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开车窗打算散味道的冯沅目光凌厉的扫过来,许慕紧张的挺直脊背,被发现了?
“手怎么弄的?”
“玻璃划的。”许慕偷偷松口气,把背包里的外卖餐盒拿出来,放了半个小时,盒子摸起来已经温温的,“凉了。”
“哼!”白鹿哼了一句,没有再出声。
“没事。”冯沅从副驾前的储物盒里翻出创可贴,逼着许慕贴好,才打开餐盒,接连吃了三个,他意犹未尽的点点头,“排了很久吧?好久没吃,真想念这个味道。”
“没多久,好吃就行,过几天你想吃的时候我再去买。”许慕偏过脑袋朝向窗外,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能为他家男神大人做点事情,他其实特别开心。
“嗙!”距离大约三四米的地方立着只半米多高的消防水龙头,就在这当口莫名其妙的爆掉了,一簇湍急的水花倾泻而出,当当正正的喷浇在许慕的脸上。
许慕:………………
目睹意外的小区保安从几十米开外一路小跑奔过来,查看情况。
冯沅动作迅速的关闭车窗,抽了几张纸递给脸皱得比生煎还厉害的许慕,“小慕,没事吧?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
许慕额发和鬓角全滴着水,用纸囫囵抹把脸,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没事,身上没怎么沾到,车座湿了点。”
卧x!这一天过的,还能更背点么?
“不用管车座。”见他没有大碍,冯沅便下车去跟保安交涉。
许慕捏捏珠子,小声的道,“白鹿,你不是说会保护我么?”
“蠢材,谁告诉你本座是白鹿?”小家伙的语气满溢着“没见识”的愤慨,“本座是夫诸!”
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兆水之兽。
“碰触过本座的人都会遇到水秽。”珠子里的家伙凉飕飕的补了一句,表示这是天谴,爱莫能助。
靠!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许慕特别想把那颗珠子扔到窗户外面堵水龙头去。
王乐天订的地方是家叫做“雅”的日式改良料理店,专做铁板料理。近四百平米的面积,只摆放着八个餐台,每个餐台用竹骨的纸屏风分隔开来,餐厅正中是座人造溪水台,配着一人多高的青竹水车,环境颇为雅致。
王乐天长得高大帅气,风度翩翩,发色染成时下最流行的奶茶棕,微弯的眼角天生带着笑意,眸子如同幽潭,深不见底。他一身行头里,许慕只认得那双鞋子上的勾号。
冯沅给两人介绍过后,把虾仁生煎放在王乐天面前,扬扬下巴,“帮你带了玉带湖公园那家生煎,够意思吧!”
“才九个?哥们最少能吃十二个。上次开车陪那个小模特过去买炸鸡,两家店都排队排得死长,根本等不起。”王乐天打开餐盒,发现上面的已经空了一半,立刻不满的抱怨。
“美的你!六个是你的,另外三个是我给小慕留的。”冯沅动作迅速的把上面那个盒子抢回来,放在许慕面前。
“冯沅,你太小气了!枉我当年熬夜陪你画图陪你温书陪你看考题。”
“是啊,最后我拿到全a,你网游练到满级称霸全服,各自功德圆满。”冯沅淡淡的应道,一目十行的在菜单上帮许慕挑选饮料。
王乐天:………………
坐在最外面的许慕同情的看着王乐天,估计这位哥哥跟冯沅斗嘴就没有赢过。
“该点的我都点了,小慕第一次来,再帮他加份鹅肝吧,这家店的鹅肝入口即化,堪称一绝。还有生活大爆炸的冰淇淋也不错。”王乐天不计前嫌的探过头去,熟稔的把手肘搁在冯沅肩膀上,戳着招牌菜提议。
“按照他说的,再加一杯冰雪乳,两杯冰柠檬水。”冯沅叫来服务员加单,又把菜单递给许慕,“再看看还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饭不吃个万八千块对不起你乐天哥的身价。”
许慕:………………
“没错,小慕你别客气,我跟阿沅是过命的兄弟。”王乐天附和道,顺便吩咐厨师把生煎在铁板上加热。
“说吧,找我什么事?”冯沅拽下领带,动作优雅的拆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用一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了然眼神看着王乐天。
第八章 重器
“是有事情求你帮忙,”王乐天亲热的搂住冯沅的肩膀,努力耷拉着眼角眉梢做出悲苦凄楚的样子,“老爷子要在横店影视城那边开个五星级分店,地皮什么的都谈好了,紧靠着旅游人气最火的秦王宫。但影视城那边抛出个特殊要求,酒店的建筑外观要跟影视城整体协调,不能破坏影视城拍摄环境。老爷子手一挥把活儿丢过来,非要我两个月内拿出款先秦风格的宫殿式特色酒店,我这两把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阿沅,江湖救急啊!当然,费用和署名都肯定没问题。”
“两个月?”冯沅习惯性的用食指轻叩台面,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心,“最近院里排到我手上的活儿大大小小有四五个,周末都在加班,两个月确实有难度。”
“那就三个月,我撒泼打滚跟老爷子拖够三个月,不能再多了,哥们,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富二代同学伸出三根手指,随后挟起个生煎丢到嘴里,心满意足的表情持续了不到两秒,便被汤汁烫得哇啦哇啦叫。
“好吧,我试试。”
“那说定啦!平面图尺寸图什么的明天就发给你,下礼拜抽个空我再带你去实地考察下。”王乐天扔下油滋滋的筷子,作势要张开双臂给冯沅一个充满兄弟情的世纪拥抱,“我上辈子一定拯救过华国,现在才会遇到你这么个哥们!”
“这么说的话,我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孽。”冯沅推开张牙舞爪的某人,一本正经的叹气。
一百六十八一杯的冰淇淋!
旁边的许慕埋头翻看菜单,瞄到那份插满薯条的冰激凌的价格,不禁心惊肉跳。他一天的工资,还买不来这里一份冰淇淋!
一千零八十块一份的鹅肝!
七百八十块一份的北海道特级虾!
底下还用小字标注,400~450克。相较之下,超市三十六块一斤的基围虾既可爱又亲民。
许慕默默合上菜单,安静的把它递还给服务员,这价格,真怕自己吃出心脏病。
服务员推过来一辆不锈钢小车,满载着各式生鲜食材,图片上的鹅肝和北海道特级虾都赫然在列。
餐台后的厨师立刻忙活起来,不一会儿,滋啦啦作响的铁板上就飘出诱人的香气。
“好,正事谈完,给你看样好东西,开开眼。”风卷残云般的消灭掉生煎包,王乐天得意洋洋的从身旁的椅子上拿出个锦盒,端端正正的摆在冯沅面前。
盒子有巴掌长短,包裹着墨绿色的织锦缎,缎面布满精致的松叶纹。锦盒内放着块弧形的扁平玉器,弯弧成半壁状,弧被外缘镂空雕刻两只左右对称的出廓异兽,似蛇非蛇,回首缠卧于龟背。整块玉器以蒲纹为地纹,兼饰双边甲纹,周围勾勒凹弦纹边阑,边缘则雕饰出规则的扉棱,做工繁复精美,令人叹为观止。
许慕一眼望过去,只觉得玉质温润,碧色凝人,宝光盈而不散,忍不住凑到冯沅近前想多看几眼,却发现那块玉陡然变为白色!他用胳膊肘轻轻撞撞冯沅,语带讶异,“这块玉会变色。”
“咦,这东西上有主人的味道!”夫诸忍不住插了句。
别出声!许慕额角猛跳,用手捂住珠子。
天地万物都有你家主人的味道!
这货太不靠谱了,遇到什么都能闻到主人的味道。
“小慕,眼力不错,那你能猜出这是什么东西么?”王乐天没注意许慕的小动作,面上尽是得色的卖着关子。
“岁星之精,坠于荆山,化而为玉,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卞和得之献楚王,后入赵献秦。”冯沅挑起眉峰,斜睨着自鸣得意的王乐天,“你别告诉我这是和氏璧,或者说荆山玉?”
“跟你这种人做朋友真没劲!”准备大肆炫耀的王乐天无趣的垂下肩膀,语调也萎靡下来,“这块玉璜据说是用和氏璧的边角料做的,一直放在昆仑山下聚风水,我二叔花了六百万在地下拍卖场拍回来的。”
六百万!!!许慕瞠目结舌,凑过去又细细看了好几眼。这么块还没巴掌大的东西,够他送快递送到下辈子!
冯沅挑起眉峰,目色古怪的看向盒子里那块玉璜,“这种无稽之谈也有人信?”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道家除了玄学正派、丹鼎派、符箓派和占验派这四支之外,还有第五支,你知道么?”
“第五支?”
冯沅疑惑的表情取悦了王乐天,他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堪宝。”
“堪宝?”冯沅眸色深沉的看着富二代,你是不是游戏打疯魔了?旁边的许慕也跟着竖起耳朵,他好歹也是个挂名的符箓派后裔,道家还有第五支?
“哥们,记得咱们当初必修的那门建筑风水学吧?即便到现在,阳宅阴宅,也都避不开风水这回事。风水风水,讲究的就是藏风聚水,水动风生,风生水起。古人为了风水,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极多,制重器置吉位以聚生气,只是其中之一。现在老爷子他们这些做生意的,特别追捧这种在风水宝地压过上千年的东西,就为它聚生气,带财,福泽子孙。所谓的堪宝道人,专门负责去各地寻找这些古人制作的重器或者珍宝,找到一块,至少也得卖七八十万。”
这么赚钱!看来做道士很有钱途!
许慕的眼睛霎时间亮得跟灯泡似的,炯炯有神的盯着王乐天,希望他再多介绍点堪宝道士的消息。
冯沅不赞同的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如果真是聚气的重器,想在这种绵延千多年的地方取宝,破风水局的代价肯定不小。”
王乐天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所以才有了堪宝的道人嘛,艺高人胆大。不过,他们这行有个“三不入”的规矩,阴宅不入,未泄之局不入,还有个是什么我忘了。总之,是怕遭天谴,损福祉。至于真假,不相信拍卖会的,还可以花钱直接派人跟着道士去堪宝。”
他虽然说得咋咋呼呼头头是道,脸上的表情却表明自己也并不完全相信,风水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个心理慰藉。
“哎,哥们,你真不觉得这玩意有点眼熟么?”王乐天不甘心的又把玉璜往冯沅面前推了推。
冯沅垂下眼睑,表情淡淡的,“眼熟?”
“对啊,虽然形状不一样,但是我总觉得它和当初我们在那个山洞里看到的两件玉器很像,所以才想拿给你看看。可惜那两件已经毁了,不然就能对比下。”王乐天遗憾的说,“说不定我们砸碎了一千多万呢。”
冯沅淡定的喝了口柠檬水,眼角微垂,“按照周礼的记载,古人以玉作六器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所以这东西全套应该是六个,如果说这块玉璜和当初我们看到的玉璧和玉琮是一套,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真有一套的话,那就是说可能还有三件?我要是能给老爷子找一块回去,他肯定高兴。”
“你确定还想再去那种山洞?”冯沅白了王乐天一眼。
“绝对不想!”王乐天斩钉截铁的摇摇头,又犹豫着道,“我是觉得可以雇那些堪宝道人去看看。”
“省省吧,老实看好你现在手上的生意,你们家老爷子就比什么都开心了。”
“山洞?什么山洞?”许慕顿住正准备挟沙拉的筷子,好奇的插话。
“这故事讲起来可就长了,当初要不是阿沅,我非死在那个山洞里不可。”王乐天收起玉璜,倒苦水般的打开话匣子,“两年前的五一节,我们篮球社的几个同学约了一块去黄山爬野峰,我……”
“因为他太重,把登山绳坠断了,连累我一块儿摔到山洞里,后来被我背出来才没饿死在那。”冯沅云淡风轻的挟着几块煎好的鹅肝摆到干面包上吸油,简明扼要的把事情整理了一遍。
许慕惊愕的看着冯沅,还有这么惊险的事?
王乐天不服气的道,“哥们,不对啊,我这体重还叫重?身高一八二,体重一百六,我这是标准身材!”
“你体重一百六,你当时的背包呢?就差没把你那辆玛莎拉蒂塞里头了!”
王乐天:………………
“怕家里担心,所以没跟家里说,你可别跟我妈说漏嘴。”冯沅拍拍许慕的脑袋,把自己那份鹅肝推过去“贿赂”他。
许慕小动物样的乖乖点头,故作惶恐的做了个闭嘴拉上拉链的动作,逗得王乐天乐不可支。
三人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九点半才结束。王乐天似乎还没聊够,死活要拉着冯沅去酒吧街坐坐,无奈的冯沅只得塞给许慕一百块钱,嘱咐他打的回家。
许慕这种抠门的性子,哪里舍得打的。
他站在料理店门口蹭着wifi用电子地图查了查路线,公交最起码得转两次,七号线地铁可以直达,但走到最近的七号线地铁站需要步行将近一公里,比较过费用后,许慕当即决定去坐地铁。
走过三个路口,街面陡然冷清起来,气温似乎都跟着下降了好几度,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许慕搓搓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脚下加快速度,前面的地下通道应该能直通地铁站,进去应该就暖和了。
十来米宽的地下通道里空荡荡的,只有个蓬头垢面流浪汉样的人跪伏在地面上乞讨。
没有行人,壁灯也坏了两盏,照在灰黑色的墙壁上,涂抹出奇形怪状的影子。许慕没打算给钱,便远远避开那人,靠着另一边的墙壁往前走。
寂静之下,他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走了几步,许慕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那流浪汉虽然跪伏在地上,面对的却不是通道这边,而是墙壁!而且一直在用手指叩击地面,念念有词,他身畔还用粉笔之类的东西画着个诡异的六角状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