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偏偏还要拽着道理说的格外出挑。那奴才怔了怔,还真有没反应过来,禾青却是叹了口气,“年妃自比年轻貌美,与我等鱼目黄花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想来皇上和皇后也体谅明白。不论哪个问起,你都照样的回他就是。”
奴才喏喏的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三儿见那奴才遥遥离去的身影,很不放心,“按理说原是该奴才回话才是。”
“你都回去了,我这可就不是这么点话就能带过去的。”何况她说的话实在说不上好,保不准得势的年大将军一恼怒,不顾君子之姿对她下手可如何是好?禾青抚着下巴,蓦地打了个嗝,“萝卜汤呢?”
三儿闻言,也回身继续用饭。
年氏薨逝,对于宫中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身为雍正最小的儿子,福惠更是跪在灵前,哭的缓不过起来。本来福惠承了体弱的毛病,这一哭一悲,再添他至孝品性,却又独善一人,雍正面对这个年氏临死前唯一的托付,自然而然的生起了难言的情绪。
宫里人都道,年氏这是学着孝诚仁的手段。虽说有些失常的时候,但毕竟她向来温言怜人,自入门就一心一意的对待雍正,这样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也任谁也学她不得。
关于七阿哥就要翻身得宠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圆明园来。禾青自认没有耳聋,更不眼瞎,雍正疼爱哪个儿子,除了自己的那几个,禾青都是眼不见为净。何况福惠不过几岁,禾青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叫奴才跟着嫔妃一等,对福惠略微和善些。
虽然没有落井下石,但未免独善其身,对比果新一等禾青的态度更是冷淡凉薄许多。雍正更是确认年氏不与禾青相见的主意之正,又很是无奈的发现,福惠这个孩子放在哪个嫔妃膝下都不适合。一来嫔妃与年氏相处不佳,二来福惠也不愿多一个额娘。雍正在福惠的遭遇中,看到了自己的一点影子,怜惜之余,愈发的冷静。
他当年怎么走过来的,他再清楚不过。宫里不比圣祖时女人太多,却内里依旧腌臜不断,乌烟瘴气。与其这般,倒不如就顺着年氏说的,多关怀福惠一些。这个关怀,在雍正眼里是斟酌思量颇多,适当的举动。在外人眼里,却是好坏参半,各有心思。
说来,也都是要看福惠和年氏一族的人,如何行事罢了。
若是好的,让宫里的哪个太妃多扶持一把,也是正常。禾青想着,这个年兴许回宫一趟,但呆不得多长时日,又该回来了。
年氏一去,年羹尧等请旨戚戚的哭了一通。禾青不知雍正是怎么冷静的写下了一片潸然泪下的回信,总而言之年羹尧很是受用,隐约推着年氏在宫中的位置很是尊贵。宫里自然看了不少笑话,还有人私下开盘,赌这位年氏该是以什么位份下葬的。
遑论,年氏至今还没有封号。
禾青闻言,也压了点银子,在高位分上。
年前,禾青回宫后雍正才在年氏金棺即将离宫之迹,才颁下旨意。洋洋洒洒的夸赞一番,禾青只听得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提及藩邸,事圳克尽敬慎,皇妣大事悉皆尽心力尽礼,实能赞襄内政。又言妃素病弱,朕办理机务,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确诊治,凡方药之事悉付医家,以致耽延日久。目今渐次沉重,朕心深为轸念。
而后则是追封之语,谥号敦肃,晋升皇贵妃之位。
原来这都是自然的事,只是年氏此行催的雍正与年羹尧近日更是亲近。禾青直到年前才回宫,雍正这厢就颁下圣旨,虽说跟死人相比未免小气笑话。但是死人毕竟是遗憾,摆布的好就可在人的心里留下美好的一面,更为悲苦的莫过于活人斗不过死人的局面。
大伙儿兴高采烈的的看着禾青笑话,年羹尧也觉得雍正颇懂他意,自觉二妹是遭他人压迫故而并不得意恩宠,又觉得雍正如此又肯给二妹面子,便威风八面的在朝上肆意言语,吐露女人小人之言,雍正对此且都一一安抚。
武有志在殿中,时常是无辜之过被弄得灰头土脸,更一反常态不曾辩驳。年羹尧很是得意,轻狂的抖着腿在殿上提及禾青对年氏薨逝的风凉言语之时,几位谏官心头狰狞一笑,腿一迈请了安,肃言正语指责年羹尧言行举止过于放肆,又齐齐请命雍正,要弹劾年羹尧之罪。
第215章 天子拨弄新棋局
三月时,天露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祥瑞之景,年羹尧错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一事,也抬了上来。雍正头一回露出对年羹尧的怒意,四川和陕西的官员更换。而后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又不过几日,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
直至今日在后宫吹枕头风的年氏嫔妃一去,后就有以谏官方才斥责年羹尧擅作威福为头,又有结党营私,贪恋财富一同,列出了三大罪名。
百官大多都是居安自保为主,没有确定的意向,多半不会做冒尖气盛的事。但这回不同,为官最为敏慧的谏官齐齐上阵,雍正更是配合不已,不多时前朝便开始列举年羹尧数十罪名,可大可小,竟都成了不可饶恕之态。
日月朝夕,变动太快。前一日宫里还头一回讥讽禾青惯会腔调,独自落住圆明园实为失宠,雍正看在阿哥的面上,捧高年氏之余才留得禾青一点薄面。如此,反倒把众人欺瞒过去。三儿才攒了点气,正要好好盘算一番,伺候风向也跟着变了。
敦肃皇贵妃入土为安,年羹尧大势已去,独留福惠一人苦苦煎熬。对比之下,禾青的钟粹宫又是门庭若市,众人弯腰谄笑,很是现实。
尤其是前朝雍正言及年羹尧功勋卓著、名噪一时,“年大将军”的威名举国皆知,如果对其加以刑诛,恐怕天下人心不服,又恐要背上心狠手辣、杀戮功臣的恶名为由,表示开恩,赐其狱中自裁。
除了年希尧一府稀稀落落的,年氏正式退出朝政。相对,武有志在中间反而因为所谓的言语挖苦,让雍正很是愧疚谨记,不经意的加封提督一职,更是让武有志在朝中崭露头角,百官更是醍醐灌顶!若无圣祖爷的越级提拔,以及年氏裙带动作太大的缘故,年羹尧也不应该这样耀武扬威,功高震主。需知,武有志在朝中独自摸索的时候,年羹尧还在府中不曾露面。直至今日数十年,武有志一直是踏踏实实的走了过来,身上担任的指责和官职,从来都不比年羹尧逊色。
直到年羹尧落败之后,这样微妙的对比,反而让众人恍然,敢情年氏成了炮灰,帮着武氏一路扫雪挡风,如今功成,自然就不能当着真正的那位了。
虽然这样的意思说出去未免太过,但若说没有半点筹划,是不可能的。
看看至今在宫中宠辱不惊的宁贵妃,身为雍正身侧得力的三阿哥,安恪公主可是至今雍正血脉里独活的女儿,上蹿下跳更恩准出宫的六阿哥。些许人才发现,武氏等人都与雍正亲近的怡亲王等十分熟络,或是私下都有联系。
有个麻雀似的年氏叽叽喳喳的闹,任谁都没发现禾青在底下仗着雍正的恩宠,一副得宠不着人眼的后院女人行径,低调得走的四平八稳。一时之间,提及武氏,众人神色心绪颇为复杂。
三儿捧着新鲜的葡萄,净手后仔细的剥了皮,送到禾青的嘴边。
禾青尝了一口,很是可惜的叹了口气,“太短了。”
雍正忍不得这口气,三五两下,深行拉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就把事情尘埃落定了。禾青在中间所谓的宠辱不惊,不过是暗下考量底下这些人的动静罢了。不过好在抓了一些苗头出来,却和料想的丰收之景有些出入罢了。
三儿笑着又送了一颗过来,禾青闲着提笔画了两人的明白,放置一处。
“主子不必急,小选的包衣这个月就进宫,奴才们都看的紧,只要是可用的都可划进钟粹宫来。”奴才一等,多的也是外面自己人送过来的,但也不排除身家清白可以利用的。
禾青嗯了一声,“注意着就是,若是有些手脚,也不勉强。”
如今钟粹宫太盛,皇后再是亲和大方,也不会毫无芥蒂。何况,禾青自来分了宠,膝下又有子嗣,向来得到雍正偏袒时禾青再是自然的受了,却也会行事严谨一些,不会太过张扬挑衅。中宫之位是皇后仅有,也是最重要的。禾青就怕底下人不知气焰太盛,反而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挑起事端。
底下人大不了死了一条命,逗得后面的好生欢喜。只是可怜她到时候张二摸不着头脑,丢了哪一样禾青都不会忍气吞声。
杨氏闻言,与刘氏一同应了。
禾青闲暇翻了手边的两本册子,册子上记得不是什么钱财玉器,却都是一个个姑娘的名字。一本是近在眉眼下的小选,还有一本则是不远之后的选秀。
从圣祖身子不好那两年再到皇上登基的三年,甚至有些无缘选秀而不能定亲的格格不在少数。有些年纪太大的,雍正又要恪守孝期,便言选秀进宫若是端庄贤淑的好女子,他便一应都替百官或是子辈挑选赐婚。
御赐婚事,这可是尊贵之意,不论心头如何想,自然又是感恩戴德。
三儿喂了几颗,禾青就不想吃了,反而眼睛盯着册子问道,“东西都齐备了?”
“都备好了。只是主子才在宫中过了春就急着去园里,皇上只怕太冷清了。”三儿犹豫小心的道。
没有了年氏,宫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何况如今正是禾青威严气盛的时候,这兴许就是禾青这辈子在这气氛下最为风光,最可显摆的时候了。若是错过了,待到几个月后宫里添上几个年轻的嫔妃,想想就觉得不痛快。虽说雍正不是康熙,可冠冕堂皇说得再多,选秀就是选秀。禾青这个位份上,还要帮着选,禾青这么急着走,也有吃醋嫉妒小气的可能。
禾青一怔,这才瞥眼看了过去,“他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