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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安已然清楚,当年血药暴毙事件,是他的母后指使孙福连在白璟的血汤中下了死药,一切都与白璟无关。
    往事已矣,既然先帝因为白瑄的求情已经赦免了白璟的罪,他这个新皇帝便也没有什么愧疚了。只要当他见到白苏,确定白苏过得很好,他会再赏赐白璟的,以感谢他对自己骨肉的照顾。
    ☆、第130章 错失良机
    惊蛰已过,转眼就到了春分时节,各地的疫情都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大慕国一派欣欣向荣。最为开心的自然是慕安,他新登基就遭遇疫病考验,好在他平安度过,并以此博得了百姓们的爱戴。
    今日早朝结束后,他留下了赵策,并点名让陆桓也一并留下。
    陆桓着实吃惊,他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要私下召见他。赵策走在陆桓的前头,边走边提醒他道,“天子跟前,不要多话。凡事看我眼色再答。”
    陆桓怎会不清楚赵策的意图,赵策是在担心自己壮大,从此不再需要他的庇佑。如何行事才是最好,陆桓自有分寸。
    很快,两个人便跟在慕安的御辇后,一道来到了嘉和殿。
    这是陆桓第一次绕进内宫,从前他只有在主殿的长阶上立听早朝的份儿。皇宫的神秘带着些许压抑,他环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禁想到,他的兄长在入宫之后会对皇宫产生怎样的感受。一心仕途的慕天华向往庙堂之高,他一定充满期待和欣喜地看待皇宫中的一切。然而,凶险无情的皇宫却成了他永世的坟墓。
    陆桓有些悲怆,他的脚步也不自觉沉重了起来。
    进了嘉和殿之后,慕安只草草地称赞了赵策一番,而且是方才早朝上话语的机械重复。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心思在赵策身上,他感兴趣的是陆桓此人。
    “朕听闻你精通天文历法,对星象颇有研究,你年纪轻轻,不简单啊。”慕安赏识地打量起陆桓,眼前的年轻人神色平淡,目光微炯,既给人轻微的压迫感,又似乎有两不相犯的气节。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尽本分行事,侥幸预测到了此次灾情。陛下圣明庇佑。”陆桓拱手行礼,对待慕安十分恭敬。虽然他内心深处十分清楚,皇位本该是属于他们戊庸慕家的,他也清楚,这个皇帝一定知晓兄长之死的内幕。
    “此次安定疫情你功劳最大,朕决定赏金一百两,再加封你为司天监副使。你看如何?”
    陆桓跪了下来,婉拒道,“孝当竭力,忠则尽命。此次安定疫情,有功之人不止臣下一人。上至赈灾使肃远侯,下至普通医官医士,他们都在尽着身为臣子的功劳。臣担当不起陛下如此提拔。”
    慕安看着陆桓稳妥的反应,不禁想到,这样持重识大体的年轻男子,若不是早年经历过风雨,就一定生来城府颇深。
    慕安换了个姿势倚在塌枕上,指着陆桓对赵策笑道,“如此良才,怎么尽归爱卿麾下了?朕羡慕啊。”
    这句话虽然被慕安嬉笑着说出,可当中的分量还是着实让赵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慕安这意思,难道是在说他和帝王抢人才?赵策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他该怎么回答为好,说陆桓不是他的人会太虚伪,承认陆桓是他的人又万分不妥。正当赵策犯愁的时候,陆桓先开口道,“回禀陛下,肃远侯大人对臣有知遇之恩,正因如此,臣才有幸为陛下尽忠效命。”
    简简单单一句话,既周全了赵策,又顾及了皇帝的颜面。
    赵策立刻接道,“臣等愿为陛下排忧解难。”
    慕安笑了一笑,嘉和殿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下来。慕安见陆桓拒绝了他的封赏,便也作罢,没再提出。
    他转了一个话题,道,“有一件好事还没和肃远侯分享,宁嫔她有孕了。”这也是慕安在上早朝前刚得到的消息,他一直压抑着没说,是不想让赵策太过得意。
    赵策一听赵宁怀孕,登时就喜上眉梢了,他跪了下来,连叩道,“谢陛下圣恩,谢陛下圣恩。”
    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陆桓明显感受到了赵策的春风得意。
    果不其然,当晚,赵策便在赵府摆宴,前来道喜之人都在正四品之上。
    陆桓自然也被赵策邀请到席上了,经历过上午在嘉和殿的那番事情,赵策已经开始将陆桓看做自己人了。赵策本来担心新帝登基会惩治赵家,可现在一看,还数他赵家最蒙圣恩。他自己是平定疫病安抚百姓的大功臣,他的女儿又在后宫中稳住了地位,赵家的辉煌就跟当初他送靖贵妃入宫时一样。赵策有些高兴得忘形了,在众人的簇拥下,他喝了很多酒。
    也有想巴结赵策的人前来给陆桓敬酒,陆桓没有推却,他一一饮尽了酒盅。上一次这么痛快的喝酒,还是和慕天华一起。他看着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深深为慕天华的仕途追求感到不值。如果不是为了弄清楚慕天华的下落,他根本不会和这些人沾染上关系。
    白苏——
    他的心一动,酒过三巡,他无法遏制地思念起她了。
    夜至阑珊,众人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赵府。最后留在赵策身边的,就只有陈原和陆桓两个人了。之前还道年纪稍长的陈原是赵策的心腹,陆桓只是赵策的智囊,现在看来,陆桓也能算上是赵策的大半个心腹了。
    陆桓的酒量一直深不可测,他虽然喝了很多,意识却非常清醒。陈原微醺,勉强还能辨别周身的事物,但是赵策,却喝了个酩酊大醉,口中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陈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不忘嘱咐陆桓道,“大人——醉了,叫人来——来——扶大人去休息——”
    陆桓先上前扶住了陈原,“陈先生也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安排,放心。”
    陈原点了点头,他也没太听清陆桓在说些什么,他看着陆桓一张一合地口型,晃了晃手指,“是——我回去——我先——回去了——”
    陆桓将陈原送到了府门口,亲眼看到他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到内堂,回到了赵策的身边。
    已经是四更天了,赵府的主人们都睡着了,那些小厮候在堂外,没有上头的吩咐,他们不会擅自进屋。陆桓站在意识迷糊的赵策身前,突然发现,这或许是他的一个机会,一个向赵策打探慕天华的机会。
    “大人,肃远侯大人——”陆桓先试探着唤了两声。
    赵策听到有人喊他,但听不出是谁,他也懒得睁开眼睛去看,懒得用脑子去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大人。”
    半晌,赵策才吐出两个字,“作何——”
    陆桓见他口齿含糊,又毫不设防,便知道他是真的醉得不轻了。陆桓蹲下身来,轻声道,“赵大人,殿试的结果已经出来,陛下着您去宣榜。”
    其实陆桓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能否行得通,但是酒醉的人一觉过后就会把一切都忘记,他可以一试。
    果然,半截身子飘在云端的赵策当真以为皇帝给他下旨了,他闷声应道,“好——我去——”
    “大人,皇榜上为什么少了一个名字?”陆桓听到了堂外的脚步声,恐怕是有人来了,他连忙加快了询问的节奏。
    “谁——少谁了——”
    “慕天华。慕天华。”陆桓焦急地在赵策的耳边说着慕天华的名字,试图唤起赵策的回忆。
    赵策根本就不知道慕天华的事情,他只负责殿试结束后的人员调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榜上少了一个人的名字。他对慕天华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因为他从来就没听说过
    “慕天华,他怎么了,他究竟发生什么了?他去了哪里?他是否还活着?”
    堂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桓焦灼万分,却得不到赵策的半点回应。
    罢了,陆桓放弃了,他单手撑起赵策,将赵策软绵绵的老骨架扶了起来。
    下一刻,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陆先生?”
    陆桓见是余氏过来了,便回应道,“大人醉了,正好您来了。”
    余氏走上前,从陆桓手中扶过赵策,也没有多想,便嘱咐道,“夜深了,陆大人也先回去吧。辛苦了。”
    陆桓点头,他回望了一眼赵策,心底一声惋叹。他不惜出卖自己的原则为赵策这个奸臣效力,就为换来一个答案。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慕天华已死这个事实,他还是不肯罢休。只要不是亲临当时事情的人说的话,他都不会相信。
    如果慕天华当真死去,他至少也要寻到他的尸骨,将他送回戊庸安葬,否则他无法向他的父亲和自己的良心交代。
    这次好好的机会没能抓住,下一次再等到赵策放松警惕,就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陆桓承认,自打他在京城见到白苏之后,他的很多固执都瓦解了。他想做回慕云华,想回到白苏身边,他都打算好了,一旦确定了慕天华的事情,他就向白苏坦白自己曾隐瞒的一切。
    就在刚才,他和白苏的距离骤然缩短,此刻却又倏忽拉长。
    无限长,是否就代表了无限的遗憾。
    ☆、第131章 这样重逢
    自打宁嫔怀上了孩子,薛达作为宁嫔的请脉太医,他出入宁华殿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在大家未曾留意之间,他已然成为了赵家的人。
    这日他按例为宁嫔诊脉,上报胎象稳固之后,赵宁也放宽了心,开始关心起薛达的闲事。
    “我听闻前阵子因为疫情的事情,你在外头被白家的人给羞辱了?”
    薛达一直忌讳着别人提起此事,可对方是正经八本的主子,又是他效力的对象,他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又冷嘲热讽道,“哼,我就不信白家人会一直这么走运。”
    赵宁早就知道她的姑母是因为白璟而死,又加上清雅殿那位偏偏也姓白,她不由得十分反感白家。她顺水推舟道,“大人可不能坐以待毙。就我所知,凡事都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薛达望着赵宁欲言又止的目光,静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家父一直拒绝和白家人来往,每每在宫中遇到白家太医也从不礼让。我想,不若让那个侮辱了薛大人的东西来趟我们赵府,有他的亏等着吃呢。”赵宁轻飘飘的说着,却字字咬着一股劲儿,就好似想把谁生吞活剥了一般。
    薛达心中暗自琢磨,这赵宁必然不单纯是为了让他出气,想来她也是在为日后有求于他而做铺垫。他了解后宫的争斗,太医院时常脱不开干系。此刻他也正需要一个庇荫,跟随这位有孕在身的主子看上去是个明智的决定。
    思前想后间,赵宁向后微靠了靠,“听闻昨晚家父饮多了酒,就劳烦薛太医着人送些醒酒的汤药过去吧。”
    薛达会意,他明亮着眼睛勾住赵宁,两个人会心一笑后,薛达就退出了宁华殿。他撑着扶杖一瘸一拐地走下石阶,迎面撞上了皇后娘娘以及白顺仪。
    他因身体残疾可以不必行跪礼,皇后干脆就没让他行礼,只关切问道,“薛太医是刚请脉出来吧?宁嫔的情况怎么样?”
    宁华殿的窗纱早些日子就换成了上等的蝉翼翠绢,宁嫔在屋内靠窗倚着,早就听到了屋外皇后的动静。她仗着自己有孕,即便没开始显怀,也骄矜了起来。想让她出去迎接皇后,她才懒得动弹。她凝了凝神,继续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
    “回皇后娘娘,宁嫔一切都好。”薛达尽量简短回答,不想过多和皇后有接触。皇后一直归薛显照料,而他最近对薛显的成见,甚至超过了对白決的成见。
    “这就好了,本宫就放心了。”皇后春风一笑,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对着身边娉婷而立的白芷道,“偏巧本宫也在孕中,日子左不过早了宁嫔半月,这下好了,我们可以作伴。”
    白芷扶住皇后的手臂,也笑道,“是了,真是巧,昨儿宁嫔诊出了喜脉,今儿皇后娘娘也诊了出来。”
    薛达早就听得云山雾绕了,他揣摩不透这两位主子一句搭一句地说话,是个什么意思。又不需要他插话,又要他在一旁听着。薛达低着头,最后只客套道,“恭喜皇后娘娘了。”
    殿内的赵宁早就气得胸腔都要炸了!她挥手扫翻了桌上的茶具,愤恨地想,皇后就是故意来气她的!想不到皇后看着敦厚持重,竟也是个心机的女人!她就不信了,她刚查出有孕,皇后就紧接着也有了好消息!一定是皇后故意守着消息,滴水不漏,到现在才放话,明摆着要将陛下的心思又都拐到她那里去!
    皇后和白芷在廊下听到了屋内碎瓷的瑽瑢声,两个女人相顾一视,都心领神会。皇后提起服摆,勾住白芷,“妹妹,咱们赶快进去吧,宁嫔别出了什么事儿。”
    白芷跟在皇后身侧,临走之前也不忘回看了一眼薛达。她已经从沈济生那里旁敲侧击到惠民司发生的事情,由是也知道了薛达对白苏的刁难。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薛达,却在心中着重记上了一笔。
    回到太医院后,薛达配好了醒酒的药材,又着人熬好之后,将白決叫到了身边。
    白決知道薛达会召见他一定心怀不轨,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恶毒到会让他前去赵府送药。朝堂上谁人不知,赵策早早地就与白家势不两立。薛达这是明目张胆地将他往火坑里推。不过白決向来有一股不愿服输的劲儿,薛达越是想为难他,他反倒更要做给他看。
    于是,白決答应了下来,提着药盒准备向赵府赶去。
    白苏见他被薛达叫去,有些担忧,趁他走出太医院之前,她连忙追了上去。
    “白決,你去哪里?”
    白決以为她对赵白两家的恩怨一无所知,便直言,“去趟赵府,给肃远侯大人送药。”
    “怎么会让你去?”白苏蹙起眉头,她心下略一思忖,便为白決担忧了起来,“不若我拿上符令和你一起去罢。”
    “嗯?”白決有些惊讶,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他心直口快,嘴上也不由得脱口问出,“为什么?”
    白苏装作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就是想跟你一起去呗。”
    “嗯?”白決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听到她这样说话,他有些受宠若惊。怔神间,白苏已经跑回房去拿符令了。
    来到赵府跟前,白苏按住了白決,从他手中接过药材,“让我去吧,我想看看朝廷的大官有的是怎样的府邸。”
    白決哪能放心她,他跟上前几步,不想让她任性。白苏回身抬起手掌,将他推到了两步开外,“白決,给我个机会,我想一个人见见世面。”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台阶。
    赵府的小厮看过她手中的符令,又检查过她手上提着的药材之后,便放她进了赵府。
    说实话,白苏微微有些紧张,她跟在领路的小厮后头,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赵府里面的雕梁画栋。小厮停下脚步的时候,白苏险些撞了上去。
    小厮看着有些冒失的她,问道,“谁遣你来的?”
    “薛达,副提点大人薛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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