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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大夫在一边蹲下,在老人家手腕上号了脉,然后摇头叹息道:“老人家的身子,怕是不行了,时日不多啊。”
    朱福一愣,一把抓住老大夫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大夫一脸同情地望着阿东母子,沉沉叹息一声道:“这老妇原本就多病,本来身子就虚弱得很,刚刚又受了惊吓,还挨了一脚,如何能好?我看啊,该是要准备着办后事才行。”又对阿东道,“你娘如今想吃什么你都别心疼钱了,叫她吃,好好陪她最后一程吧。”
    “不!”阿东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眼泪鼻涕一大把,双目赤红,他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娘活不成了,他狠狠瞪着卫薛氏,咬牙切齿道,“你还我娘命来!还我娘命来!”
    说罢,已经是恶狠狠朝卫薛氏扑过去,使劲掐着她脖子,似是想要将她掐死。
    卫大郎心里正不爽着呢,此番见一个瘦弱的黄毛小子打自己娘,他刚好找到了宣泄的出气筒,对着阿东拳打脚踢起来。
    朱福真是恨透了这霸道该死的一家人了,她想也不想,一头便扑了过去,小手用足力气揪着卫大郎头发,使劲扯。
    卫香宝只比朱福大一岁,她打小就臭美,总喜欢跟朱福比美。可是每次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街坊邻居都只夸朱福长得清丽水灵,从来都不夸她,因此她心里恨死朱福了,时常欺负她。
    甚至有的时候,她恨不得这个表妹去死,死了才好呢,死了她才开心呢。
    此番寻着机会,她摩拳擦掌,正想扑过去揪着朱福打呢,可身子却突然飘了起来。
    朱禄将卫香宝抓到一边去,沈玉楼则走到朱福跟前,轻轻将她拉开。
    朱福从小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因此常常被人称作是野孩子来欺负,以前住在县城的时候,她常常跟男孩子打架。后来上了大学,她为了防狼,还特意学了跆拳道,学了剑术。
    身上有些拳脚,打架从来没输过。
    被沈玉楼拉起来的时候,她四肢还在上下挥舞,明显急红了眼。阿东是因着她才受伤的,如今有人欺负阿东,她自然要上去帮忙。
    沈玉楼见这丫头跟着了魔似的,一只手将她拉到身后去,另外一只手将卫大郎拽到一边,然后对着阿东道:“阿东,你娘醒了,去看看你娘吧。”见阿东立即住了手朝他娘扑来一把将他娘抱住,沈玉楼喟叹一声,继续道,“卫薛氏嚣张跋扈,三番两次故意行凶,致使阿东母子重伤,此等行为极为恶劣,依我大齐律法,不但要坐牢,还得赔银子。”他眸光冷冷望着卫薛氏,淡淡出口道,“你当要为你的恶劣行为负责任,走吧,去县衙门。”
    “对,去县衙门,咱们都可以作证!”早就瞧卫家不顺眼的人立即放话道,“必须要坐牢!不能便宜了她!”
    卫薛氏见情况不妙,赶紧爬着过来抱住柳世安腿道:“世安,快,你快替干娘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们竟然敢要老娘去坐牢,快,你去替干娘教训教训他们!”
    柳世安颇为不耐烦地望了卫薛氏一眼,然后眉心轻轻蹙起,不得已朝沈玉楼抱拳道:“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为着这么点小事要去衙门,总归是不好的。你们看只有行吗?赔钱,让我干娘赔钱,该赔多少赔多少。”
    朱福哼道:“钱是一定要赔的,但是衙门也是一定得要去的。”她原本雾气蒙蒙的一双眼睛此时盛满怒气,巴掌大的小脸拧做一团,义愤填膺道,“还有,这位老爷,这不是家务事,这是已经闹出了人命!再说了,阿东母子跟她有何干系?怎么就是家务事了?”
    “这......”柳世安有些不敢看眼前这双眼睛,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将目光挪向别处,侧首道,“干娘,便去吧,如今事情闹成这样,不去见官怕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你也放心,你不会坐牢的。”
    见自己的靠山都让自己去衙门,卫薛氏不由害怕起来,她抖着一双腿站了起来,可气焰却没有下去,她梗着脖子强作镇定道:“去就去!老娘怕谁?是这死老太婆自己要死了,干老娘屁事!这就走!”
    县衙门离敬宾楼不远,当一众人浩浩荡荡从敬宾楼往县衙门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此时,松阳县县官廖鸿达正坐在自家后院吃饭,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旁边有两个美妾陪着,美妾正在为他倒酒。
    忽而听得有人击鼓,廖鸿达眉心一蹙,然后伸手将美妾递过来的酒杯往旁边一推,低声道:“这大晚上的,何人击鼓?”话音才落,外头就有人匆匆跑了来,大口喘着气说,“老爷,老爷,衙门口围着一圈人。”
    廖鸿达的好兴致被人搅了,脸色明显不好起来:“你去看看是谁击鼓,叫他们明儿再来!这大晚上的,没事不在家抱着婆娘睡觉,跑到衙门口来胡闹,我看是皮痒了。”一抬眸,见那人还不走,他眼珠子一楞,拍着桌案凶道,“本官说的话你敢不听?还磨磨蹭蹭做什么?快去!”
    “老爷......”跑进来的是廖府的管家,姓方,他左右瞧了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爷,您来这里任职已经快满三年了,吏部三年一次的考核就要到了,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被老百姓抓住把柄,可真是不值当啊。”
    三更:
    方管家的几句话,真是让廖鸿达醍醐灌顶,他一下子就醒酒了。
    对,他来这松阳县当县官已经快三年了,这吏部三年一次的考核眼看着就要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一定要积极为百姓效劳才行。他一定要公正严明,一定要做个好父母官,一定要让老百姓夸自己。
    “快,快,方管家,你赶紧着人去将严捕头还有张师爷都叫来,本官要为民办案。”他一边急吼吼地吩咐着方管家办事,一边又催促自己两个小妾道,“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本官的官袍拿来,快去!”
    两个小妾赶紧丢下手上的酒杯,匆匆往内室跑去,不一会儿,便捧着廖鸿达的官袍小碎步跑了出来。两人配合默契,没有一会儿功夫,便替廖鸿达将官袍穿上、官帽戴好。
    廖鸿达提了提袖子,又正了正官帽,觉得一切妥当了,他清了清嗓子,方才迈着阔步往前头走去。
    前头衙门大堂中央站着几个人,外头还围着不少老百姓,阵容不小,廖鸿达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坐上自己的官椅。
    将那惊堂木重重往案上一拍,沉声问道:“何人击鼓?”
    堂下阿东立即朝着廖鸿达跪了下来,磕头道:“是小人,是小人击鼓。”他连着给廖鸿达磕了三个头,方才直起身子陈述道,“小人是敬宾楼的活计,小人要状告卫薛氏谋害人命,求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卫薛氏没有下跪,站在一边朝阿东狠狠吐了口唾沫,呸道:“放你娘的屁!老娘什么时候谋害人命了?又是谋害谁的命了?你不要性口雌黄!”又舔着一张笑脸对廖鸿达道,“大人,是这小儿诬蔑民妇,民妇是被冤枉的。”
    “大胆!”廖鸿达不满地看向卫薛氏,将那惊堂木狠狠一拍,斥责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话毕,左右站着的衙差便将手中水火棍重重往地上敲打,口中沉声念着“威—武—”二字。
    卫薛氏吓得腿软,当即一个趔趄跪了下来。
    廖鸿达伸手摸了摸胡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阿东道:“你状告卫薛氏谋害人命,可有人证物证?”
    阿东抹了把眼泪,伸手将他坐在一边地上的老娘扶到身边去,哭着对廖鸿达道:“大人,小人是敬宾楼的伙计,今儿在敬宾楼跑堂的时候,卫薛氏先是拿起一个大碗便朝小人脑袋砸来。”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又道,“后来小人娘赶来看望小人,这卫薛氏又无故踹了小人阿娘一脚。”说到这里,他泪珠子便不住往外蹿,哽咽道,“正是因为她这一脚,叫小人娘去了大半条性命,这不是谋害人命,又是什么!”
    “你胡说......”卫薛氏刚准备反驳,那廖鸿达便将惊堂木拍的啪啪响,怒道,“本官没有让你说话,你老实一旁呆着便是!”廖鸿达又转头问阿东,“你方才说的这些,有谁可以作证?”
    “他们都可以作证!”阿东伸手指着外面围在衙门口的一群人道,“这卫薛氏行凶的时候,当时很多人瞧着呢,卫薛氏十分猖狂,口口声声扬言说我娘该死!我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她那一脚踹下去,大夫都说我娘怕是活不长了。”
    说完话,阿东又一直给廖鸿达磕头道:“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廖鸿达见外头人纷纷伸手指着卫薛氏,对她指指点点的,说的都是些对她不利的话。廖鸿达一听,心下已经断了案子,他轻轻咳了一声,转头问一旁的张师爷道:“按照我大齐律法,这桩案子,该怎么判?”
    张师爷搁下笔来,托手摸着胡须道:“虽然有这么多人给阿东作证,不过,到底没有闹出人命来,所以,无须偿命。”张师爷顿了顿,之后话锋一转,又道,“但是这卫薛氏确实有谋害人命的行为,也对阿东跟他娘造成了一定伤害,按照大齐律法,这卫薛氏该是要坐牢的。”
    一听说自己要坐牢,卫薛氏整个身子就软了,她一下子就跌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虽然有些崩溃,可她尚存理智,知道再求县令已经没有用了,于是便跪着朝柳世安爬来。
    “世安,你救救干娘吧,你快想想法子救干娘。”卫薛氏软趴趴瘫坐在地上,伸手拽着柳世安袍角,虽然说着求人的话,可那傲气丝毫不减,她板着一张老脸道,“世安,只要你能让干娘免去牢狱之灾,往后干娘不会少了你的好处。我知道你这次回来为的是什么,干娘答应你,一定帮你。”
    柳世安眼睛忽然一亮,心跳忽然就加快起来,他原本只是想回这个地方散散心的,只想再看看那个人,还真的没有旁的想法。不过,如今既然干娘开了这个口,他心里忽然就有了想法。
    他弯腰伸手扶住卫薛氏,一脸诚恳道:“干娘您在说什么呢?我是您的干儿子,眼睁睁看着您被人冤枉了,我怎会无动于衷呢?”说着他便又直起身子来,朝着廖鸿达抱拳道,“大人明察,这并非是命案,不过是家务事罢了。”想着刚刚进敬宾楼大门的时候,有人说干娘本来是要打她外孙女的,这样一来,可不就是家务事了?他事无巨细一一与廖鸿达说了。
    说完之后,还没待廖鸿达做出新的判断,则又撩袍跪了下来,抱拳道:“卫薛氏固然有错,可罪不至于行牢狱之灾,就算让卫薛氏坐牢,阿东娘亲的身子也不一定能够好得起来。”他望了阿东一眼,慢慢启口道,“不若用银子免除卫薛氏的牢狱之刑,这样的话,也可以让阿东跟这位老人家多一些银子改善生活。往后请个大夫好好替老人家瞧病,再买个丫鬟跟前伺候着,让老人家好好安度晚年。”
    几个臭钱就想免去牢刑的惩罚,阿东才不答应,他又磕头想要继续说话,却被他娘一把抓住了袖子。
    她老人家心里清楚明白得很,自己本来就时日不多了,让那老虔婆坐牢又能如何呢?倒不如赔点银子来得实在,于是阿东娘紧紧扯住自个儿儿子袖子,艰难地朝着廖鸿达跪了下来,虚弱道:“大人,赔钱,民妇答应赔钱。”
    “娘!”阿东狠狠擦了把眼泪,叫唤道,“咱要她坐牢!要她吃苦头!谁叫她害了娘的性命!要她以命抵命!”
    “你闭嘴!”阿东娘狠狠斥责一声,又望着柳世安道,“我答应赔钱了事,不过,你若是说的数目我不满意,这事依旧没完!”
    卫薛氏不想坐牢,可要她拿钱,那简直比要她命还难受,当即道:“我没钱!”
    柳世安道:“这个钱,自然是儿子替干娘出,这是儿子应该孝敬干娘的。”
    卫薛氏一愣,随即乐开了花,大声笑着道:“世安呐,干娘真是没有白疼你啊,你真是干娘的好儿子。”
    这廖鸿达听说柳世安出钱,这才腾出空来上下将柳世安打量一番,见他身上穿的是蜀锦,不由眼睛大亮,已经开始琢磨起心思来了。
    廖鸿达眨巴下绿豆小眼,看了看阿东跟他娘,又瞅了瞅柳世安,问道:“若是这位老人家愿意接受赔钱了事的话,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柳世安想了想,然后缓缓伸出五个手指头来,那廖鸿达眼睛一亮,追问道:“五十两?”
    柳世安摇了摇头:“是五百两!”
    “五百两......”廖鸿达努力将那芝麻绿豆小眼睁得圆溜溜的,心里简直是又羡慕又嫉妒,这人得多有钱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百两纹银来。像他当官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是二三十两银子,这得足足他两年的俸禄银子啊。
    阿东娘连滚带爬地爬到柳世安跟前来,拽着他袍角道:“口说无凭,你得写个契约!并且这银子,得明儿中午之前给我们,若是不能兑现承诺,这事没完!”
    柳世安弯腰亲手将阿东娘扶起来,奈何阿东娘站不稳,她只能抖着双腿艰难地站在柳世安跟前,哆嗦着身子道:“你去写个契约。”
    张师爷递了纸笔来,按着阿东娘说的写了个契约,然后双方按着手指印,这案子也算是了了。
    阿东娘将那张契约紧紧抱在怀里,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那双空洞的眼睛也有了些许光彩,她真没有想到,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竟然还能给儿子攒这么一大笔银子。
    有了这银子,儿子不但可以买个宅子,还能够买个丫鬟说门好亲事了。
    退堂之后,朱福赶紧跑了进来将阿东娘扶住,又望了阿东一眼,见他一脸愧疚的表情,心里沉沉叹息一声。
    “阿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朱福挽着阿东娘胳膊,跟阿东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阿东娘笑着道:“我们的住处在城外,不过,这个时候城门早关了。没事儿,我们娘俩今晚上就在街头将就一宿,这天啊,很快就会亮的。”走到门外,她抬头望着镶满星子的暗黑夜空,“天很快就亮了。”
    朱福道:“天气这么冷,怎么能住在街上,不若找家客栈先住一晚上吧。”
    阿东娘立即拒绝道:“住客栈不得花钱!没事的丫头,我们母子早就习惯了,就在街头将就一晚上。”
    走在前头的沈玉楼听得这话,回头望了眼,他脚下步子放慢了些,对朱福道:“让他们先在我家住一晚上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他声音淡淡的,虽然说着邀请的话,但语气并不十分热情。
    ☆、第26章
    沈玉楼心里并不愿意自己妹妹在敬宾楼做事,当然,他本能的也不希望朱福在外面抛头露面当厨子赚钱。在他心里,赚钱养家那该是男人做的事情,女儿家就该呆在闺阁之中,做做绣活,养养花草。
    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才是阴阳有序。
    若是什么时候轮到需要靠女子来赚钱养家糊口了,岂不是叫人家耻笑这家男儿无用吗?妹妹就该是用来疼的,就该娇养着的,那些烦愁生计的压力,该由男人来一力承担。
    这也是为何,他在金陵书院念书的时候,也不忘辛苦打工赚钱寄回家来。
    可是如今倒是好,家里头不但没有用自己那些钱,反倒是要妹妹日日在街上卖豆腐,他想想都心疼,一个女孩子风吹日晒的,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所以,当母亲同意妹妹来敬宾楼做事的时候,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可事后想想觉得还是不妥当,便放下书本,去隔壁朱家打铁铺子找了朱禄,并且与朱禄一道来了敬宾楼。
    可巧不巧,才将走进敬宾楼大门,就有人向两个姑娘家寻事了。
    好在他跟朱禄去的及时,若是迟一步呢?是不是妹妹跟小不点就要被欺负了?他真是不敢想象。
    他难得脸色不好不是对阿东母子的,可阿东瞧在眼里,却觉得有些别扭,摇着头谢道:“不必了,我知道在北大街有一个地方,之前是一些乞讨的人住在那里的。那个墙角有一些稻草,我跟我娘就在墙角歇一晚上,冻不着。”
    沈玉珠道:“阿东你年轻,所以身子吃得消,可是你娘呢?你娘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也忍心叫她跟你一起挨冻吗?”一边说,一边在阿东肩膀上拍了拍,扬着下巴道,“阿东,你小子够义气,就凭你当时能够挡在小阿福跟前,我就觉得你是条好汉。”见阿东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继续抢话道,“你放心吧,不会打扰到我家人的,我娘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里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无趣,刚巧大娘去了,跟我娘做伴呢。你娘可以跟我娘睡,你就跟我哥哥挤一晚上,这样总好过挨冻吧?就这么说定了。”
    朱福也感激阿东当时能够冲在自己前面,也点头附和道:“既然沈大哥跟玉珠都开口了,你便去沈大娘家住一晚上吧,明儿我陪着你一起去要钱。你们住在城外?是什么样的屋子?如今天这么冷,怎么能够住在城外呢,你们得了银子,该是请个好点的大夫来给瞧病才是。”
    阿东娘一听要花银子看病,赶紧摇头道:“不必请大夫!不必请大夫!我上了岁数了,就算再怎么吃药,身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这位小姑娘说得也对,阿东往后定然是不能再住在城外了,该是寻思着在县城里找个房子才是。”
    “这件事情且以后再说,大街上这么冷,咱们还是快些回家歇着再说吧。”沈玉珠一边说,一边亲自去扶着阿东娘,几人一道往家去。
    外面天完全暗了下来,街上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三两个行人,当几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跟沈玉珠等人道了别,朱福搓着手进了自家打铁铺子。
    铺子里的火炉还烧着红红的火,暖和得很,朱福一边舒展着四肢一边摸着黑望向正在关门的朱禄道:“哥,那捕兽器你帮我做好了吗?”
    朱禄将门关严实后,转身熟门熟路点了一盏煤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望着自己二妹妹道:“当时玉楼来找我,我便跟着他一道去了敬宾楼,所以手上的活就撂下了。不过,只还差一点点。二妹妹,你今天受到惊吓了,先回后屋歇着去吧,哥哥再敲个边淬个火也就差不多了。”
    铺子里的灯光很暗,朱禄那张黑俊的脸在暖黄色灯光照耀下,越发显得轮廓分明起来。他身材高大,又因常年干活的缘故,体型保持得非常好,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少年气质又憨厚朴实,可依旧难掩其勃勃英姿。
    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朱福觉得很幸福,不过,哥哥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实在太老实了。
    在自己亲人跟前老实,亲人知道疼他,可是在那群吸血鬼跟前老实,人家只会当你是傻子,跟前欺负你指使你做这做那儿,背后肯定还会嘲笑你人穷且没有志气。
    就像他们那大姨父张发财,有几个钱,简直不将自己父兄当人看。
    她还记得自己那天去找张发财要钱的时候,那些人的那副模样,根本就是十足的禽兽。
    想到这里,朱福也心疼她哥,便道:“哥,咱们以后不要这样拼命干活,爹爹身子已经垮了,你便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别像爹那样。咱们现在家里还是有些银子的,明儿雇辆马车去杏花村接奶奶吧,马车跑得快,咱们可以迟一些去。剩下的这些活,明儿早上再做吧。”
    朱禄性子有些闷,话也不多,平日里跟家里人也不常说话,打小就知道跟在他爹身后干活。如今见二妹妹这般关心自己,堂堂男儿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一双手一会儿放在身前,又一会儿背到身后去,眉毛一抬一抬地望着朱福。
    “哥,走吧。”朱福见这个便宜老兄又害羞了,上前一步便挽着哥哥健硕的胳膊,拉着哥哥一道往后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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