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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危急时,李大夫丢开药箱,抓起长刀,带着徒弟加入守城队伍。
    本该躲在内城的老人,妇人,以及半大孩童,均手持刀枪棍棒,踩着鲜血,冲上城头。
    没有武器,捡起几块石砖,同样迎敌。
    鲜血和死亡令人恐惧,也会激发人的勇气。
    杨瓒左臂重伤,完全抬不起来。靠在墙上,已无退路。
    见他身着官服,料定是个大官。一个鞑靼百夫长露出狞笑,高举弯刀,就要砍下。不想,忽被两个半大孩子抱住腰间,动弹不得。
    “大人快走!”
    “我和你拼了!”
    两个孩子,自然不是鞑靼对手。
    百夫长冷笑,弯刀接连斩落。
    两个孩子没有放手。
    即使被弯刀砍中,口中涌出鲜血,四条手臂仍牢牢箍住,似钢钳一般。拼出最后力气,将鞑靼拖出墙外,坠落城下。
    “不要!”
    杨瓒猛的扑向前,探出手,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眼眶酸涩,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一阵咳嗽,满目尽被染红。
    城头上,战斗仍在继续,边军和百姓,一个接一个倒下,鞑靼却是越来越多。
    终于,南城门只剩五个明军。身负重伤,仍拼着最后力量,将杨瓒护在身后。
    鞑靼逐渐逼近,表情狰狞,双眼赤红,似盯着猎物的恶狼。
    要死了吗?
    正对刀锋,杨瓒表情平静。
    回想一下,人活几十年,如他一般,能经历两世,实是赚到。
    只不过,没能完成计划,打造出一个大明盛世,实以为恨。没能见到朱厚照成为一代明君,碾压草原,熊到欧洲,没能目睹明军扬帆海上,开拓海疆,更是遗憾。
    甚者,未能见顾卿最后一面……
    闭上双眼,杨瓒牵起嘴角。
    明知无路,终是不甘。
    天空中,彤云密布。
    边塞之地,寒风骤起,飞雪迎面,似在为逝去的忠魂悲哭,为将受铁蹄蹂躏的边民哀悼。
    朔风声中,一阵号角声乍然响起,穿透层云,撕开灰雾。
    刀停中途,鞑靼表情微变。以为必死的明军,双眼骤然发亮。
    号角声越来越近,继而是熟悉的战鼓。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一阵紧似一阵,传遍茫茫雪原,震动众人耳鼓。
    奔雷声中,战马碾压而过。
    雪亮的刀锋,反射重重雪光。
    红色袢袄,如林长矛。
    步卒敲击盾牌,列阵出现,刹那之间,仿佛幻象一般。
    “援军!”
    “是援军!”
    守军开始嘶吼,鞑靼骤然胆寒。
    鼓声骤急,张铭拉住缰绳,高举长刀,猛然挥落。
    五百骑兵当先,一千步卒在后,弓兵拉满长弦,嗡鸣声震碎雪幕。
    “进攻!”
    号令下,轰隆隆的蹄声压过雪原。
    “杀!”
    滚滚洪流,携不挡之势,冲破鞑靼营盘。
    战场天平开始倾斜。
    预期即将到来的胜利,别部额勒正洋洋得意。未料想,朝廷的援军竟在这时赶到!
    比拼战斗力,现下的明军骑兵,绝不是鞑靼对手。然后者已鏖战整日,又半数下马,集中全力攻城,遇明军冲锋,完全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
    杀声震天。
    战马撞击,长刀扫过,鞑靼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死伤百余。
    “再冲!”
    张铭调转马头,甩掉长刀血迹,趁鞑靼陷入混乱,不及重整队形,第二次冲阵。
    这一冲,竟将别部额勒同护卫冲散!
    见首领被困,鞑靼顾不得生死,悍然挥刀,同明军互砍。
    援军的死伤开始加重。
    战况最激烈时,应城伯率领的援军及时赶到。
    举起千里镜,看到冲锋的张铭,孙钺未做迟疑,当即下令,步卒殿后,骑兵冲锋。
    “随我来!”
    孙钺擅使长枪,一身银甲,当先冲到阵前,抡起铁造枪身,当即横扫一片。
    “杀!”
    两支骑兵,先后冲入鞑靼阵营,左冲右突,互为支应,很快将两千人切割开来。
    鼓声突起变化,骑兵减慢速度,步卒举起立盾,组成战阵。
    长矛斜挑,腰刀出鞘,一声声敲击在盾面,迅速张开大网,填补缺口,以优势兵力将鞑靼包围,截断后路。
    “增援城头!”
    几次冲杀,长刀卷刃。
    随手抓起一把腰刀,张铭率骑兵和部分弓兵,直冲城下。
    “西门!”
    谢丕所在,最为危急。
    攻城锤破开碎冰,凿开城门,碾过役夫尸身。如非援军赶到,杀得鞑靼人仰马翻,此刻,鞑靼定已涌入城内,大开杀戒。
    “杀!”
    推动攻城锤的骑兵,多来不及上马,当场被弓箭射杀。
    张铭一马当先,指挥步卒冲进城内,迅速登上城墙。
    此时此刻,鞑靼大营一片混乱,新入步兵战阵,别部额勒亦被包围,难以脱身。城墙上的鞑靼进退不能,同先时明军交换角色,转瞬陷入绝境。
    “杀!”
    步卒冲上城墙,挥刀劈砍。
    鞑靼惊魂难定,很快被杀得大败。
    见到同袍和百姓尸身,明军悲愤难抑,下手毫不留情。刀劈矛刺,直将鞑靼逼至跳墙,誓不留半个活口。
    危机解除,杨瓒忽然没了力气,靠着石墙,滑倒在地。
    阽危之域,生死一线,转瞬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大起大落,心情实难表述。
    “佥宪?”
    “我无事。”
    放下宝剑,后脑抵住石壁,伤口一阵疼似一阵,杨瓒却甘之如饴。
    疼,代表活着。
    活着……
    想起战时,不顾掌心血污,用力捂住双眼。
    咸涩的泪水,终于滑落眼角,浸湿脸颊。
    镇虏营战局逆转,别部额勒陷入苦战。
    草原上,顾卿率领百余骑兵,顶风冒雪,终寻到别部扎营处。
    夜幕将临,大风夹着碎雪,冷入骨髓。冰碴打在脸上,似利刃擦过。
    枯黄的草茎,俱被厚雪深埋。牛羊想要吃草,只能顶着寒风,刨开雪层。每遇寒冬,部落牛羊都会大批死去,牧民想要活命,只能随部落首领到明境劫掠。
    别部额勒有黄金家族血脉,领七千牧民,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大部落。平日里,都是分成百十人的小部,赶着牛羊,各自寻找草场。
    每逢节日或出战,才会聚集到一处,扎下帐篷,立起营盘。
    此次,别部额勒领数千人叩边,部落里多是老弱妇孺,仅有五十人负责守卫。
    为防他部寻仇,众人离开熟悉的牧场,将营地选在汤河下游,靠近明朝边境,距石城匣不到百里。
    一边劫掠明朝,一边靠明朝边镇作为保护,简直是莫大讽刺。
    入夜后,篝火熄灭,牛羊归圈。守卫巡视过营地,确定没有危险,也打着哈欠,陆续返回帐篷。
    午夜之后,风雪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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