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说的是。”三儿敲了敲自己的榆木脑袋,没有说话。
雍正抽空来的时候,钟粹宫的正殿悄然无声。雍正并不奇怪,反而驾熟就轻的转到偏侧殿去,走过了半开的木门,正见摆设素净宽敞的堂内,桌案凳椅竟都搬开,在纱布四飘的中间随意的放着五六个大箱子,均都打开着。
三儿无声的示意着身边的人,自己轻步走开。
禾青一身点粉大袖衫,正两指摩挲袖口,一手撑着额头,歪在一处箱子边上卷了本书看。
侧殿空落落的,铺张的全是禾青自进宫来私藏得来的那些书籍,充作了私库。雍正来过两次,却都不如今日来的这么不凑巧。原来规规矩矩很是冷清的地方,连基本的凳椅都不愿留下。若非正主来着奴才在这手脚轻巧的收拾着,还以为是荒凉了。
禾青背着身,正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是看了一页,把书搁在箱子里的书上,翻了一页卷了卷,又拿了起来看。雍正见了不由莞尔,当真是懒人,却不知这样折腾反而更显得累。
五六箱的书,雍正随意一撇,而后眼神一滞。
有四书列女传一箱,有游记话本一箱,有吃食美容一箱,并着医书养生两箱,间或有些诗书歌曲的在其中参杂。可唯独禾青跟前的那一箱,正瞄到汉宫□□四字。
雍正眯眼瞧着边上放着的锁,蓦地上前拿了禾青手里的书。
“怎”
禾青心里一急,有些恼火猛地转身。雍正将书一翻,看着书面,舌尖抵着口齿,似含着深意沉声读道,“警世通言。”
雍正似笑非笑的瞧着禾青,禾青心里没得就虚了。警世通言属于古来首批□□,自一出世便被打压。若是私下想看一本,还有想写法子才能买的一本。这一本书,顾忌着不能让外人知晓,手脚隐秘,还是禾青盼了半个月才讨来的。
想着总有带过的香艳场景,禾青独自闷着看的时候颇为激动,又有时说不出的刺激感。可真摆出来让雍正知晓了,禾青又觉得那些东西当真上不得台面,很让人看不起一般,脑袋一点,轻语,“四爷总说我看得太杂,今日正在摒挡一些出来。”
禾青也不洗脱罪名,罪证在前,狡辩则是罪上加罪。尤其是在雍正面前,禾青的脸也是在浮红之后转瞬青白一片。
雍正负手踏步,似乎踩着某些气势,围着禾青转了两圈,“你说,私藏□□一箱,该是何罪?”
禾青扭眉,连忙跪下,“□□本是污秽之物,内里藏污。愧对皇上恩宠,恃宠而骄”
‘啪’
脑袋一疼,禾青忍痛一顿,雍正闷声忍笑,终是把书一丢,屈膝对视禾青,“少给爷来这套!”
禾青松了口气,抬眼小心的逡着雍正,这才细声道,“这箱书是自进京至今边收纳得来的,要不,就送给四爷了?”
雍正听着前后差异的称呼,不敢苟同的摇了头,“爷可不要劳什子书,倒是听闻你私下定了去园里的日子?”
第216章 迟安排选秀风波
</script> 书箱有大有小,这些禁看的书不过闲来打发,又因得来琐碎,收着又小心又麻烦,故而禾青只是偷摸着看看,对比而言得来的并不多。只是单单这些置放的箱子对比,捧在禾青跟前的这个更小巧,这才让雍正看的真切。
雍正有意的数了数,一共是十八本。
即便有意偏袒,雍正也还是吃惊。警世通言一等之所以被禁,大多都是言辞过艳,不上台面,更多的还是对于皇权及其中背景的针对讽刺。
十八本单是一看,却是什么都有。就连水浒那样一本尽是男人的书也在,雍正瞧了微卷的书面和纸业,顿了顿,“你有什么是不看的?”
禾青闲来打发的时候,就喜欢把书卷着看。如今翻阅一本下来,不论平日如何珍爱,自然都会留下折痕。表露的太多,禾青双眼无神的看着雍正翻阅的动作,摇了摇头,“没有。”
雍正叫某人装懵扮傻的样子,无奈把书敲到禾青的脑袋上,淡淡的道,“这个月就要走,未免太急了。”
早知过了三年孝期,选秀前几个月,正是夺得雍正恩宠的时候。禾青此刻不敢说自己原不强敲定离宫的日子,只想着在瓜尔佳氏有喜之前,再自己一人偷偷懒罢了。
略一踌躇,禾青杏眸水光一掠,“那就下个月的十八,十八是个好日子。”
雍正好整以暇看着禾青胡言乱语,只是满意的点点头,顺势就借禾青收拾为由,把这十八本尽数拿走。
禾青见殿中寥寥空荡,只有自己的东西随意的左一堆右一堆,凌乱的不像样子,言道回去。雍正心满意足的得了禾青的话,也懒得再去看禾青私库里可还有什么违禁物品。
左右雍正底下能者多多,也从不曾多言,故而秉着谨慎行事的习惯,又对禾青提醒敲打一番。当真有什么要摒挡的东西,就手脚麻溜,莫要拖拉着留下首尾。
禾青自认私底下的事情,雍正对她的确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可问题是,雍正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后宫中针对腌臜手段的警言为策,端的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实则讽刺她手下不够严谨,心思不够缜密。状似让她丢了不干净的,实则让她机灵点的收好。
雍正表情太过周正严肃,禾青听得出神,也有些怀疑自己可是想得太多?尤其青天白日的,总让她错觉是被人拉着细心筹备盘算什么的感觉。
“啧,不过是几本书,怎么跟你说半天话都不听?”雍正看着一脸茫然的禾青,心里没得窝火。
感情他都白说了?
禾青抿着唇,唯有勾笑。她只是觉得,雍正看到那些书只是一些纯粹的惊讶,却不厌恶反对。更是借此从善如流的收了起来,且不知这收起来是埋灰还是回温?
雍正白了禾青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禾青庆幸在自己宫中,脚下穿着的是软和的棉鞋,十分贴脚。步子不疾不徐的,不远不近的始终离着雍正三步远,不至于走的太辛苦狼狈,也不会显得两人离得太远。
镜儿把茶具都摆了上来,禾青坐于桌前,烧起一壶热水,“四爷今日,怎么得闲?”
朝中官员迁动,上下窜动的时候,禾青还以为这几日都是见不到人的。雍正拨了茶针,手里端着禾青用惯的白瓷茶具,不由笑道,“爷上回给你的斗彩瓷杯,怎么不用?”
“我用惯了这副填白,饮茶倒水也很有一番计较。四爷送的斗彩那样稀罕,还是先留着等下回四爷用茶,再用一盏试试。”禾青不慌不忙的倒着水,看着茶吹。
雍正不以为然,反而闻声端着茶杯看了看,又敲了敲。仔细听着禾青倒水的声音,方恍然笑道,“这副填白,胎白而致密,釉面光润,极有薄如纸,白如玉,声如韾,明如镜的特色。有些东西,用久了反而更好。不过你既是喜欢这个,下回再给你椰壳镶拼的茶具,纹饰雕刻精致,文艺精美,十分难得。”
禾青一怔,“椰壳?”
雍正微颌首,禾青蓦地笑道,“当真是行行出状元,世间人儿都是心窍灵动之人,连这些都想得出来,倒真要见识一番了。”
禾青沏茶并没有太繁琐技巧,只是简单的章程,煮着一壶最清香的药茶。
雍正在一侧拨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子丑寅卯来。禾青笑着徐徐说了一通,左不过是温和去疲的养生茶,并不珍贵。只是饮之醇香,后带微甜,雍正似乎喜欢,禾青便径直的包了些,让苏培盛拿去。
禾青见茶杯太小,又寻了一杯大些的若探瓯,让雍正饮用。
雍正惯然的挺直腰背,嘴里淡淡的引着几句话,手下却自觉的勾着手腕上的佛珠,暗自的拨弄着。禾青瞧了一眼,心里蓦地叹了口气,“回宫不过两三个月,可听闻选秀一事,四爷还未曾定夺日子?”
“你有想法?”雍正挑眉,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