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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这俗人好办,齐以君这种傲慢之人却难对付。可她还是照旧端着另一份首饰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还不等筝开口,齐以君就嘁了一声道她,“真是好笑。”
    太史筝眼见着她狠狠将掌下的书向前一推,抬眼瞧都没瞧邹霜桐,便冷嘲了句:“你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邹霜桐虽是出身官宦,可她家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抠门小户,平日里是一匹缎子,进了她家的门,都得被姐姐妹妹扯成八瓣。
    所以,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的首饰?
    邹霜桐想这得是多好的匠人,才能做出这么好的首饰?她自己恐是跟着崔植松那窝囊废,混上八百辈子,也难得这么一套首饰……
    以至于,邹霜桐自拿到首饰那刻起,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戴回娘家,好好显摆显摆。
    眼下,她正掉在钱眼里出不来,自然也没反应过来齐以君这话是冲她而来。
    直到,身边的贴身女使抬手碰了碰她,以作提醒,邹霜桐才愣愣应了声:“啊?喜欢,喜欢——”
    可这答案叫齐以君听去,不甚满意。她对房中这穷酸货,更是愈发的看不起。当然,能被齐以君瞧上的人,这世上除了崔植林恐怕也没有几个。
    齐以君慊慊站起身,随手接过筝手里的木盒,竟无礼地朝邹霜桐怀中扔去,“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这套也是你的了。”
    她这是要恶心谁?
    太史筝看着齐以君那副傲慢样,撇了撇嘴。只是不管怎样,这礼齐以君也算是收了,至于她想当着自己的面转手送给谁,筝都再懒得去计较。
    随她去吧。
    齐以君冷眼看着太史筝与仓夷,她似乎不想和她们扯上任何关系,可她还是在临走前假意跟筝道了声:“小殿下的礼送完了,我可以走了?”
    依旧是那句带有讽刺意味的小殿下,太史筝却坦然为她让去了离开亭中唯一的路。
    筝道:“县主请便。”
    齐以君漠然走过太史筝面前,留给她一阵似凛冬时节刺骨的寒。
    这人真是一点没变。
    彼时,邹霜桐看着走出亭外的大嫂,以及纷纷追随而去的家臣,高声问了句:“县主嫂嫂,这些东西你就不要了吗——”却再无人作答。
    见此情景,邹霜桐竟在心里暗骂了句:“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这人难不成是傻瓜?”
    可等转过头看向太史筝,她便上赶着赔笑道:“太史嫂嫂,这东西既然我家大嫂不要,那我可就拿走了。您不介意吧?”
    筝闻之笑了笑,“这礼我已经送出去,至于植林媳妇愿意给谁,都再与我无关。你只管拿走便是。”
    “太史嫂嫂真是豪爽大度,可真是女中豪杰!哪里像我家那个,瞧着冷若冰霜,高雅无双,其实小肚鸡肠的很呢——”邹霜桐见人走了,这又开始翻腾起齐以君的闲话。
    太史筝却不去接她的茬。
    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不小心多说几句,就被这斗筲小人传播出去?所以,筝还是学着仓夷,多多止语。免得祸从口出,最后惹得一身晦气。
    “我说嫂嫂,你别干站着了,坐下吃梨吃梨——”
    邹霜桐这次见太史筝不愿搭理,再没像上次那样记恨在心。毕竟,才刚刚拿人手短。想必这几个月,她这颗“偏心”自是会为太史筝多多倾倒。
    她说着将桌案上那颗本是为齐以君削的鹅梨,朝太史筝递去。
    太史筝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可她却在接下鹅梨后,又朝仓夷递去,“嫂嫂,这梨削得甚好,你吃。”
    得,两房倒是扯平了。
    仓夷怯怯看着邹霜桐,又看看太史筝手中的鹅梨,是迟迟也不敢伸手接去。她从不会开口拒绝任何人,却也没有伸手接梨的勇气。
    仓夷为了难。
    “嫂嫂?”筝拿着鹅梨,开口时柔声细语。
    邹霜桐却在一旁起劲,“堂嫂,人家叫你吃,你就吃,这是人家的好意。你瞧我作甚?是我不叫你吃了?”
    “没有没有。”仓夷谁都得罪不起,她见状赶忙接过了筝手中的梨。
    现下,三人对坐苍云亭。
    仓夷默默吃梨,筝歪头看着仓夷吃梨,邹霜桐则抱着两个木盒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只要一想到家中姐妹瞧见自己穿金戴银地回家,就控制不住嘴角的笑。
    邹霜桐垂眸看着看着,忽然眼皮一翻,不知又想到什么幺蛾子,抬起头便当着太史筝的面问仓夷,“堂嫂,你跟太史嫂嫂关系这么好,不知太史嫂嫂给那你送了些什么啊?”
    筝闻言瞥了眼邹霜桐,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
    可仓夷也是老实,她竟直接告诉邹霜桐是一盒玉饰,惹得筝咬咬嘴皮,阻拦的话也给生生咽了下去。
    “啊呀,都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太史嫂嫂对您,可真是没话说。只是堂嫂,弟媳有一事请求,不知您能不能答应?”
    邹霜桐这般好声好气地跟仓夷说话,必然又是有了什么目的。太史筝眯了眯眼,她倒要看看这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堂弟媳妇,你能有什么事求我啊……”仓夷心里没底。
    邹霜桐瞧她吐了口,赶忙接着道:“堂嫂您瞧,弟媳这儿有两套金饰,能不能用其中一套跟您那玉的换一换?想您平日也不常戴。若是戴了,还要管家侍奉,一忙起来就脚打后脑勺,这玉器啊!最怕磕了碰了,这要是碎了,岂不辜负太史嫂嫂一片好意!”
    “可您要是跟我换换 ,这金饰可不怕摔,不怕坏。哪怕到将来样式不时兴了,您还能再送去金铺,重新打一套呢!您说这多划算啊堂嫂?您就同我换换吧~”
    哎呦,我呸——
    太史筝坐在一旁震惊不已。只瞧那邹霜桐的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天下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伯府可真“卧虎藏龙”的稀罕地。
    可筝也不能妄自帮仓夷做决定。
    齐以君的事她不管,这时候偏跑过来阻止仓夷?叫人瞧去,倒像是欺软怕硬。
    只是这口气怎么想也不顺,她转眸看了看仓夷,一番挤眉弄眼,意思是说咱不怕,不想给咱便不给她。同时筝也期待着,仓夷能克服恐惧。
    仓夷大抵明白筝的意思,她十分珍惜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首饰,不愿与之交换。可她就是张不开嘴,说不出那句拒绝的话。
    “堂弟媳妇,我……我……”仓夷支支吾吾。
    太史筝在旁紧张地握紧拳了头,邹霜桐却似拿捏住仓夷的软弱般势在必得。
    这时间,自前院值夜归来的崔植简穿着未卸的戎服路过。但瞧他身材魁梧,满脸疲惫相,却在望见仓夷后为她停下脚步。
    他道:“二娘,你怎么在这儿?”
    拒绝的话,仓夷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转眸望见崔植简,惊讶地起身唤了声:“大郎。”
    邹霜桐瞧见崔植简,觉得有机可乘,赶忙故作媚态扒上苍云亭的阑干,冲外头的喷微笑问候:“大哥哥,您下值了——”
    “嗯,植松媳妇也在。”崔植简面无表情地答,他没在意亭中的其他人。
    太史筝坐在亭中,想着自己总算能松口气,不必再跟着担心。这下崔植简来了,邹霜桐总也不会嚣张至此。若是嚣张,想必崔植简也能护着自己的妻。
    谁料,接下来发生的事,直接叫筝的怒火窜到了头顶。
    只见邹霜桐直接绕过仓夷,同崔植简肆无忌惮地说:“大哥哥,您来的正巧,我想着用自己的一套金饰跟堂嫂换筠哥媳妇赠她的玉饰,可堂嫂瞧着不敢做主,大哥哥您家您当家,您瞧瞧能不能与我相换——定也不叫您与堂嫂吃亏。”
    崔植简思量左右都是亲戚,竟丝毫不问仓夷愿不愿意,直接答了句:“不是什么大事,换便换吧。”
    彼时,太史筝又气又恼望向亭外,愤怒的眼神将要把人望穿。
    气煞我也,
    这人岂能慷他人之慨!这事不行,咱们没完——
    第34章 话疗
    “真的吗?我就知道大哥哥为人大气。那我这现在就跟着哥哥嫂嫂去银剑居, 咱们快去快回,大哥哥值夜辛苦,万不能打扰大哥哥休息。”邹霜桐是一点也不带客气, 她转头就要拉着仓夷去换首饰。
    仓夷瞧着神情有些委屈, 却不敢违抗夫命。她将要与太史筝道别,却被筝拉住了另一只手臂。
    邹霜桐疑惑着看向太史筝, “太史嫂嫂这是作甚?”
    太史筝却懒得搭理。
    她转头看着仓夷,低声询问起她的意愿来, “嫂嫂,您是不想换的对吗?”
    偏这话叫对面的邹霜桐听去, 直骂太史筝多管闲事, 只瞧她开口时没好气道:“诶?太史嫂嫂,您这么说就不合适了。是大嫂嫂自己做不了决定, 我才去问大哥哥的。大哥哥都同意了, 您现在又这么问堂嫂,就好像是我要强人所难一般。”
    “来, 堂嫂, 您告诉太史嫂嫂, 您是不是听大哥哥的——”
    太史筝将邹霜桐无视在眼前,继续和仓夷说:“嫂嫂, 这东西是咱们自己的, 想不想换是您自己的事,就算大哥哥是您的夫君, 却也没有权利干涉。弟媳只要您一句话,您是愿, 还是不愿?”
    仓夷瞧着筝,真是难得有人愿意过问她的感受。
    她又岂能叫人失望?
    于是乎, 仓夷头一遭用她那微弱的嗓音,冲邹霜桐道了句强有力的,“是,堂弟媳妇,我不愿与你交换……”
    这亦是仓夷在这个家里,第一次表达自己的不满。
    筝冁然一笑,她喜欢这样的仓夷,这才是她本该拥有的力量。她不欠谁,谁也不该因为她的软弱与善良,而作践她。
    “大哥,您听见了吗?大嫂嫂说了,她不想换。”
    太史筝故意扒拉开邹霜桐拉住仓夷的那只手臂,跟着昂首走出了苍云亭,她那凌厉的目光直投向崔植简,叫崔植简抬着倦怠的眼眸去看。只道这植筠媳妇,没有半点妇人该有的谦卑驯良。
    曾经陶凤琴教他凡事忍让,只有忍辱才能在伯府中偷生的道理。
    崔植简便将自己从小学到的东西,一点一点教给仓夷。可如今眼前人初来乍到,竟敢挑唆自家媳妇出头争锋,与人不善,打破他那认知中固有的准则。
    崔植简自然不甚欢喜。
    难道太史筝如此作态还能让伯府反了天去?难道就能让伯府原由的平衡被打破?
    崔植简不信。
    他明白一切都不会改变,他的母亲依旧是卑微的妾室,而他的处境也依旧是父亲口中不成器的莽夫逆子,哪怕他是家中唯一一个,靠自己努力做上五品官的儿子,也于事无补。
    所以,他仍执拗地说:“亲友之间守望相助不过寻常。”
    “二娘作为大嫂,理应谦让小辈,不该与小辈计较。交换一件首饰而已,又何必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
    太史筝愤愤不平,她看着眼前这个霸道独断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人维护自己的权益,没有伤害任何人,只因拒绝了别人无理的请求,就被称之为小题大做?大哥这想法,叫弟媳实在不敢苟同。”
    筝瞧着今日非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是,在大哥的认知里,可能什么出嫁从夫,才是为妇道妇德。做他人妻,就必须唯命是从——但大嫂是因为嫁给大哥你,才成为了大嫂。”
    “她其实本不用这般忍气吞声,以违背自己的心意,而去给他人做嫁衣。大哥要记住,是因为大哥,大嫂才成了这副模样。”
    “然弟媳自觉,我这个大嫂做得已经很像样子,嫁进咱家的这几日,我眼中所见大嫂上到侍奉长辈,下到爱护晚辈,是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弟媳敢说,这府中就没有一个媳妇能比得上大嫂。”
    “可就算是这样,大嫂却依旧没有换来与您公平用心的对待。事到如今,您竟还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慷他人之慨,不在乎大嫂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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