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拿下冯惩之,自然要寻到他的弱处才好下手,若是再要叫冯惩之认了龙袍之事,更是要极有分量的东西才能叫他动心。
极有分量的东西,那应该是什么?
仕途?银两?美女?荣华富贵?
这些湘安王能许的,背后之主自是也能许。
祝恤纬只提到了冯府,楚岸便明白了祝恤纬到底所指为何。
“那冯惩之极度油滑,寻常人的短处他都有,便也更极难拿住他。唯有一点,他爱子如痴,甚痴。”
楚岸坦然笑纳祝恤纬奉迎,浅笑解释:“若是用寻常金银仕途诱惑,则诱惑更大时难保冯惩之不会动摇。唯有扣住家人逼他就范。”
“人一旦红了眼睛,为了妻子家人怕是刀驾在脖子上,也只能狠心向前,不问前路是否有深渊。”
“──这点我们能想到,那幕后之主也能想到。”祝恤纬最喜与楚岸如此畅快淋漓无缝对话,眼角笑意如桃:“就看王爷手下将领到底手腕如何了。能不能把人带回来,就看宣壹统领了。”
冯府内苑。
“──你们,你们怎可如此出尔反尔!”
冯马衣衫散乱,才从女子寝账中出来,还来不及销魂蚀骨,便被忽然闯入的衍姬揪着领子逮出来罩住头。
“我们阁主有话要与冯公子讲。”衍姬冷笑:“得罪了。还请公子莫怪。”
“我爹已经按你们所说去搜人了!”冯马在布袋底下胡乱晃脑:“为何要来捉我!快放开!小心我们倒打一耙将你们兜出来!要想保命,还不对本少爷好一些!”
衍姬冷笑,“如此就够好的了。”
近处树上,左挚扶着下巴啧啧,就这冯马如此草包,还痴想去王城做官。
此种境地还要恶言充门面,怕是脑子里全是浆糊,也是没谁。
王城是哪里?那就是人精扎堆的地方,笑面虎万花筒口蜜腹剑者比比皆是,这冯马就算入了王城圈子,怕也会被吞得渣滓都不剩。
“少爷且等等!我们马上就对少爷好一些!”衍姬几乎从齿缝里往出蹦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带走!”
凤觞阁教众七手八脚,抬腿的抬腿,攥手的攥手,将那冯马五花大绑,布袋下一阵支支吾吾,苦不堪言。
“大胆!竟赶来官服抢人,还不放手!敢抢康平王的人,活的不耐烦了!”
左挚按照嘱咐,将事先预热台词声情并茂喊出:“贼人!还不住手!拿命来!”
语毕,一众乞丐模样士兵从天而降,将衍姬层层围住,宣壹此时亦带兵持刀亮相,“王爷有令!保护冯公子!务必护人周全!”
现场乞丐、士兵乱作一团,衍姬来不及施展轻功,早已被一群乞丐混乱中脱去鞋靴,拔去凤翎,霎时包围圈内迸出一阵阵哄笑。
“喂喂!你们,你们干什么!住手,住手!”
衍姬面色惊恐,拼命护住衣衫声音尖利透顶。
左挚忍着刺耳尖叫扭头,顿时无语,心道:这帮小兔崽子,做得着实过火了些,竟将人头发扯乱,外衫都扒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更强烈了些。
连获救的冯马,都撸下头罩,探头去看热闹。
“原来是个秃头加跛脚!如此模样,当真娶回洞房都会噩梦!”
“这头饰加鞋靴沉重至极,原来都只为遮掩!”
“还当是个天仙美人,敢情就是个拔过毛的白斩鸡。这谁若是眼瞎娶回去,怕是该被巨数撒出去的嫁妆哭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挚:“......”
如此二三,怕是相比祝恤纬事先嘱咐,有过之而不不及吧?
那衍姬如同魔怔一般,眼神散开如同痴傻,再无江湖传言风觞阁衍姬半分俊美飒爽。
宣壹统领是个脾气直爽的,废话不多说大手一挥:“行了行了行了,众人都别闹了。哪里冒出来的乞丐,都给乱棍轰出去!这冯府不安全了,即刻带公子安全离开!”
众乞丐:“......”没说假扮乞丐还要挨棍子啊。这这这,走向着实出茬子出茬子了啊!
救命啊,左护卫!
一众乞丐全哆哆嗦嗦躲去左挚身后,有些还用脏兮兮的黑手在左护卫白白的衣衫上留下巨数手掌印,“救命啊官爷。”
管爷左挚:“......”
“是啊,官爷,不要用棍子轰我们。良辰美酒,美酒良辰,官爷出来做事为赏月,我们出来却是为果腹啊官爷。”
衍姬已成木呆状,只是紧了紧衣衫,脚狠狠缩进沾了几许尘埃的长衫里,若不是嘴唇在动,恐叫人以为她是假人。
“果腹......乞丐也配果腹?”
“当然配果腹。”一士兵伴乞丐讲出祝恤纬最为着重交代的那句台词,“倒是你,为了一个烧饼便肯舍去满头长发,当真是不配果腹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不曾比得上一个烧饼么?简直可笑至极,愚蠢至极。不怪乎你秃顶,你不秃谁秃。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另一乞丐配合大声尬笑。
哈哈哈哈哈哈。
无数乞丐放声配合尬笑。
左挚:“......”不好笑便不要强行尬笑。
祝恤纬怎的也不好好交代一番,便只叫人笑。看,尬笑了吧?
衍姬红着眼睛反驳的那句“胡说,你们都胡说,你们都胡说”被潮水般的笑声掩盖下去,如细沙入海般泛不起一丝波澜。
宣壹有些听不下去,“行了行了行了行了,都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想要人不轰便自觉些你们自己走。站在官爷后头也不行,走走走走,都走。”
“乞丐”们垂头丧气,拿着破碗,敲着破竹棍叮叮当当一路摇摇晃晃鱼贯而出。
作戏要做全套。
宣壹伸手指着衍姬:“还有此等贼人竟敢绑架朝廷命官家眷,一并带走,等候王爷审问!不管是谁,胆子这么大什么人都敢抓,当真是瞎了眼了。”
*
“冯惩之,你好大的胆子!”
康平王楚淞顶着满脑袋包,顶着满头湿发,肩膀披着大氅,半分皇子气度也无,着实是他想维护气度也无从维护,实在太冷了,人被淋湿了,乍暖还寒的小风一吹,且还时不时的:
“──阿嚏!好冷!看你是找死!现在乍暖还寒时候,你居然把本王淋成落汤鸡!阿嚏──”
一旁伺候的下人赶紧捂来丝帕。
五宝在树上笑的花枝乱颤,心道:康平王,你可别怪我,是你边上那蠢货叫嚷个没完,还讲保证一盆水下来逆贼就全招了,百试百灵,不灵就打死他,不然五宝贝这盆水还怕师出无名。
如此不灵,那便打死他吧──“哗”一泼两泼三泼四泼从天而降,一时众人还当是窦娥显灵三月飞水。
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不能更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