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人似是无言以对,偏过头去瞧向另一名剑客。
那名剑客似是主事人,默了片刻,跟我打起了哈哈“这位小哥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这群人令我有些不大自在,一心只想尽早打发他们,“我脾气是大是小要看对着什么人,像您兄弟这般无端有此一问,委实没什么道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赶你们的路,我们歇我们的脚,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又不是官府的差役,我回答你是人情,不回答你也是道理。您说是么?”
这剑客首领一看就是个老江湖,怔了一怔,随即攥了副笑脸点点头,“小哥言之在理,在下这位兄弟是个粗人,方才言语若是有所冲撞,还望见谅。”说着,他眼眸子骨碌一转,又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小哥,不知可否?”
“何事?”
“几位来此可也是为了官府的告示?”他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不知是否太过敏感,我总觉得他的笑意中隐含着一丝狡黠。
他所谓的“告示”指的应该就是霍邑县令颁布的悬赏公文,这些人来此的目的先前我已猜到几分,遂说道“如果你们来皋涂山是为了寻找霍邑失踪的百姓,就不必再费力气了,他们这会儿可能已在下山的路上。”
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这些我们已然知道,救人只是其一,告示上说,若能除去为祸的妖魔,官府另有重赏。”
“你们想去除妖?”我闻言一怔,片刻后,正色道,“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剑客首领道“莫非小哥对赏金也是志在必得?”
我摇头道“我对赏金不感兴趣,只是怕你们有钱没命花。”
剑客首领“哦”了一声,“小哥此言何意?”
他们的事原本与我没什么关系,但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前去送死,又觉得实在于心难安,我想了想,便道“你们可知道在此为祸的妖魔是什么?”
剑客首领摇头,随即客气地问“小哥似乎了解颇多,还请不吝赐教。”
“此番为祸的是一种唤作‘魇’的邪灵。”我此言一出,那些剑客不见动容,倒是另外三个玄门弟子都悚然吃惊,想必晓得魇的凶戾。
对于妖魔鬼怪之事剑客们没什么发言权,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个玄门弟子,三人却是各自沉默,未置可否。
场面一时冷寂下来,只闻篝火熊熊烧得枯枝劈啪作响。良久,方才拿火把照我的剑客忽然开口“所谓的魇真有如此可怕?咱们这么多人,还有灵逍派两位高人襄助,难不成还能怕了它?现在调头回去岂非可惜,那可是整整五十个银锭的赏金哪!”
我听他话里有话,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这也难怪,五十个银锭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今乱世,钱某些时候就跟命一样重要,况且这些以赏金为目的的江湖剑客多是些亡命之徒,利益面前,岂会因我的三言两语而放弃,不见棺材不落泪大致就是如此吧。
许是有恃无恐,亦或者五十个银锭的赏金实在太过诱人,剑客首领眼神中的犹豫瞬间一扫而空,指着侧旁那个衣着光鲜的玄门弟子向我介绍“这位是灵域山灵逍派沧古先生的爱徒彭吉,彭仙长。”他又指着另外那个衣着光鲜者,“还有彭仙长的师弟邱作,邱仙长。有他们二位在此,恁凭什么妖魔鬼怪,何惧之有!”他的言语中极尽溜须逢迎之意,唯独忽略了那个瘦小的孩子,显然是没将他当回事。
这灵逍派我倒是有所耳闻,虽不及中皇城、昆仑墟声威隆盛,却也是玄门的中流砥柱,其掌门沧古先生也是一派宗师,颇负盛名。
我心中暗嘲,仙长?你也不怕折了彭吉、邱作二人的寿。
彭吉并不吃他这一套,道“若他所言属实,放弃的确是个明智之举。”他仰面眺望天空,“今晚是朔月,妖魔会比平日更加凶戾,就算是我们三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他顿了一顿,再开口时话锋已然偏转,无论眼神还是语气之中充斥着对我的不信任,“当然,此番作祟的是否真的是魇尚容斟酌,魇极难形成,所以有‘九妖一魇’之说,我也只是听家师偶然提及,未曾亲眼见过。”
邱作皮笑肉不笑着接话“彭师兄说得在理,或许是这位小兄弟想以话将我等诓走,然后自己独占赏金也未可知。”
语毕,他瞧向一旁的那个衣着寒酸的孩子询问“不二道兄,你有何看法呀?”
名叫不二的孩子正在发呆,陡然听他询问,一时没什么反应,又发了会呆才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打量起我,一面缓缓说道“看他的装束大约是同道中人,师父说过‘同道三分亲’,我想他应该不会骗我们。”
邱作轻嗤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不二道兄之言未免天真,你与人家讲同道之谊,可人家未必此心同彼心。再说,你不是也想拿了赏金好为尊师准备寿礼吗?”
不二举手揉了揉脑袋,一脸为难道“什么此心彼心,听着就觉得好麻烦,我不管了,是去是回你们自个拿主意,我困了,先去找个清静的地方打个盹。”说完,自顾跑进林子,不见了踪影。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片好意却遭人如此曲解,果然是好人难为。二狗忍不住怒道“你们这帮人好不知好歹,我们好意提醒,你们却还诸多猜忌,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们想去送死没人拦着你们!”
我摆了摆手,示意二狗多说无益,然后冷然一笑,道“该说的我们都已说了,他们要怎么做与我们无关。”说罢,便不再理会他们。
他们虽然不信我的话,但到底有些犹豫,沉默片刻,彭吉向着剑客首领道“早些时候我们在山里遇到的那个逃出来的猎户呢?我让你们把他带着,现在何处?方才未及细问,再把他叫来问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