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响起了马刀砍中凳子的声音和一声女子的惊呼。康定智在刀砍中板凳时并不抽刀,而是立刻弃刀后退。身体向后撤去的同时,捡起了地上的另一把马刀,扑向了黑暗角落处的女子。
年轻僧人也急忙拔下马刀赶了过去,终究晚了一步。康定智已经用左手将年轻女子提起,右手的马刀押在了女子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女子犹如落入猎人之手的鸟儿,身体瑟瑟发抖,但她仍倔强地紧绷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有人质在手,康定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个死贼秃,啊哈,真有你的,我明白了,你刚才故意出言激怒我们,是想引我们离这个贱婢远一些,你的目的是要救下这个贱婢,对吧?!怎么?这个贱婢是你的老相好?你这个野和尚……我猜对了吧,为了救这个贱婢,你竟然杀光了我的兄弟。你这个死贼秃,你这个贱婢。爷爷要拿你们陪葬!”康定智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嗓音里带着哭腔。
“冷静,冷静。有话慢慢说。”年轻僧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一步。
“冷静?我的兄弟都死了,你让我冷静?站住!你别过来,再往前我就杀了她。”康定智一边说一边拽着女子,远离僧人。
外面男子的动静又响了起来:“里面的一撮毛,你们自相残杀,完事了没有,狗咬狗、一嘴毛,还活着的就赶快出来领死吧,哈哈。”
康定智控制不住的吼道:“你这个狗官,给爷爷闭嘴,爷爷的兄弟都死了。都完了!我要拿你们统统陪葬。”
“哦,都死了?!这好啊,不过……你怎么还没有死啊。死了吧,死了不就可以见到你的兄弟们了。哈哈哈!”黑暗的角落里,康定智不再还嘴,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估计是被外面的男子气的。
“大人,这屋内还剩下一个匪首,还有一个小娘子,还有我,我和龟兹王有旧,我还有一块国王赠送的玉佩,你一看便知。”年轻僧人对外面的人喊道。
“呦嗬,这传说中的一撮毛,下手也不是那么干脆利落啊,竟然还有两个活口。哈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本官。”外面的男子继续调侃着一撮毛,“玉佩?好啊,你先拿出来看看。”
年轻僧人着手解下腰中的佩饰,从门缝塞了出去。
外面有脚步声近,而后走远,有人取走了玉佩。
男子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的瞧啊瞧,这是一块乳白色的玉石,温润如脂,雕刻花纹的手法顺畅,徽标生动圆润,显然是大家之作,另外优美繁杂的白族王室特有的徽标,很难仿制——这的确是一块王室玉佩。
按常理说,这种玉佩极少在外面的人身上见到,仅在王室内部流传。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大约两年前左右,他碰到一个在王宫内务府负责采办的发小,在一起饮酒时,听他说起一件秘事,说龟兹王最宠爱的王妃,姓花,十月怀胎,即将临盆时,却遇到了麻烦,王妃疼的死去活来,却无法顺利生产。产婆们说因为胎位不正,婴儿的屁股先堵在了产道口,全都束手无策,弄不好就是两条性命。
大王干着急却又无良策,后来听从手下的建议,四下急寻医术高明的大夫。遇到这种事儿,办好了啥都好说,可弄不好就是滔天大祸,没有人敢接招。
正在这时,一个云游四海的年轻僧人凑巧知道了这件事,说他可以帮忙。大王看他年轻,有点将信将疑,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让他一试。
僧人先让龟兹王准备各种物什,说他随后准备剖开王妃的肚子,将婴儿拿将出来,而后再缝合上,这样大人小孩儿都能得活。
龟兹王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年轻僧人半天,有种先将他的脑子剖开的冲动,简直是不可理喻!简直是太疯狂了!
开膛破肚,人还能不死吗?
但到得后来,年轻僧人很认真的告诉他,如果再耽误下去,他也将无能为力。
看着痛苦不堪的王妃,龟兹王最终同意了僧人的办法;他暗下决心,如果王妃有什么意外,他将会拿这个僧人来陪葬。
结果很成功,王妃和小王子都很顺利的活了下来,大王欣喜欲狂,准备加倍的犒赏僧人。僧人却平静的请求龟兹王,只要不加害他就知足了。
龟兹王听完僧人的话感觉很奇怪,自己犒赏他还来不及,为何会加害于他?可冷静之后,他发现这里面的确有些问题。虽然当时事态紧急,虽然年轻僧人救了王妃和小王子,但在施救过程中王妃的私密部位也全暴露在了僧人的眼前。这要传扬出去,的确有损王室颜面,他于是产生了灭口的心思。
后来龟兹王因年轻僧人的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解开了心结,僧人也许早就将这前后的因果牵连,考虑在内,但依然不计个人得失,着手施救;而自己却因王室颜面而欲恩将仇报,一向信奉佛法的他,为自己曾存有这样的念头而惭愧,于是虔诚的请求佛祖饶恕自己的罪过,请求年轻僧人原谅。
在各种犒赏的钱物都被僧人拒绝之后,龟兹王赠送给僧人一块随身玉佩,说以后在四处游走时可行个方便。后来龟兹王又立下宏愿,大建佛寺、广修佛窟。但由于这件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同时有碍王妃的清誉,知道的人不是很多,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心思万转,男子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他沉声说到,语气变得格外严肃:“里面的可是阿布神医?”
“是啊,我就是阿布,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能把我认出来”年轻僧人很愉快的答道。
“神医大人,既然你能送出玉佩,说明你是自由安全的,你还是先出来吧,我要优先保证您的安全,至于里面的小娘子,我会尽力搭救。”语气中用上了尊称,“另外一撮毛,你听着,你恶贯满盈,罪大恶极,要你狗命,算是便宜了你,如果你胆敢伤了神医,我会将你千刀万剐,你放心,如果不割下你千片肉,我不会让你那么便宜的死掉。”语气中透露着森森的寒意。
“这位大人,你会错意了,我是说先把这位小娘子送出去。佛祖能够做到舍身饲虎,我又怎能看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落在贼人手中,还是我来做人质,让这位娘子先行离开吧。”后面这句话是对着康定智说的。
“神医大人,你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如有差池,我如何向大王交代。”外面的男子声音显的有些急躁,再不复以前那种轻狂调侃的语调。
年轻僧人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松:“没事,大人放心,这位强人首领也是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于我。”
康定智一听,差点给气乐了,心道这个贼秃还真逗,如果自己是讲道理的人,那也是用手中的刀来讲道理。
“你看这样如何,你把那位姑娘……哦,你把那位小娘子给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可好?”年轻僧人劝说着康定智,“你看啊,我和龟兹王有旧,我来做你的人质,总比一个弱女子更重要吧。说不好外面的官人发发善心,会放你一条生路呢。”
黑暗中没有回话,年轻僧人继续说道:“你想想看啊,你拿我做人质,求得一条生路,你就可以继续找人拉竿子,用不了多久又是一群马贼……你说是不是?等你有钱了,发财了,你这么多兄弟的愿望你就可以帮他们实现了,有钱了就可以去长安城潇洒了,长安城啊,那可真是壮观啊……不白活一回啊。”
这时康定智心思也开始活动起来,想不到这贼秃竟然还有龟兹国王赠送的玉佩,听外面狗官的意思,玉佩竟然是真的。虽然龟兹国被大唐设置了安西都护府,名义上归属大唐,但山高皇帝远,在龟兹的版图里,龟兹王仍然是无上的存在。这厮既然有国王赠送的玉佩,那么看来二人交情定然不浅。不过怎么又变成了神医,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管了,如果拿了他做人质……康定智顿时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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