问道:“五娘是不是有些害怕王嬷嬷啊?”
玉华看着碧痕,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碧痕只当她是因为王嬷嬷性子肃穆才心生惧意的,便安慰她说:
“五娘莫怕,王嬷嬷虽不爱说笑,但为人挺宽厚,她是夫人的陪房,连二娘子也跟着她学过规矩呢,夫人派她来教导你,可见多重视你了,只要五娘好好的学规矩,老爷夫人一定会更疼你的。”
玉华看着碧痕呆愣了一会儿,才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碧痕见她这样,便也笑着抚了她的脸蛋一下,伺候着她躺下,叮嘱她早些歇息,便叫了小丫头进来守夜,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那守夜的小丫头可比玉华要听话,熄了灯火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玉华则默默的躺在床上发呆,明日就要跟着王嬷嬷学规矩了,其实那些规矩娘也教过她一些,只不过娘自己大概本就不喜欢这套东西,虽然教着,却又经常出言讽刺,要求也没学舞乐和诗词那么严苛,所以玉华学的也不甚熟练。
这王嬷嬷果然是夫人身边的人,玉华前阵子卧床装睡时她也来看过几次,因知道她大概是夫人派来的,玉华见了她,便总是特意做出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那王氏只道玉华是被柳家的吓住了,却不知玉华早就猜到了柳家的那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那么要紧机密的话,怎么会那么着急忙慌的在车子里就说了呢,既知道是故意的,玉华自然不会轻易上当,更别说被吓破胆子了。
这夫人既然派人来吓唬自己,那就顺着她的心思吧,做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这个玉华最擅长了,就像以前对着刘嬷嬷她总是念菩萨保佑,对着柱子哥总是装乖顺柔弱一样。
玉华转了个身,从床褥下摸出一个小包,摸着黑,打开了外面的丝帕,用指头摸了摸里面几块已经有些干硬了的糕点,一块红糖糕,一块绿豆糕、还有一种玉华叫不出名字的好吃的点心。
唉,要是能把这些好吃的都带回那杂院里去该多好啊,也不知道小三子还在不在,有没有东西吃,老等不到自己是不是都急死了,还有娘......
想到这里,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玉华连忙用袖子来回印着,眼泪越来越多,她便两只袖子一起来擦,否则若堵住了鼻子,呼吸间难免要被别人听到的。
其实,躺了这么多天,玉华已经渐渐想明白了,这一切,应该都是娘的安排。
从那天娘突然叫刘婆子进屋说话开始,接下来的事,虽然看似都是别人在折腾,可背后,却是娘要把自己送进这里来,是连饼子也吃不进去的娘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把自己送进了这里,大约是因为这里有那个所谓的爹。
柳家的那翻话,虽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大约十之□□也是真的,自己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就是在这府里出生的,也就是那个人把她们娘俩关进杂院里那么多年的。
崔泽观来看过玉华两三次,碧痕一直满是欣喜和得意的在玉华耳边念叨,说老爷是如何如何的重自己,按碧痕的说法,除了庶出的三爷崔正平还受宠些,另几位庶出的小爷平日里也是很难见老爷一面的。
可玉华看崔泽观,总是隐约的害怕,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丝温度,倒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而被自己亲生女儿猜忌着的崔泽观,此时也并不怎么好过,他此刻正在兴庆池旁的万妙楼里,虽已是各府内院熄灯就寝的时辰,兴庆池上却还是灯火盏盏、管丝绕梁。
这万妙阁是长安城最近声名崛起,颇为火爆的一处勾栏,如今距离“隆庆之乱”(注1)已有六年,朝政稳固,长安城怎还能按捺的住这长久的冷清寂寞,早两年这东西市的瓦市便已经悄没声的重新开起来了,勾栏里虽没了胡女子的*妩媚,也有的是声如春莺啼啭,腰似春枝绵软的美人们。
这万妙阁却和那些不同,竟然能直接开到了兴庆池坊里,这兴庆坊原是长乐公主(注2)府,其间的奢繁自然可以想象,虽然“隆庆之乱”之后一直荒废着,这兴庆池边天然的景观却仍是美轮美奂,万妙阁兴建时也重新整修了坊内几处水阁园林,一开张便成了城内挥金*最喧嚣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