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娘是杜二老爷的姨娘,只怕不会为了一个丫鬟跟家里管事的说什么,横竖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既然今儿被刘七巧撞见了,不如就做个顺手人情,把这丫鬟撵了,再找两个小丫头来,只在外间服侍,大概还能满足花姨娘的要求。
春草一听,顿时就心慌了。平素她在花姨娘面前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便是花姨娘不应了自己,也不会动怒,横竖就只当她没说而已,谁知道今儿不仅动了怒,还说出那番话来,实在是让她一时也百口莫辩了,只急忙道:“大少奶奶好歹劝劝姨娘,她这会儿正生气呢,大少奶奶好歹也给奴才说句话呢,让姨娘别生气了……”
刘七巧看了一眼跪着的春草,只冷冷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劝姨娘呢?你一个丫鬟,惹了姨娘生气,本就是你不对,你不好好的请罪也就罢了,还让我替你劝姨娘,你的脸可真大啊?”刘七巧心眼里最讨厌这种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言语不逊的人,这要是脑子不好的,还真被她给绕了进来,虽然刘七巧如今还处于孕傻时期,但也没傻到那个程度,她这一点小伎俩在刘七巧面前,那还不够看。
“奴婢……奴婢……”春草一下子被刘七巧给说的傻眼了,只涨红了脸,憋不出什么话来,顿了良久才开口道:“谁又不是没当过丫鬟的人,大少奶奶何必这么为难人呢,奴婢真的不敢了,请姨娘不要生气了。”
刘七巧闻言,倒还没什么,花姨娘却一下子给站了起来,转身就弯腰给了春草一巴掌,指着她道:“当过奴婢又怎么样,不使心眼,不嚼舌根,有能耐就能当正头夫人,你这小蹄子,你当我不知道你羡慕茯苓羡慕的跟什么似得,恨不得就钻到那院子里头去,好呀,今儿我就把你拉了出去,当着太太和二少奶奶的面,把你拎出去,看看她们肯不肯收了你。”花姨娘说着,上前一把就扯了春草的耳朵,径自就往门外拉去。
春草这会儿是被吓傻了,只一个劲的哭喊,嘴里头一叠声喊:“我不敢了、姨娘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刘七巧有着身孕,行动也没她们利落,只急忙喊道:“快来个人拦住花姨娘。”
这时候对面阮姨娘房里出来一个高大壮实的丫鬟,急忙就上前拦住了花姨娘,也没弄清楚什么事情,只开口道:“姨娘,您别生气呢,春草犯了什么错,我来教训她。”
这时候前头院子里也过来几个丫鬟,几人把春草和花姨娘围在了中间,又不敢问什么,脸上都略有尴尬之色,刘七巧只走了出去道:“没什么大事,春草到了年纪,花姨娘想放她出去,她不肯而已。”
大家都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头,多少也是彼此熟悉的,听了刘七巧的话,约莫都已经明白了几分。苏姨娘身边的玉蕊只上前挽了花姨娘的手道:“姨娘快别生气了,春草不肯走,那也是她的一片心,不过……”玉蕊回眸,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草道:“不过到了年纪始终还是要出去的,今年是春草,明年也不知道是谁。”
刘七巧瞧着玉蕊说话倒是很懂道理,毕竟苏姨娘是世家女,调.教丫鬟这方面,比起她们这种穿越女来,简直是一流手段。
“玉蕊姑娘说的对,横竖都是要出去的,早出去,没准早有福分,你们带春草下去吧,我和大少奶奶还要说会儿话。”花姨娘气也气完了,她也知道刘七巧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话还是要说的。
花姨娘说完,转身往里头去,撇见一旁站在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是二少奶奶年前送过来的洗扫丫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小月。”
“好,小月是吧?从今儿开始,你就在我房里服侍吧。”花姨娘神色淡然,当着春草的面就发话了。
那小月只愣了半晌,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刘七巧见了,只笑道:“还不快谢谢姨娘恩典。”
☆、282|6.05|
刘七巧回到百草院的时候,杜若正在小书房里头翻医书医案,见刘七巧回来,只急忙拿了一本快翻烂的医书送到刘七巧的面前道:“你看看,这是前朝太医院里头某位太医的医案,他在宫里待了三十年,在其中十年,有一位方婕妤曾经六次流产,流产原因上面写的都是不明。后来隔了几年,又有一位赵嫔,流产四次,正好是在方婕妤没有消息之后的事情,流产原因上写的也是不明。”
杜若拿手按照太阳穴稍稍揉了揉,只开口道:“本朝开国至今,后宫还没有嫔妃屡次流产,显然那位方婕妤流产的现象非常诡异。”
刘七巧也看不懂上面鬼画符一样的前朝文字,不过她仔细想了想,习惯性流产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但是大部分经过治疗和保养之后,肯定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作为皇宫里面的嫔妃,接受了这个时代最尖端的医术,若说没有调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可偏偏就是留不住孩子,就有些奇怪了。
“这种事情若是偶然发生的,那这两位妃嫔不当娘娘也无所谓了,倒是可以去买彩票了。”刘七巧暗暗吐槽了一句,又想起这会儿是在跟杜若说话,不是在和老乡花姨娘说话,便只开口道:“不管在哪个朝代,没有任何征兆就流产,那都是不正常的。方才我去和花姨娘说了,想让她劝劝二叔,也不知道花姨娘会怎么做,不过花姨娘让我们不要把这事情告诉二叔,我应了下来,相公记得不要在二叔跟前露出了马脚。”
两人又在小书房里聊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儿还没去如意居请安,只是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只怕杜太太也要休息了,刘七巧便让连翘跑了一趟,去和如意居的丫鬟说一声,说她们今儿就先不过去了,明儿一早去过福寿堂请安,再往如意居去。
杜若和刘七巧洗漱睡下,今儿两人都忙了一整天,也都有些乏了,没过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去回了周公了。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和杜若一起起了一个早,先去福寿堂给杜老太太请安。两人到的时候,杜二老爷也都已经到了,刘七巧瞧着杜二老爷神色焕发的样子,就知道花姨娘昨晚的安抚很到位,杜二老爷又和平常一样意气风发的。
刘七巧便上前,给杜老太太、杜老爷、杜二老爷都请了安。
杜老太太见刘七巧今儿爷一早就来了,只笑道:“你有了身子,在房里多睡一会儿好了,何必也跟着大郎一起早起,你比不得他们,他们是要去上值的。”
刘七巧只笑道:“有句老话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嘛,我身体好了,孩子身体才会好。”
“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老话,我怎么就没听过呢?”杜老太太笑着问道。
杜芊见杜老太太高兴,就跟着道:“这肯定是大嫂子杜撰出来的,反正只要是没听过的话,那就是老话。”
杜芊的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杜老太太那边开始传早膳,杜若和杜老太太说了昨儿没去如意居的事情,杜老太太就准了杜若今儿去如意居用早膳。
杜太太房里,丫鬟们也正打算要摆早膳,杜太太往院子里瞧了瞧,吩咐丫鬟道:“一会儿见少奶奶和大少爷从福寿堂出来,你就去厨房那边穿膳,省得传早了东西都冷了,传晚了又让他们饿着等。”丫鬟应了一声,就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就瞧见杜若和刘七巧出来,便忙不迭的往厨房去传膳去了。
杜若和刘七巧到了杜太太的如意居,才坐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早膳就都送了上来。杜太太只开口道:“昨晚你派丫鬟过来说了,我就知道了,今儿一早特意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刀削面。”
杜若喜欢吃刀削面,这倒是有典故的,王妈妈也在杜太太跟前说过几回。杜太太一直觉得杜若是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头养大的,所以从来没让他尝试过这样的民间美食,没想到杜若却会喜欢这个,这也确实在杜太太的意料之外。不过杜太太要么不知道,要知道了,那定然是会满足自己儿子的,所以她还派了家里的厨子,去京城最好的刀削面馆,把这门手艺给学了回来。
“大郎你尝尝看,未必有七巧那么好的手艺,不过也是正宗的山西刀削面师傅教的。”杜太太推了面碗往杜若的跟前。
杜若吃了两口,发现手艺果真是很好的,可是杜太太都说了这样的话,他要死赞美这碗面,岂不是把自己媳妇得罪了,便低着头微微脸红的继续吃面,还是少说为妙。
刘七巧也不知道她那一碗刀削面的故事居然流传甚广,连杜太太都知道了,一时间也只觉得脸皮发热,急忙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粥。
一顿饭下来,饭桌上倒是显得格外安静了,不过刘七巧瞧杜若把一碗刀削面吃了个底朝天,就知道杜太太派出去学手艺的人也算是学成归来了。看来杜若以后是有口福了,不过刘七巧倒是一点儿没有危机感,反正她懒得做饭菜。刘七巧发现,在杜家的这段日子,她的好逸恶劳的恶习,越发加重了。
两人正吃好了早膳,杜若正要起身出门,跟着杜二老爷一起上太医院,杜老爷外书房里头的丫鬟朱砂忽然来传话道:“大少爷,前面来客人了,大老爷让您今儿不用去太医院了,一起去前面见客吧。”
大户人家规矩多,特别是像在京城这样的人家,一般不会出现这种临时有人来串门子这回事情,大家都是拟了拜帖,先让家里的下人来送了信,然后约定好了一个时间,大家在坐下来好好商谈的。但是杜若这几天也并没有收到什么拜帖,况且若是重要的人,杜老爷也会提前告诉他,可今儿这来人,倒是有一些随性了。不过杜老爷既然让他一起留在家里头见客,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客人。杜若便开口问道:“你知道是哪家的客人吗?”
朱砂想了想,只开口道:“是江南口音,我没听真切,好像是洪还不知道是侯,横竖大少爷您去了就知道了。”
杜若一听来人姓洪,顿时就想起了扬州洪家,只一阵高兴,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就要跟着她去。正这时候,福寿堂也派了一个小丫鬟来传话道:“大少奶奶,南边二老太爷家的大少爷来了,正在福寿堂跟老太太说话呢,老太太让我请了大少奶奶过去,问若是大少爷在的话,一起过去呢。”
刘七巧忙道:“大少爷去前头跟着老爷见客去了,我同你们过去就好。”刘七巧想起前几日才见过的舅太太和她家的姑娘,顿时就想起一桩美事来,只笑着对杜太太道:“太太何不跟我一起过去瞧瞧那芸哥儿,你若是见了,肯定喜欢,真真是遗传了杜家的好皮囊呢,而且才十三四岁,已经中了秀才,后年就要考举人了。”
杜太太也是这方面的热衷人员,听了刘七巧这样的溢美之词,自然是有些心动的,只还有些不信,便笑道:“当真?不是我夸大,我总觉得我自家这两位哥儿,已经是好得很的,还有人能比过去不成?”
刘七巧瞧着杜太太护犊子的样子,只笑道:“我怎么敢骗太太呢,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他好,便是大郎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的,而且这孩子心底也好,还想着要学医,不过大郎觉得他既然是个读书的料子,不如就走了科举,反正一样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杜太太见刘七巧这样说,也便信另一半,只交代好丫鬟奶妈们照顾好荣哥儿,换了衣服,带上见面礼,一起跟刘七巧去了杜老太太的福寿堂。
杜老太太的福寿堂大厅里头,杜家三位姑娘真睁大了眼睛打量这远到而老的堂弟。三人瞧着他,眼角各带着笑意,便是赵氏见了杜芸,也笑着叹道:“可惜我家竟再没有一个妹子了,不然这么好的哥儿,去哪里找呢!”
在杜二太太,自然是所有人都比不过杜蘅的,所以她觉得杜芸好归好,就没杜蘅那种灵动,觉得木讷了些,可还是跟着赞叹道:“年前的时候没跟着老太太过去,倒不想大侄子是这样的一表人才,如今老太爷可好?家里头人都还好吗?”
杜芸只略略低着头,听杜二太太问他话,便彬彬有礼的答道:“多谢二伯娘关心,祖父的病已经痊愈了,祖母的身子也硬朗,家里头的人都好。”
杜太太便道:“好就好,我想着也应该是好的,不然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就过来了,既然来了,就在我们家多住几天,你三个堂姐也都有了人家了,自家亲戚没什么好避嫌的。”
杜芸闻言,只谦谦谢过了,又道:“侄孙是带着栖霞书院山长的举荐信来的,过几日就要去玉山书院,这几日便在老太太家里叨饶几日了。”
杜太太闻言,更是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好好,你是读书人,喜欢清静,就住到我原先住的品芳院去,那边虽然比不得梨香院清静,终究是近一些,你一个人来,住的远了我也不放心。”
☆、283|6.05|
杜老太太也是当真喜欢杜芸的,想一想他爹是庶子,她那小婶子的脾气她也是懂的,想必从小对这杜芸是不上心的。秦姨娘就算再喜欢杜芸,可若是事事的关心都摆在明面上,自然也是不可能的。杜太太一想到她自己是如何心疼杜若和杜蘅的,心里头就越发觉得杜芸可怜,一小也没有个家里头够硬的家长疼爱。二老太爷在外头忙生意,只怕也是没什么闲工夫关心这些内宅琐事的。
屋里头人正闲聊着,小丫鬟挽了帘子进来回话道:“奴婢去请了大少奶奶过来,大太太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如今已快到院外了。”
杜太太自从生下了荣哥儿之后,便很少出如意居,起先是要坐月子,自然是不能出门的。如今出了月子,她偏生又爱自己喂喂孩子的,到也很少出来,今儿肯出来瞧瞧,可见也是真心想见见杜芸的。杜老太太在脑子里过了过,赵氏方才已经说了,娘家并没有姐妹。杜二太太的娘家,杜老太太熟悉的很,齐少爷上头的姐姐也都嫁人了,况且也不是正房的姑娘。如今想来想去,倒是那日宁家那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的,灵秀动人的人。
这时候丫鬟正挽着帘子让杜太太和刘七巧从外面进来,杜老太太见杜太太进来,只玩笑道:“你若不来,我还正想要再派人请你去呢。”杜老太太说完,只对杜芸道:“这是你大伯娘。”
杜芸抬起头略略瞧了一眼杜太太,杜太太刚刚出月子,身子丰盈,再加上她平常就注重保养,看上去倒是比杜二太太还年轻好几岁。杜芸不敢怠慢,急忙行礼道:“侄儿给大伯娘请安、给大堂嫂请安。”
刘七巧对杜芸很是喜欢,加上之前在金陵的时候相处的也好,便也不见外,直接开口问道:“怎么就跑京城来了,你若早些打定了主意,还能省一趟车马费呢!”
杜芸只谦逊一笑,恭恭敬敬的回道:“是跟着洪家的船一起来的,倒是没费什么车马费,来之前也是有些仓促,但是山长说求学的机会不可以轻易放弃,所以就来了。”
刘七巧虽然看人算不上百分之百的精准吧,但是一般品格好的人,有出息的机会也大一点,所以刘七巧对杜芸还是很有好感的。
杜太太见杜芸谈吐有礼、相貌又果真和刘七巧说的那样,竟然是这般芝兰玉树的,心里早就喜欢了一般了。可是她转念一想,杜芸家在南京,若真是攀上了这门亲戚,她那侄女可就给的远了。杜太太想到这一点儿,又觉得有些遗憾,便忙笑着,让清荷拿了她准备的见面礼来。不过就是一个寻常荷包,里面放着各色的金锞子。
杜芸又谢了一回,这会儿其他房里的丫鬟也各自拿了见面礼过来,杜芸也都一一言谢手下。杜老太太的见面礼自然是不一样的,她想了想,只开口道:“既然要在家里住几天,我也不送你这些俗物了,我听你大堂哥说,那访古斋里头有很多古书孤本,你若喜欢什么,尽管写了单子送给你大堂嫂,让她从我这儿支了银子给你买去。”
杜芸听说有孤本买,顿时眼珠子都快放光了,可一想到刘七巧怀着身孕,怎好劳动到她,便又觉得不妥,只笑道:“大堂嫂有孕在身,如何能劳动大堂嫂,老太太的好意,侄孙心领了。”
杜老太太看他那模样,便知道他是喜欢的,只笑着道:“不碍事儿,如今这家里是你二堂嫂管家,你若家里缺什么,只管与你二堂嫂说,你大堂嫂虽然养着胎,可她也不闲着,就爱出门闲狂,不是我说,就算我不给她派这个差事,她也在家里呆不住,如今她有了这个差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还有人送银子给她使,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刘七巧见杜老太太这么说,只笑呵呵道:“还是老太太懂我,不过找书买书这些事情,我倒不内行,芸哥儿都已经来了,不如我带着他一起去访古斋走一走,他就在里面挑书,我就在隔壁的雅香斋里头,挑一些香用一用,马上就开春了,是该换一些香用一用了。”
杜老太太觉得刘七巧说的有道理,便点头道:“那就这样,明儿一早用了早膳,你就带着大侄孙出去吧。”
刘七巧便笑道:“还是下午的好,时间多一点,可以让芸哥儿多挑一会儿,我也好约了几个人,一同聊了天,喝喝茶。”
“去吧去吧。”杜老太太挥手道。
刘七巧和杜太太出了福寿堂,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杜太太还在遗憾那杜芸家在金陵的事情,只哀声叹了一口气。刘七巧便笑着,走到前面凑到杜太太的耳边道:“太太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杜太太听刘七巧说完,眉梢立时就有了喜色,只连连点头道:“你这个办法好,不管如何,先让我那弟媳妇瞧一眼,她是有主意的,只要她能看对眼,这事情就*不离十。”
却说杜芸是搭了洪家的船来的京城,前头正在跟杜老爷杜若说话的人,就是洪家父子。洪老爷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出头的样子,虽然是个商人,身上却难得没有半点铜臭味,竟然是和杜老爷一样的儒商模样。
杜老爷早年也是学医的,做生意算是半路出家,所以在他眼里,最佩服这种商界泰斗级人物,原本觉得洪老爷必定是那种毛发皆白的人物,谁知道竟然和自己也不过年岁相当,顿时觉得既景仰,又佩服。当下就跟遇上了知己一样,恨不得聊上个几天几夜。
杜若和洪少爷早已经熟识,两人也是各自聊的开心,几番寒暄之后,话题天南地北的扯了一段,最后回归到了正途上面。
洪老爷开门见山道:“这一趟来,昨儿晚上才到京城,今儿就接着送人的东风,来府上叨饶一番,说起来还是为了年前小儿跟杜家大少奶奶说起的那件事情。”
杜老爷早已经知道了刘七巧的想法,前一阵子胡大夫的不孕不育门诊刚刚开张,就引来了无数来看病的病患。杜老爷以前从来没觉得生孩子是件艰难的事情,但是当见到了整天忙的脚不着地的胡大夫之后,才相信刘七巧说的,这是一门商机啊!果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洪老爷也很看好这门商机。
不过洪家目前的目的,主要还是以开拓在京城的人脉为主,如果做传统行业的话,只怕也要跟杜家一样,在京城打拼几百年,才能有现在的人脉。所以按照刘七巧所说的,开产科医馆,是一条最快速的方法,毕竟不管是天王老子、公侯府邸、还是贫民百姓,大家都要生孩子。而他们要开的医馆,更是针对大雍上层人士的产科医馆,子嗣问题关系到一个府邸的兴衰,是一件不容小觑的事情,若是能把这人脉坐下来,那洪家以后必定也能跻身京城,在天子脚下站稳脚跟。
杜老爷捋了捋山羊胡子,点了点头道:“事情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七巧如今有孕在身,这事情只怕不能操之过急。”杜老爷的心思也很明白,赚钱要紧,可是自己的孙子更要紧,要是累坏了七巧,那就得不偿失了。
洪老爷见杜老爷这么说,只略略一笑,朝着杜老爷摆了摆手,从袖中掏出一张两万两的银票,推到杜老爷的面前道:“不管大少奶奶何时有空,只要杜家还想做这件事情,还请杜老爷让我们洪家入个股,我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是也知道这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好事情。”
杜老爷一低头,就瞧见那银票上的面额,只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洪家的意思。便只捋了捋山羊胡子,继续道:“洪老爷既然这样坚持,杜某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只是这银票您先拿回去,若是到时候有需要,洪老爷再给爷不迟。”
洪老爷闻言,只急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银票放在家里,不过也是废纸一张,若是它在杜老爷这边有用武之地,也是它的造化了。”
杜老爷见推辞不果,也只能勉强把这银票收了下来,四人又闲聊了几句,洪老爷和洪少爷才起身离去。
两人上了马车,洪少爷便不解问洪老爷道:“爹,杜家既然不肯收银票,你为何不把银票收回来?”
洪老爷只看了一眼洪浩宇,笑道:“笨,他要是不拿着银票去支银子,那银子始终都是我们洪家的,他若是去支了,那就说明他愿意让洪家入股,杜家是百年望族,难道几万两银子还拿不出来?杜少奶奶只怕是刚过门,不好意思拿着夫家的钱做自己的事业,才找上我们的,我们若是不赶紧点,搭上宝善堂这艘船,只怕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钱是小事情,浩宇你要看清楚,只要你岳丈在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上稳稳当当的待着,我们洪家就有赚不完的钱啊。可是钱买不来很多东西,所以我们洪家在京城权贵的眼中,仍然就是暴发户,但是杜家不同,京城绝对不会有任何一户高门大户,会认为杜家是暴发户,这就是杜家的底蕴。”
☆、281|6.05|
花姨娘回到厅里头,在一旁的靠背椅上略略坐了一会儿,见阮姨娘从西次间出来,大腹便便,手里还端着一盏茶,笑着递给她道:“何必跟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呢,打发出去就算了。”
花姨娘接了茶盏,略略抿了一小口道:“倒是吵了你睡觉了,可是我的不是了,你进去休息吧。”
刘七巧跟着花姨娘进了正厅,见阮姨娘也在场,阮姨娘自从怀孕之后,就深居简出,便是刘七巧也鲜少见她,如今瞧着她虽然已经是六七个月的样子,却依旧容貌俏丽,倒也是难得了。阮姨娘向刘七巧点头示意,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花姨娘抬起头,只摇头笑道:“倒是让你见笑了,我平素不是一个刻薄人,今儿也算是发了一回狠了。”
刘七巧只笑道:“这算什么。”刘七巧上前,挽了花姨娘的袖子道:“晚饭都送来了,姨娘陪我吃一点吧。”两人进了次间,才左右坐下,刘七巧亲自盛了一碗咸菜粥,递到花姨娘面前道:“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劝一劝姨娘,既来之则安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姨娘甘心情愿的委身给二叔当妾氏,那其他的事情,更是没必要较真的。我们虽不是这时代的人,却也知道这时代的规矩,丫鬟们老实的少,没有心眼的就更少了。她们少不得从小生活在这里,又是做的下等人的营生,耳濡目染的,也确实只有这么些心思,即便遇上聪明的,提点提点能想清楚的,那都是少是又少的了。”
刘七巧往自己碗里夹了一个素什锦蒸饺,少少的咬了一口吃,继续道:“其实有句话不瞒姨娘,当初对茯苓,我也是想着能帮她在外头找一门正经亲事,做正头太太的,那时候我话虽然没明说,可多多少少透出这么些意思,可后来老太太找了茯苓这才两三句话说完,茯苓自己就应了。当然我这么跟你说,不是说茯苓不好,只是想让姨娘您知道,这时代的姑娘们的心思她就是这样的。我们心里头心生鄙夷的事情,她们却是趋之若鹜的。”
花姨娘那勺子在碗里头来回舀了几下,听刘七巧把话说完,这才抬起头微微笑道:“你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花姨娘低头喝了几口粥,这才继续接话道:“何尝不懂她们的心思,可我自己就是一个做姨娘的,如何能跟她们说这些,她们不但不听,背地里还会埋怨我。”
刘七巧只笑着摇头道:“姨娘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性子,都是丫鬟天生的,有时候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郁闷了,一开始茯苓的事情我心里头也难受,后来换了一个方式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为她高兴。她虽然是做了姨娘,可她家里头,二少奶奶自然是会多帮衬着的,将来她生的孩子,也是杜家的小姐公子,虽说不是嫡出,但是杜家在这方面是从来不会亏待庶出姑娘的,这你也清楚,所以想来想去,这对茯苓来说,果真却是一件好事。姨娘当初会甘愿跟着二叔回来,不也是为了能让三姑娘过上安稳的,有爹有娘的日子吗?”
花姨娘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只笑道:“你这说课也做足了,我算是被你给劝服了。”又问刘七巧:“你今儿来找我,不会只为了跟我说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