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邹渝的掩饰下,宋成得到了一个错误的消息,不假思索地确信他会和邹渝签下那份合同,以一个惊人的数字购入那块地皮。
因此,宋成把底价定得很高,就等蒋云举牌,用合同上定好的价格一锤定音。
宋成退至台下,拍卖主持人站到台前。
“……开发新区土地拍卖,底价八十亿,开始起拍。”
坐席一片寂静。
主持人的笑容凝在嘴角,频频向位于蒋云前几排的宋成投去求助的目光。
又过几秒,主持人连续两次询问,均无人回应。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前后左右产生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主持人强颜欢笑着再次确认了一遍,几乎快哭出来似的,最终宣布土地流拍。
“什么啊,怎么没人叫价?”
坐在蒋云后面一排的,也是冀西龙头企业的董事,有些没眼力见的人眼巴巴挨过去,问为什么不愿意为这么好的地举牌。
一位董事不敢得罪宋成,圆滑地打了圈太极:“凡事讲究眼缘。这个这个……眼缘未到,不能强求,张总说是不是啊?”
被点名的张总一唱一和道:“没错,就是这个理!”
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内仓促告终。
到场的宾客不说在冀西有头有脸,再不济也有几亿身家,被宋成忽悠耍了一通,纷纷起身朝公馆门口行去,拦都拦不住。
“小蒋总。”
上车前,宋成闪身挤在蒋云和车门之间,嘴角虽挂着笑,眼底凶狠的精光却不加掩饰:“合作嘛,讲究一个诚信。您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宋总也说了——诚信合作,”蒋云拍了拍梁津的肩,让他在车里等他,“那块地的情况,我想宋总心里门清,不必我多加赘述了吧?”
他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你敢这么做,无非仗着蒋氏在冀西的分公司孤立无援,而我二叔公夺权失败,手里头没有实权。”
宋成面色刹地一白:“我——”
“哦,你的胆子还没那么大,”蒋云笑道,“谁在背后帮宋总撑腰,给蒋家下了盘大棋,我心里也是有点数的。”
“下棋可以,别把自己下死了。”
蒋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撞了过去。
前一辆黑色轿车刚走,另一辆深灰跑车擦边停在了宋成眼前。
女人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优雅地推开车门,将墨镜与脸颊拉开一点距离。
“好一出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摊了摊手,“老宋,我好心提醒过你的,不要太贪心。”
宋成面部没什么表情,转头盯着邹渝:“是你。”
邹渝弯了弯眼。
“你真是疯了!”宋成不可置信道,“你他妈也是泉辉的人,反水对你有任何好处吗?邹渝,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留在冀西,是谁替你在泉辉争来一席之地!”
他冷笑道:“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活该你……”
“当戚家的狗当上瘾了吗?”
邹渝不咸不淡道:“与其在这冲我狂吠,不如想想拿什么跟你的主子交差。”
“交差?”
宋成眼神狡诈,慢悠悠道:“陈栗愿意为钱替你卖命,难道就不会重新为我做事吗?”
他手腕的表盘转动一格,发出一声清脆的细响。宋成“咯咯”笑了两声,道:
“制造一场意外事故,很容易。”
第20章
轿车内,车载香薰散发的橙花调冲淡了皮革的味道,柔和地抚平着人紧绷的神经。
和泉辉的合作,从想方设法约邹渝见面,到后来联手合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再加上郑思勤这几天不在冀西,蒋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忙碌的定义。
上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他揉了揉眉心,合上双眼,大脑像失去开关的播放器,一帧一帧地放映着关于冀西的记忆。
凡事有因便有果,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在那个“他从未被蒋丰原发配到冀西”的世界里,是谁出面化解了这场危机。
这个问题的答案看似与他没有关系,蒋云潜意识却觉得它非常重要。
前排司机开车平稳,周围的环境安全而舒适,此时,混乱的情绪好像一针强力催眠剂,问题还没想明白,他就忍不住靠着头枕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头枕很硬,一开始睡得并不舒坦,后来他在睡梦中调整了几个坐姿,侧脸似乎挨到了一块量身定制的靠枕,这才满意地一动不动了。
舒舒服服地睡到一半,那个完美支撑着他的“承接物”蓦地撤离,蒋云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
透亮的车窗映着一张睡懵的面容,青年快速地眨了几下眼,靠近太阳穴的位置被压出一块浅浅的红印。
不知何时,他和梁津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梁津肩头那块的布料明显多了几条褶皱,然而他一边蹙眉一边朝后观望的举措表明,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怎么回事?”蒋云本能地问道。
“三辆车,”须臾,梁津回过身,低头帮他系好安全带,“我们被盯上了。”
听到这句话,蒋云当即反应是让司机加快车速走正道,但关闭后座挡板的前一秒,他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