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回话“那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就剩皮包骨头了,走两步就大喘气,这会儿没跟上来许是落在后头歇息呢。”
“不会跑了吧?”
手下道“大哥放心,我让两个兄弟看着呢,跑不了。”
剑客首领道“快去把他带过来。”
“是。”那名手下应了一声,转身匆忙而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见两个剑客架了一个男人过来,我瞧这人面色苍白,眼窝凹陷,双目无神,一副皮囊形似骷髅,应该是从塚窟逃脱的百姓之一,他现在这副摸样是因为被魇吸食了精血。
剑客首领与彭吉耳语一阵,然后问高老四“我且问你,掳你的那个妖怪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许是刚才被架着走得太急,高老四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又歇了好半天才开始断断续地描述魇的模样,高老四是猎户出身,观察力比常人敏锐许多,竟也能将魇的形态特征说得八九不离十。
剑客们不谙此道,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彭吉则一面聆听,一面若有所思,想了一会,问邱作道“邱师弟,你对妖魔鬼怪之事一向颇有研究,你作何感想?”
邱作的神色微微凝重,蹙着眉道“听高老四所述,掳走他的妖魔像是魇,只是那魇似乎尚未完全成形。”
彭吉问“有胜算吗?”
邱作沉吟道“难说,我只知道魇是怨气聚化而成,这东西邪门得很,连一般的妖魔遇见它也要退避三舍,咱们对它一知半解,如果硬碰硬说不定会吃亏。”
彭吉闻言,又蹙眉沉思起来,半晌道“既然连邱师弟也这么说,我看咱们还是莫要去捅这个马蜂窝了。”
邱作颔首表示赞同,到底是玄门弟子,明得失、知进退,尚未利令智昏。
然而那剑客首领仍不死心,见彭吉、邱作萌生退意,忙劝道“两位仙长三思,肥肉就在嘴边,现在放弃,岂不可惜!”
彭吉瞥他一眼,冷冷道“你若想吃,敬请自便。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钱没了可以再挣,但命没了,你有再多的钱也只能用来垫棺材。”
彭吉退意已决,我看见剑客首领眉宇紧锁,面有难色,大概心中仍在为五十个银锭的赏金纠结,贪欲一起,放弃就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只不过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手下那群亡命之徒虽然杀人如麻,但若遇见妖魔鬼怪,实与送死无异,一时似也没了主意。
对于是进是退,剑客之间微起了议论之声,但很快就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急切而怪异的声音打断。我循声而望,声音的源头是高老四,不知为何,他的胸口起伏剧烈,似是一口气息梗在喉头难以呼吸,不得不用尽全力呼气而导致了喉咙里发出一种绵长的哮鸣音。更令我奇怪的是他此刻的表情,只见他惨白的脸孔上冷汗淋漓,布满血丝双目瞪得如铜铃,视线一瞬不瞬地凝滞于靠坐一旁的柳爷爷身上。
我心中咯噔一下,没缘由地泛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觉。
“妖……妖……妖……怪!”好半晌,高老四才颤巍巍地抖出“妖怪”两个字,空洞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恐,仿佛见了鬼一般。
那剑客首领的心情本就不豫,又见高老四如此一惊一乍,登时怒了,一把抓住他的前襟,恶狠狠道“你他娘的瞎咋呼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别惹老子不快,不然老子将你剁了扔在山上喂狼!”
这一吓倒是歪打正着将高老四的气吓通顺了,他大喘了口气,抬手指着柳爷爷大声道“他……他是妖怪!”
此言既出,恰似一声惊雷,于在场众人间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不禁悚然失色,好久才反应过来,剑客首领又问一遍“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这老头是妖怪?”
“千……千真万确,是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他……他是个柳树精!”
众人闻言都将目光投向了柳爷爷,面上神色各异,剑客们对此颇为忌惮,有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不约而同地都摸向了各自的兵器。
彭吉、邱作倒是有几分玄门弟子的气度,岿然不惊,但神情中不无戒备之色。
只有不二自始至终都是一派天真的模样,未见丝毫动容,仿佛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我暗叫一声糟糕,柳爷爷身份敏感,搞不好会生出事端,心中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剑客中有观察敏锐者,凑在剑客首领耳边轻声提醒“那老头似乎受了伤,看样子还伤得不轻。”
剑客首领凝眸细去打量柳爷爷,见他确实面有病容,这才稍缓了颜色。
彭吉快速地施了个空明咒,其实妖一旦修成了人形,除非修炼出一双慧眼,否则很难凭肉眼辨别,显然彭吉和邱作的修为都远未达到这个境界,如此就只能借助一些特殊的手段加以甄别,而空明咒正是其中之一。
“果然是个柳树精!”彭吉的面上随即带出几分厌恶之色,转眸瞧向我,定声道“小兄弟,你是否应该给我们个解释?”
“什么解释?”
彭吉道“你身为玄门弟子,却为何会与妖魔为伍?”
我冷哼了声,“你既非我的师长,我凭什么向你解释!”
彭吉端的是道貌岸然,一字一顿道“人与妖魔势不两立,何况吾等玄门弟子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你难道不知?”
对于此番言论,我颇感不屑,“什么势不两立,我只知道柳爷爷是我的亲人!”
二狗亦随我附和“就是,柳爷爷从小看着我们长大,即便他是妖也是个好妖!”
邱作在一旁冷笑,“可笑,妖就是妖,岂有什么善类,我看你们是鬼迷心窍了!”
“你们才是鬼迷心窍!”二狗啐他一口,指一指高老四,“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他,方才在塚窟之中是谁救了那些失踪的百姓?若不是柳爷爷拼死相救,他们早被魇吸光了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