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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院,大事不妙!”副官气喘吁吁,“审理复核案件时,大理寺与刑部意见不一,两边打了起来!大理寺那边吵着要见陛下诉状,说审刑院勾结刑部,合伙欺压他们!”
    各地案件要先要送到审刑院备案,再交由大理寺审理,之后经由刑部复核,再由审刑院奏请陛下做裁决。
    这是执行公务的常规流程,自蔡逯接手公务以来,中间从没出过差错。
    偏偏是在今日……
    副官见蔡逯犹豫不决,凑近他小声提醒一句。
    “此事恐对蔡副相不利。”
    这话一出,蔡逯彻底没了辙。
    蔡逯把灵愫扯到一旁,面色愧疚,低声说抱歉,“你在这附近随便走走,但不要走太远。我忙完马上来找你。”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告诉她:“往南直走是储藏卷宗的地方,你不要去那里。”
    蔡逯揉了揉她的脑袋,“等我回来。”
    他也不想这么不负责任地把她丢下,可今日事赶事恰好都赶在一起。
    真是奇怪。
    *
    人一走远,灵愫的神色立即冷了下来。
    布谷鸟啼,花瓣破洞,是杀手同僚在回应:布局完毕。
    这场局,出自她的手笔。
    灵愫抬脚,朝南走去。
    储藏卷宗的地方是个占地广的大平层,门前空旷,但阶面底下藏着各种易触的危险机关;几道门都用结构复杂的锁闩着,外面还有两队交替看守的卫兵,防卫极严。
    她隐匿身形,绕到远处的另一间屋里,走起地道。
    审刑院有地道这事,估计连长官蔡逯都不知道。
    道里昏黑,灵愫闭上视力不好的眼,仅靠听力与杀手的直觉,就成功躲过道里的机关,迅速到达大平层。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的是一面面高大的卷宗密集柜,架上摆着卷宗,一摞压一摞,一眼望不到头。
    血液突然不断翻腾,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再次袭来。
    耐心。
    她对自己说。
    安静。
    她在警告体内迅速升腾起来的杀意。
    这种感觉很难完全压抑下去,反而时不时浮上心头,让她觉得哪怕杀遍审刑院里的所有人也都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她需要的那本卷宗。
    但她不能。
    之前她已经为此鲁莽念头付出代价,她不能重蹈覆辙。
    灵愫调整呼吸,在一排排标有各种案件类型的卷宗密集柜间,寻找标着“灭门案”的那一排。
    不多时,她站在某一排卷宗密集柜前,停下脚步。
    建朝以来,全天下各地的灭门案件,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其中某一本卷宗,藏着她寻觅数年的真相。
    那股激动再也克制不住,灵愫脸上的肉颤动着,眼里迸发出一股狠辣劲。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目光在中间几排停了停。
    她把呼吸放到最轻,缓缓伸出手。
    “谁?谁在那里!”
    如惊弓之鸟般,灵愫飞快躲在后几排密集柜中间。
    在其中一排里,她发现了一只后腿受伤,奄奄一息的野猫。
    她抱起猫,慢慢走出来。
    “方才我给猫喂食,有条黄鼠狼咬了猫,猫跑到这里,我就追到了这里……”
    她抱着猫,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声音颤颤巍巍,脸色灰白。
    蔡连眉头狠狠一皱,“猫能钻洞进来,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迅速上前,夺过灵愫怀里的猫,在她身周绕了绕。
    没发现她身上藏有赃物。
    灵愫指了指身后一扇破窗,“窗纱被猫挠破,我是窜窗进来的。”
    蔡连不相信他这番说辞,扯住她直往屋外走。
    “知院,屋里进来个外人!”
    俩人出来时,蔡逯正站在屋外,训斥下属,“黄鼠狼这等畜生都能进到审刑院里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非等畜生把卷宗咬坏才知道行动?”
    闻声,蔡逯更是怒火中烧,“谁把外人带来的!”
    待转过身看,蔡逯心口猛地一突。
    他大跨步走去,先把蔡连踢倒在地。
    “谁允许你碰她的?”
    蔡逯语气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了这一句话。
    他踩着蔡连的背施力,“蔡连,看在你是我远房表亲的份上,我留你一条命。”
    蔡逯沉声道:“去刑部领罚,杖责十五。”
    接着,他又对包括副官在内的在场众人说:“诸位失责,杖罚免了,连同年末奖薪,一并免了。”
    大家也都散了。
    只有灵愫,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猫,站在原地不动。
    “没受伤吧?”蔡逯捧起她的脸,却见她眼里满是委屈,“承桉哥……对不起……”
    她摇摇头,说自己没事,“猫被黄鼠狼咬了,猫有事。”
    蔡逯把猫抱走,递给下属,“把猫送褚尧那里,让他务必治好。”
    他或想责备,或想问原因,可在看见她委屈巴巴的那一刻,所有理性全都化作了感性。
    她能有什么错。
    蔡逯叹了口气,紧紧抱住她,“怪我。这里太乱了,下属办事不利,连累你了。”
    “你不是外人。”他说,“抱歉。”
    他说不怪她,今天很多诡异事一桩接一桩地发生。
    原本想约她出去约会,好好安慰她。但见她兴致不高,蔡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刑院里有内鬼。这是他的结论。
    他得尽快调查清楚。
    *
    灵愫周身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她终于明白,那种不受控的感觉是什么了。
    她想杀人,想把阻挡她的人都杀了。
    装完美女友久了,她都快忘了,她原本是暴戾又阴狠的人。
    从蔡逯提要带她去审刑院看看的那刻起,她就不想再装乖扮可怜。
    幸好,她没有冲动,没有颠覆形象。
    去杀手阁的路上,她察觉有人在暗处跟着她。
    不等她有动作,那人先走到她面前。
    是个小道士,手里抱着一坛酒。
    小道士开门见山:“易姐,这是沉庵道长之前酿的果酒。今日道观里铲雪平地,在桃树底下,挖出了这坛酒。”
    灵愫接过酒,什么都没说。
    到了杀手阁,大家见她心情不佳,都四处避躲,不敢惹她。
    上楼时,她没抱稳酒坛。
    “啪”一声,那坛果酒被摔得稀碎。醇香酒液顺着台阶往下流,她垂眼扫过,坛盖底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
    是沉庵写给她的。
    来清扫楼梯的姑娘轻声问:“易姐,这封信如何处置?”
    灵愫没再多看,“扔了。”
    她上到顶楼,趴在露天台榭的栏杆上面,吸着烟斗,呼吸间云雾缭绕。
    背后传来脚步声,灵愫狠狠抽了口烟。
    “你知道吗?只差一步,我就能找出卷宗。因为你的失误,整个计划泡汤。”
    纵使那大平层里闯来个蔡连,她也有把握拿出卷宗。令她被迫收手的,是蔡逯的突然到来。
    在她原本计划里,她手下一批人,会与阁主派去的人里应外合,将蔡逯拦得死紧。
    “有个办事不利的搞错了步骤。”阁主走到她身旁,“那人我已经处理过了。”
    最不能,最不该出意外的时候,偏偏出了重大意外。这是导致她心情不佳的最大因素。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她只能再次蛰伏,等待下一次时机成熟。
    “好在不是一无所获。”她说,“今日这篓子,够蔡逯头疼一阵了。那本卷宗,一定在审刑院。有几本疑似是我要找的那本,下次再去,就能查清楚了。”
    灵愫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窝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能查出仇人是谁。真该把姓蔡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那样也不至于废这么多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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