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人听到里面的话,原本被安乐菁点燃的火焰熄灭了下去!
“你们也不用怪罪菁儿,她也是一心思慕着陈公子。为此瑞敏公主也与我一般,深受其害。她唆使着陈大夫人与我退亲,然后向皇后娘娘请求指婚,将瑞敏公主下嫁给陈公子。可陈夫人因此信了她的话,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人选,陈家不在她给瑞敏公主选的范围内。而且陈公子也不会允了,若是娶了公主,那么他的仕途便从此断了。这个时候,菁儿她就会出现在陈公子的面前,拿着当初许诺她的口头婚约说事。陈公子为了避免公主的亲事,自然就会将她娶进府。而陈大夫人一直被蒙在鼓里,菁儿她一张嘴儿极甜,说几句好话,诉诉委屈,祸水东引,陈大夫人肯定会怨怪皇后娘娘。”水清漪将这一番话重新说了出来,陈家人知晓了,以后总归用得上。
“为何要怪罪皇后?”虞氏疑惑了。
门外的陈大夫人也极想知道,按捺住心底的怒火,等着水清漪解惑。
水清漪端着姜汤喝了几口,胃里暖和了过来,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菁儿嫁进陈家,陈大夫人自然会怀疑是她别有用心所致。到时候她若说是皇后娘娘指婚,皇命难为。陈大夫人便也只得将满腹的怨气撒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可皇后娘娘她是天家人,又能怎么办?日后只会将怨气撒在我的身上……”说到这里,水清漪满面的落寞。“我来这里,身边没有交心的朋友。我与她妹妹极为的投缘,也将她当成妹妹一般看待,却没有料到她对我只有算计!”抬头看向虞氏,叹道:“她做到这个份上,我又怎能不成全了她?当初她在陈公子面前逼着我放手,陈公子选择了她。”
啪嗒——
陈大夫人手中的手炉砸落在地上,水清漪每说一句,她便依照自己的性格套在自己的身上,后果果真应了水清漪预测的。而且,水清漪描述安乐菁说话的形式,也与往日里安乐菁对她说的话对上了套路。
陈大夫人咬紧了牙根,这个贱人,竟敢算计她!将她当成蠢妇在耍弄!
砰——
陈大夫人怒气冲冲的推开门,阴狠的目光落在水清漪的身上:“你方才说的可有半句假话?你用你腹中的孩儿发毒誓!”
水清漪脸一冷:“信不信由你,我为何要拿我的孩子赌咒?受益受害可都不是我!”
“大嫂,你可别过了。”虞氏也觉得陈大夫人这句话没有分寸,心中对水清漪有孕一事,极为的震惊。看着水清漪的目光极为的不赞同,简直是胡闹,怀有身孕在雪地里跪那么久!
若是有个意外,陈家怕又要担上责任了。
水清漪神色祥和,温柔的抚摸着腹部,浅浅的微笑道:“陈大夫人,你若不信,明日便去下聘。并且透露出,你同时看好了沈家的女儿。她必定会同意!”
“父母之命,岂能容得了她做主。”陈大夫人也意识到她方才说错话,冷哼一声,端坐在水清漪对面。指使着婢子给她斟茶倒水,而后又对虞氏道:“弟妹,我照看冲儿半日了,都不曾进膳,你这里可有吃食?”
虞氏紧了紧手指,吩咐人去厨房给陈大夫人弄点吃的过来。
陈大夫人满意了,便不再挑刺。
水清漪淡淡的说道:“你独独将消息透露给安乐菁,你中意沈家的女儿,邀她到府上做客。你且等着看,她必定会有动作。”
陈大夫人看向陈贤,征询他的主意。
陈贤看了虞氏一眼,虞氏几不可见的点头,她与水清漪一样迫切的希望大夫人将安乐菁娶进府。没有背景,经过方才安乐菁的声誉恐怕已经臭了,对陈子冲没有任何的助力。
“可以一试。”
陈大夫人跃跃欲试,她也焦急的想知道,安乐菁是否如水清漪所说,骗了她好些年!
此事定了下来,陈大夫人冷静一会,便想到水清漪方才大闹陈家的事情。缓和的脸色骤然变的很难看:“你在外边说的那些,我并不知情。安乐菁她说是摄政王因为讨要赔偿,打了他的脸,这才拿我的冲儿出气。当时我也气糊涂了,便放出你被掳走的消息,可不知最后怎么演变成那样!”心里也有些怀疑是安乐菁在背后搞得鬼,她还摘得一干二净,黑锅全由自个背了!
水清漪思索道:“都是误会,那便好。今日之事,我自会还各自一个公道。”水清漪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地,便起身告辞离开。
大厅里,骤然只剩下陈家三人。
良久,虞氏挑眉淡淡的说道:“再过三日便是冬至节盛宴,你在这之前,给福安郡主一个交代。否则,宫宴里恐怕不会太平。”
经过今日这一出,虞氏明白福安郡主不是绣花枕头。今日看似不按章法,却算计到每个人的心里。将这一切,成功的引向了始作俑者。
陈大夫人不满的说道:“方才郡主不是说了给我们交代?”
虞氏绞着帕子的手骤然一紧,将她修剪好的指甲给绞断,尖锐的痛楚传来,使她蹙紧了眉头。水清漪说的是给‘各自’一个交代,却没有说好坏。若是叫罪责全都推脱到他们陈府,该如何是好?
首当其冲,便是要安抚好水清漪。
陈贤愁眉不展,似乎没有预料到水清漪乡野长大的女子,会有如此心计。
“大嫂,你按照舞儿的话做。”陈贤口中的舞儿是虞氏的闺名。
陈大夫人冷笑了一声,正好这个时候膳食端了进来,起身扭着腰朝门外走:“金花,把东西带上。”
陈大夫人心里也留了底,她并没有全信了水清漪的话。所以并未按照她所说的做,将沈家小姐请进陈府做客。怕水清漪会在这上面做手脚,让她误会了安乐菁。她想了一夜,最后选择了水清漪说的第一条。她去宁远侯府提亲,她听安乐菁曾说过,宁远侯极为的疼宠她,夫婿都是要过目的。
一大清早,陈大夫人便请了媒婆,上门去提亲。
安乐菁抱着手炉坐在炕上,听着翠珠将昨日陈府发生的事儿一一赘述。神色格外的平静,她得知福安郡主去了陈府,便从后门走了。一回府,便被父亲勒令去寺院将祖母给接回来。天色已晚,今晨才赶路回府,听到外边的传言,她当即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听得多了,她也便麻木没有感觉。
“陈家那边如何想?”安乐菁极为爱惜名声,犹如凤凰惜羽。水清漪毁坏了她的名声,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奴婢一早差人去打听,不消片刻,应当会有消息传来!”翠珠小心翼翼的看着安乐菁,生怕她会发怒。可等了半天,安乐菁依旧优雅高贵的倚靠在榻上。姿态慵懒闲适,仿佛并不在意。
安乐菁淡淡的哂笑:“你怕我?”祖母回了府,她如何会轻易的动怒?她身边安插了祖母的心腹,一举一动都是会汇报。若是坏了在祖母心中的印象,便得不偿失了。
“奴婢不敢!”翠珠一个激灵,扑通跪在地上。
安乐菁失笑,不是不怕,而是不敢。
“起来罢!盯着陈府与摄政王府。”安乐菁目光陡然凌厉,目光如刀似剑,散发出凛冽寒芒。
翠珠起身打算出去,正在此时,翠荷满脸欢喜的跑了进来。对着安乐菁说道“小姐!天大的喜事儿!陈夫人上门来提亲,您快收拾收拾!”
“哪个陈夫人?”安乐菁脸一沉,不悦的看向冒失的翠荷,陈家可是有两位夫人!
陈大夫人对她的出身看不上眼,嫌弃低了一些,势力微薄,自然不会考虑她作为儿媳的人选!
陈二夫人可说不准,并且虞氏不是眼皮子浅薄之人。
若是陈二夫人,这算哪门子的喜事儿?
“陈家大夫人呀!”翠荷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安乐菁的目光畏怯,不知哪里惹恼了小姐。
翠珠并未声张,看了翠荷一眼,飞快的垂下了眼角。安乐菁喜怒无常,性子琢磨不定。
安乐菁眼底掠过一抹亮光,陈家大夫人么?旋即,安乐菁心里头有些不安:“你确定是陈家大夫人?”她了解陈家大夫人,比陈家大夫人自己还要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的上门求亲。
心里的喜悦瞬间褪去,安乐菁半眯了眼眸,若有所思。水清漪昨日里去了陈家大闹,陈大夫人没有任何的动静,莫不是水清漪故技重施?将陈大夫人收服了?
想到此,安乐菁脸色紧绷,坐在铜镜前拿着脂粉扑在脸上,待脸色极为的苍白,病恹恹之后,便换上一件素色的衣裳,卧在榻上道:“翠荷,你会回了老爷,我不嫁陈家!”
翠荷一怔,小姐有多喜爱陈公子,她都是一清二楚。小姐怎得突然不嫁陈公子了呢?
翠珠撞了翠荷的手肘,示意她快些去。小姐有她自己的打算,做奴婢的只能唯命是从。若不然,受皮肉之苦!
安乐菁望着翠荷离去的背影,掩在锦被里的红唇微微上扬。经过顾府的事情,她的父亲早已想要将她嫁进陈家,维系宁远侯府的名声。怎奈摄政王不愿退亲,如今陈家上门提亲,她的父亲自然不会愿意错过这一门亲事。
陈大夫人若是以婚事来试探她,只要她拒绝了,她父亲同意,也与她无多大的关联。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不可违!
果然,陈大夫人听媒婆说安乐菁拒绝婚事,便相信安乐菁是个好的。可令她愁眉不展是因为宁远侯答应了婚事,并且交换了庚贴!
陈大夫人不由得懊恼,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呢?
“金花,你说该怎么办?”陈大夫人没有主意,问着身旁的金花。
金花斜睨了陈大夫人一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夫人,宁远侯府如今也渐渐得到皇后娘娘那一脉的赏识,日后说不定二皇子得势,便平步青云了!若是退了亲事,平白的败坏了安小姐的声誉,恐怕宁远侯不会如摄政王府那般好说话!”话中暗示陈大夫人其实宁远侯府也不错。
陈大夫人如何不知?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六神无主。
不由的暗怪水清漪,当时怎得不给个进退之策?
全然忘记是她自己否决,水清漪这才没有告诉她两全之策。
金花献媚道:“夫人,这个计策是郡主提议,您可以去询问郡主,她定能让您进退得宜,且不会被宁远侯怪罪!”
陈大夫人冷哼了一声:“她怪会做妖,怎得会给我出主意,不害了我便算是她的仁慈!”心里记恨着水清漪,幸而她留了心眼,否则便是被水清漪给算计了去!
安乐菁与她相交好些年,若是中意她的儿子,她岂会看不出来!
金花抿紧了唇瓣,她觉得安乐菁并不见得会是个好的。她们做奴婢的主子闲聊时,也会在一旁要耳朵,翠珠便说起了她伺候安乐菁的不如意,但是编排主子是非的事儿,她是绝口不提。她谨守着祸从口出,不论好坏,主子若不问起,她便权当没有这一回事。
陈大夫人冷静了下来,看着小几上的庚贴,心里一阵烦乱。
瑞敏公主会在宫宴上挑选夫婿,这节骨眼上她又与宁远侯府定下了婚约,算什么事儿?
陈大夫人胸口气闷,挥手将小几上的一套茶具给挥落在地。
“夫人,若不然您去寻二老爷?说不准他能拿个主意。”金花提点了陈大夫人。
陈大夫人赞赏的看了金花一眼,挑拣了两样摆饰去了二房。
虞氏正在用早膳,听着吟霜说着陈大夫人今早做出的事儿。眼底浮现一抹嘲讽,心里感叹水清漪的厉害。知道她的大嫂喜欢自作聪明,定不会按照水清漪说的去做。所以水清漪给出了第二条方案,并未劝说大嫂实施第一条。
果然,陈大夫人反其道而行,选了第一条。
虞氏本没有多少胃口,听到事成后,胃口出奇的好。将一盅燕窝喝下,多吃了几块糕点。
漱口后,虞氏拿着针线坐在炕上,便听到有人来报大夫人来了。
虞氏手一顿,别了针头,放在针线篓子里。让人请大夫人进来,想了想,命人撤下小几上的描金玉杯,换了普通的陶瓷缠枝茶杯。
陈大夫人进来,看着桌子上粗糙的茶杯,忙让人将手上的摆设递上去:“我那儿有一套琉璃杯盏,二弟妹若是喜欢,我待会让人送来。”
虞氏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用,我不太讲究。嫂嫂喜欢收藏这些个精致的物件,我可不能夺人所好。”
陈大夫人干巴巴的笑了笑,在虞氏对面坐了下来。寻思了该如何开口,因为昨日里她也过问了虞氏与陈贤的意见。最后她换了法子,可是没有与这二位通气。
虞氏淡淡的抿了口茶:“嫂嫂今日过来有何事?”
陈大夫人见虞氏主动问起,便腆着脸道:“还不是昨日那起子事,我没有料到宁远侯竟然答应了婚事。那个媒婆说什么是帝京最差的媒婆,她那刻薄的嘴儿,就没有她说的成的婚事,可这一回她还说好了!”说到这里,陈大夫人便满肚牢骚。
虞氏宽慰道:“大嫂,你与安小姐亲如母女,将她娶进门,岂不是和和美美?”
陈大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虞氏这话她听明白了。暗指她不相信水清漪的话,信任安乐菁是个好的。既然满意,又有什么不妥?
“我将她当成小辈疼,她的性子不适合冲儿。”陈大夫人呐呐的说道。
虞氏垂眸,遮掩住眸子里的讽刺,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我也没有法子,你刚刚退了摄政王府的亲事,闹大了。若是再退了宁远侯府,恐怕会惹的皇后娘娘不喜。”
虞氏也不想要陈大夫人闹得影响到整个陈家,便提到了皇后娘娘,当初他们可是闹到了皇后娘娘的跟前。
摄政王府退了亲事,她没有去宁远侯府提亲,恐怕皇后娘娘也会指婚。
陈大夫人一怔,这才想到这件事很棘手。“那怎么办?”
虞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嫂,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冲儿很优秀,我都看在眼底。摄政王的婚事退了,你要了他们三成的家产,外头对陈家便有了风言风语。百年公卿他们恐怕都不愿与陈家结亲,宁远侯府如今得势,也不怎么差。何况,如今冲儿伤势如此严重……大嫂你得好好思量。”
陈大夫人这才重视陈子冲的病情,如今还是昏迷不醒。这样的人,谁会愿意嫁给他?
“弟妹,你说冲喜?”陈大夫人愁眉不展,陈子冲若是不能醒来……娶了安乐菁,好歹也有个人。蚊子腿,也是肉!
虞氏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大夫人一眼,并未言语,可脸上的意思却是极为的分明。
陈大夫人眼珠子转动,一拍手,觉得这件事可以考虑:“多谢弟妹提点,我回去后好好思量。你与二弟说说,若是行得通,便让公中准备聘礼。”
虞氏眼皮子一跳:“大嫂,摄政王府的聘礼便是公中出的,如今退回来了,你便将那些聘礼送过去便是。”
陈大夫人变换了一个笑脸,指着桌子上两件摆饰道:“呐,这两件宝贝可是摄政王府送来的,价值远不止那些聘礼,我都送来充公。”
虞氏眉头一抬,眸子里蕴藏着一团怒火,这是什么意思?
这两件破玩意儿,指十几箱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