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胡大有多年做厨的经验在,即便是才上手做这江南菜没几日,其中风味也已有七成,能胜过不少乌庄当地的小厨。
十五样菜尝罢,苏宛腹中近饱,将筷子搁下,拿帕子擦了擦嘴。
她浅酌了一口清茶,垂眸思忖了会,方开口道: “你的手艺并无问题,只不过约莫是烹饪了太久的京城菜系,在烧江南菜时还是未能摒弃一些做京城菜时的习惯,譬如过于注重调味而忽略了食材本味,反倒将食材的鲜味锁住了。”
见胡大一副埋头沉思的模样,许是已领悟了不少,苏宛便起身将每样菜有何处不足再详细说来,胡大听完后,直拍脑袋道:
“苏姑娘今日的指教,我胡大受益匪浅,若非苏姑娘年轻,我都想喊一句师父了!想我胡大生火做饭这么多年,还没有苏姑娘对厨艺之事参得透,实在羞愧啊!”
骆闻见胡大一大男人又在这哀声戚戚,便忍不住提脚向胡大踹了去,说道: “得了,既苏姑娘说了这么多,你还不赶紧去多琢磨琢磨,在这愁眉苦脸就能做出好菜么!”
胡大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骆闻这脚,作势向后退道: “我这就回庖厨去,多谢苏姑娘赐教。”
骆闻见人都走了,边拿起筷子吃着菜,边向苏宛问道: “你方才说有事要问我,不知是何事?”
苏宛一怔,踌躇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想去京城开食肆,但不是近日,大约在三四年后。我知你是京城来的,应当解不少,便想问问你京城那边开食肆是个什么情形,可有什么要现在准备或是注意的?”
骆闻夹菜的手一顿,愕然地将筷子放下,朝苏宛问道: “你想去京城开食肆?”
苏宛将头一点,神色十分坚定。
只见骆闻抓起羽扇,手握着扇子扇得是愈来愈快,嘴里还喃喃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脸愁意。
苏宛被来来回回的扇子晃得头晕,说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事?”
“非也非也。”骆闻烦闷道, “你的厨艺过人,若我与你合资开酒楼,定能大赚一笔,只是我爹在京城,我实在不想回去被他管教,这可真是令人难以抉择。”
苏宛:……
她本以为骆闻这副神情,恐是自己去京城会有什么难处,没想到他纠结的竟是这个。
骆闻忽而将扇子一停,靠近苏宛小声地道: “不过,我倒有一问。你要去京城开食肆此事,告诉了你那小相好没?”
苏宛不解: “什么小相好?”
“就是你头回来我这玉京酒家时,与你一道的那位公子。”
苏宛的双颊登时就漫上了绯红,一路漫到了耳尖,斥声道: “你别胡说!他只是我的朋友。”
骆闻玩笑开罢,便收了收笑意,认真说道: “这要去京城开食肆着实不是一件易事,钱财,用地,雇人,揽客,你从未经商过,对这些事都不甚了解。况且,京城你人生地不熟,在那行事也要难上许多,你真真想好了?”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想过的,但既然我已认定了要去做,那就将每一样事提前考虑好,尽早准备,若遇到困难将其克服,不就行了?若我沉浸于忧虑之中,那何事也是做不好的。”
骆闻没想到苏宛一小姑娘竟有此等心性,也不知怎的,心里顿生出她定能成功的念头来,便将她去京城开食肆一事,所经各个环节细细思索了一番。
随后,他说道: “这开食肆酒楼,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钱字。从你上京开始,到酒楼赢得第一笔红利,每一处都是花费,若准备的钱财不足,别说是食肆了,你在物价不低的京城都过不了几天。”
苏宛算了下自己在书院当厨三四年,平日也无什么花钱之处,已能存下不少积蓄。再者,苏强已在京城盘了铺子和宅子,用地自是不需要她花钱,钱财应当不用太过担心,她便继续问道: “可还有别的?”
骆闻默然几秒,叹了口气道: “这最难的,还是你的身份。不瞒你说,在京城开食肆与在乌庄这种小镇不同,得去官府申请盖章文书,而那些个做官的,是不会让女子经商的。退一万步,也得是妇人以丈夫的名义去经商,其丈夫也得是个有头有脸的,官府才会肯首。”
骆闻见苏宛面色沉了下来,似是不快,出声道: “你不如就与我合资罢,以我的名义去开食肆,自然方便许多。”
苏宛摇摇头道: “不,我欲在京城开食肆,正是为了一反这腐朽陈规,让女子从此也能经商。骆公子所言已有不少帮助了,我也不好再叨扰,先回书院了。”
骆闻知苏宛此刻定是思绪纷乱,便也不留她,传小二送她出了门去。
回了书院,苏宛前脚刚进庖厨,后脚刘婶就跟了进来,只听她道: “小宛啊,你午膳时做的那盘青椒肉丝,他们甚是爱吃,适才小厮来传话了,特意叮嘱你晚上做些呢,晚上啊定是又有不少学生留书院用膳了。”
“我知晓了,多谢刘婶。”
苏宛立于灶前,将刀上的钝厚之处磨到锋利平滑,随后抓来一块色泽鲜红的牛肉,将其三两下切成了薄片。
这晚膳她不打算做青椒肉丝了,就是再万分美味的菜,连着吃两顿也会消磨对其的喜爱,吃多了几口便会觉得寡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