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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佥宪。”
    杨瓒摇头,自己没法动,只能唤人取来行李,将伤药交给李大夫。
    “未知谢郎中和顾司业伤情如何?”
    “谢大人伤了腿,暂不能移动,其他无碍。顾大人,”李大夫顿了顿,道,“老夫用过药,发起高热,需等熬过今夜,再行诊断。”
    “一切有劳。”
    支撑着起身,杨瓒拱手揖礼。
    “佥宪万万不可!”
    李大夫忙侧身让过。
    一揖到地,杨瓒直起身,道:“我想探望两位兄长,是否可行?”
    “无碍。”李大夫道,“童儿为佥宪带路,老夫另去医帐。”
    “老人家也要注意身体。”
    李大夫颔首,背起药箱离开。
    由药童引路,杨瓒穿过临时搭建的营地,寻到谢丕顾晣臣所在,掀开帐帘,苦涩的药味夹杂着血腥气,立刻迎面扑来。
    “杨贤弟?”
    听到动静,谢丕转过头,果然如李大夫所言,右腿受创,无法随意移动。好在没有伤及筋骨,伤愈后,不会影响走路。
    顾晣臣躺在榻上,额上覆盖布巾,脸颊通红,高热之下,人依旧清醒。意志之坚韧,足令人惊叹。
    “杨贤弟来得正好,我同顾兄商议,正要遣人去寻你。”
    谢丕招手,示意杨瓒坐到榻边。
    短短一段路,吹过冷风,杨瓒又开始咳嗽。不知是疲累还是风寒,不敢靠两人太近,走到离榻两步远的地方,便停住。
    “小弟受了风,莫要染给两位兄长,这里便好。”
    谢丕皱眉。
    “杨贤弟说的什么话。靠近些,莫不是欺我和顾兄不能动?”
    无奈,杨瓒只能再近半步。其后,不管谢丕如何瞪眼,都不再向前。
    “小弟站这里就好。”
    “贤弟坐下。”
    顾晣臣撑着起身,取下额上布巾。药童立即上前,重新浸透冷水,方递回去。
    “两位兄长正商议何事?”
    谢丕顾晣臣互看一眼,将药童遣出帐篷,低声道:“一为战报,二为请功。”
    杨瓒挑眉,事情明摆着,还需商议?
    “贤弟不明白。”
    谢丕摇头,道:“此役关系之大,绕不开蓟州总兵。兵部,户部,都督府,边镇总制巡抚,都要梳理清楚,各方打点,分出功劳。”
    杨瓒蹙眉。
    蓟州总兵,怀柔总兵,五名镇守太监,都在阵前战死。杨瓒早打定主意,上疏之时,必为其正名请功。
    战死的才氏兄弟,同在奏疏之上。
    将官边军,巡抚州官以及训导文吏,凡于战有功,都不会落下。
    户部、兵部也可列名。
    都督府又是怎么回事?
    “非止于此。”谢丕继续道,“营州、昌平州、延庆州,都不可遗漏。我同顾兄商议,列出名单,与贤弟一并参祥。”
    接过墨痕未干的几页纸,杨瓒沉默。
    打仗时,没见几个出面。打赢了,都跳出来摘果子?
    昌平知州和卫学训导临战不惧,为接应边军,死在鞑靼刀下,当为英魂。延庆和营州上下,除武将调兵,卫卒出战,有文官什么事?
    名单之上,文官明显多于武将。
    州县七品列百户之前,死战的边军,凡总旗以下,无一具名。
    想起老边军嘶哑的吼声,杨瓒垂下双眼,冷意自足底蔓延,全身似被冻僵。
    观其神情,谢丕不禁苦笑。
    “我知贤弟不忿,为兄又岂是甘心。然形势如此,此战之后,你我必要归京。北疆之地,仍需此辈镇守。”
    分润战功,实出不得已。
    巩固边防,戍守边镇,该给的好处必须给。就算是割肉,也不能嫌疼。不求各个如才指挥使一心为国,能少出几个孙同知之流,少拖边军后腿,也是好的。
    不合理?
    官场战场,不合理的地方还少吗?
    出自谢府,又随李东阳学习,谢丕对官场的熟悉,远超过杨瓒。
    “杨贤弟,此事不能不为。”
    杨瓒依旧沉默,抓着名单,指尖竟有些发白。
    正在此时,帐外突起喧哗。
    一阵马嘶,继而是阵阵欢呼。
    似预感到什么,杨瓒心头急跳,不顾谢丕和顾晣臣诧异的目光,起身走出营帐。
    营地之前,数名骑士正翻身下马。
    被簇拥在前者,一身黑甲,盔缨鲜红。
    大步走来时,煞气未散。俊容之上,似凝结冰霜。
    “顾同知?”
    三字出口,手腕已被扣住。
    掌心的热度,顷刻穿透袍袖。
    一瞬间,杨瓒眼底微痛,喉咙发干。满心满眼,俱是身前之人,再出不得半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冲击
    杨瓒晕倒了。
    在医帐前,当着全营人的面,脸色苍白,软倒在地。
    霎时间,空气似被冻结。
    顾卿弯腰,抱起杨瓒,黑眸凝结,周身似有煞气席卷,无人敢近半步。
    伤兵营前,李大夫正在熬药,想起满营伤兵,见底的药箱,颇觉棘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伤药,纵然医圣再世,也将束手无策。
    杨御史的几瓶伤药,效果极好,奈何分量太少。想救治这么多伤兵,实如杯水车薪,完全不可能。
    想救人,还需朝廷下旨,从边卫调运。
    天寒地冻,大雪封路,一来一往又将耗费不少时日。伤重者恐难保全。
    想到这里,李大夫连声叹息。
    正发愁时,头顶突然罩下一层阴影。来不及反应,已被来人架住胳膊,二话不说,抬起就走。
    “我的药!”
    “小心我的药!”
    “徒儿!”
    惊呼数声,人已被拖走五步。
    “徒儿,看着药!”
    听到声音,徒弟跑出营长,李大夫早在十步之外,双脚不沾地,药箱都被带走。
    “师父?放开我师父!”
    见师父被架走,徒弟大急,就要提步来追。
    “不必跟着我,我没事。熬药,先看着药!”
    认出来人是赵横,李大夫不再挣扎,扬起嗓子,止住徒弟。见对方焦急之色稍缓,顿了顿脚,终回身熬药,才转过头,问道:“赵校尉,如此匆忙,可有人受伤?”
    “事出紧急,还请见谅。”
    话落,赵横没有多做解释,加快脚步,很快穿过大片营地,停在一座新搭的帐篷前。
    中军大纛立在左侧,数名守卫手按长刀,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帐帘掀起,两名校尉走出,见到李大夫,顿时满脸激动,如遇救星。
    “可是营中大夫?”
    “正是。”
    “太好了!”
    一名校尉上前,道:“快随我来!”
    “怎么回事?”
    话音尚未落下,李大夫再次双脚悬空,脚不沾地,被“送”进帐篷。
    北风吹过,碎雪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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