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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容站起身,抖抖衣袖,唤来一名长随,知杨瓒奉召觐见,人已过奉天门,眼珠子转转,立即叫两个小黄门,抬脚离开值房。
    不是十拿九稳,也该碰碰运气。说不准,真能说上话。
    可惜,傅公公的运气实在不好。
    杨瓒带着满车玉米,穿过奉天门,直往乾清宫。
    丘公公在侧,知晓车上是天子惦记的番粮,行事愈发谨慎。
    眼睛瞪起,生人勿进!
    沿路遇到“碰运气”的中官,通通瞪走。
    犹不死心者,望着杨瓒,表情格外生动,仰慕杨御史而不能近前,实为平生之憾。
    转向丘聚,登时换过一副面孔。
    只你会瞪眼?咱家也会!
    御前伺候?
    咱家得过皇后娘娘的赏!
    一路走,一路瞪。
    丘聚眼眶发酸,终究没落下风。
    杨瓒忽生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当真至理名言。
    至乾清宫,大车停住。
    张永刘瑾在殿内伺候,谷大用和高凤翔几人掀开蒙布,仔细查验之后,确定袋中都是玉米,轻松扛起一袋,送入殿中。
    东暖阁内,朱厚照换过常服,坐在御案后,腮帮鼓起,满脸不愉。
    三位阁老视而不见,继续侃侃而谈。
    尤其谢阁老,从上古讲到夏商,从秦汉说及隋唐,不是杨瓒来得快,两宋都要过一遍。当真不愧好侃谈之名。
    中官通禀,杨瓒进殿行礼。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三只老狐狸,仍是心里打鼓,掌心冒汗。
    没能出宫,又被抓住讲古,朱厚照委实憋屈。
    见谷大用扛进玉米,无视刘阁老眉间紧蹙,张口道:“杨先生平安归来,朕心甚慰。”
    “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
    “此物即是番粮?”
    “回陛下,正是。”
    “名为玉米?”
    “是。”见阁老扬眉,杨瓒立即补充,“因粮种为陛下所赐,感天子隆恩,臣斗胆,以此为名。”
    “是哪个玉?”
    “回阁老,山石之玉。”杨瓒豁出去,朗声道,“敬献此粮,以解边镇之急,边民之忧,伏望陛下江山永固!”
    “恩。”李东阳拂须,颔首道,“陛下以为如何?”
    杨瓒眨眨眼。
    如此胡说八道,竟也安全过关?
    “好!”
    朱厚照哪管许多,盯着解开的口袋,双眼发亮。
    “杨先生,此物当如何食用?”
    杨瓒顿了顿,见阁老同有此意,忽然觉得,铺垫许多,这才是几位大佬的本意。
    遥想收到玉米粒时的猜测,默默转头。
    熊孩子这般,不奇怪。
    问题是,朱衣象笏的内阁相公,竟也有吃货属性?
    杨御史万万想不到,见识过甘薯,朝中诸位大佬,对蓟州种出的番粮都是万分感兴趣,期望值非同一般的高。
    不是情况不允许,东暖阁内必会坐满。
    见几位大佬如此殷切,杨瓒没有藏着掖着,当即献上几本簿册。
    最上一本,赫然是亲笔写就的食谱!
    翻过几页,朱厚照眉飞色悦,兴奋难掩。
    “好,甚好!”
    三位阁老不好同天子抢,翻开玉米种植记录,细细研读。
    杨瓒无事,见暖阁内燃有火盆,得天子恩准,请几位公公取来长筷,当着几位大佬,烤起玉米。
    浓香的味道,在暖阁内飘散,十足勾人食欲。
    玉米有些老,烤过之后,却是相当有嚼劲。
    杨瓒略感惋惜,低暔两声:“如有甘薯,其味更美。”
    刘瑾最先听到,当下跑去御膳房,搜罗来最后几颗甘薯,按杨佥宪的吩咐,埋入炭灰。
    少顷,玉米烤熟,张永先用,试过无碍,再呈天子。
    “好香!”
    朱厚照抓起筷子,狠狠一大口。
    热气烫嘴,仍连声叫好。
    三位阁老古稀之龄,雪鬓霜鬟,比起烤玉米,明显更喜烤番薯。
    火盆换过三次,袋中玉米少去半数,中官和殿前禁卫都有幸分得。想起幼时经历的荒年,不免想到,如果早几年种植番粮,遇稻谷减产,是否就能少饿死些人?
    杨瓒掰开一颗红薯,一边呼气,一边送进口中。
    刚吃两口,就被劈手夺走。
    以为是熊孩子,转过头,却对上刘相公一张英俊的老脸。
    不知何时,天子阁老都围着火盆,盘膝而坐,一边烤玉米,一边分红薯。
    无语片刻,杨瓒重新拿起一棒玉米,默默望向屋顶,和他抢甘薯这位,当真是四朝元老,能止小儿夜啼的刘公?
    与此同时,顾鼎在城内转悠许久,终于还家。
    以为这个时候,能顺利躲开顾侯爷,结果亲爹竟堵在门口!
    “帖子送到?”
    顾世子点头。
    “人可见到?”
    “只有靖之在,杨御史奉召入宫。”
    “恩。”顾侯爷单手持鞭,一下下敲着掌心,敲得顾世子心惊,“话可带到?”
    顾世子僵在当场。
    怕被兄弟揍,扔下帖子就跑,哪来得及说话。
    “没有?”
    顾侯爷皱眉,杀气顿现。
    顾鼎咽了口口水,一天之内,第二次转身落跑。
    “给老子回来!”
    回去?
    等着被抽吗?
    顾世子迈开长腿,飞身穿过回廊,直奔府门。
    没料想,刚推开门房护卫,冲出侯府,就见一身锦衣的顾卿,正面无表情站在石阶下。
    前有狼后有虎,前有兄弟后有爹,顾世子悲怆望天,泪流成河。
    我命休矣!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所谓坑爹
    庆平侯府内,鞭声破风。
    顾世子被亲爹和兄弟追赶,上蹿下跳,闹得是灰头土脸。两条鞭子袭来,威力加倍,躲无可躲,着实是险象环生。
    走投无路之下,干脆牙一咬,抛弃世子形象,三两下爬上房顶,抓着屋脊,退到安全距离,死活不下来。
    见状,府内长史忙驱散家人护卫,该干什么干什么,休要在此围观!
    还看?
    信不信扣你工钱?
    一边撵人,长史一边感叹,这场面,真让人有些怀念。
    早几年,在蓟州时,侯爷的脾气十足火爆,世子伯爷一个塞一个淘气,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次。
    当时,侯爷不用鞭子,直接上军棍。
    老兄弟们没少看热闹。回家教育孩子,也用上这一手。跟在伯爷身边那几个,都是棍棒教育出的好身手。
    自侯爷归京,世子伯爷分宗,两府愈见疏远。如今再看,难言是欣慰还是担忧。
    侯爷主持分宗,实出于不得以。
    当时,顾家洗脱罪名,皇眷正隆。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两京之内,风光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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