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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向文心中一跳,暗叫不好!
    只见张秀才冷笑几声:“好好好,我真是教了个好学生,结了个好亲家!我到要问问你们,我女儿不在家中又应在何处?方才我已告知她身体不适,不易见人,你们非要纠缠,甚至……甚至污蔑那等污糟之事!那报信之人也是奇了,他既见元彤被掳走,为何不上报里正,为何不以救人为先,反倒上你家搬弄是非?”
    马氏被问得傻在当场,二郎不是说他都安排好了吗?
    张秀才见马氏一扫之前嚣张,垂头丧气,哑口无言,又见几个嘴碎的村人目光躲闪,他心中闪过报复的快意,又对聂向文横眉怒目:“你一介读书人,不问真相原由,任凭你娘胡搅蛮缠,装得一派君子之风,话中却处处造谣诋毁,口口声声‘不嫌弃’,我好好的女儿,用得着你来嫌弃?!道貌岸然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是啊,他们怎么先不想着救人,反倒来闹事?”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
    另有人想到县里听来的传言,道:“那聂二郎好歹是读书人,怎的跟无知村妇一般起哄,莫不是找个借口想退了这亲事吧?我可听说,他们家近日攀上了县里的刘员外,兴许嫌张家挡路了……”
    聂向文此时还跪着,听着人群议论,脸色忽青忽白,心中痛骂王狗子办事不靠谱,可事已至此,他所有的算盘都打不响了……
    只听张秀才冷冷问道:“你们这般不要脸面,不就是想退亲吗?”
    聂向文哪里敢承认,支吾道:“先生,这……只是一个误会,学生并无退亲之意。”
    “不是误会。”张秀才突然笑了笑:“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学生,张聂两家也不再是亲家,这桩亲事,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退亲了,给男主打好前哨2333
    =3=
    ☆、第54章 农门天骄3
    张聂两家退亲之事,火速传遍了东山村。
    聂家人这两天走在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大伙儿都指责他家不厚道,怎么能往清白女子身上泼那么恶毒的脏水呢?更何况,对方还是聂向文的未婚妻,是他恩师的女儿。
    张秀才虽是十多年前迁来村里的,但这些年对村里人贡献不少,不少村人为了免赋税都挂了田地在他名下,每年只用交很少的租子,遇上天灾张秀才还会免租,更别提他还办了村学,给村中幼童们启蒙,若非前两年身体不好,这村学也不会停。
    许多村民受过他恩惠,虽养出些斗米恩升米仇的白眼狼,但大多数人对他十分尊敬,前些年听闻聂二郎与张元彤定亲,他们都替张秀才高兴,虽说是聂家高攀,可女儿嫁给秀才公的学生不正是段好姻缘么?谁知等到聂家富贵了,聂二郎也越发混账,不是没有人私底下嘀咕,可他们又能如何?那毕竟是别人家的事。
    但那晚的事情传开后,他们对聂家的不满终于摆到了明面上,连几个不明是非替聂向文说话的人都被村民排挤了,聂家人更是享受到了人憎狗嫌的待遇,尽可能地窝在家中不敢出门。
    此时的张家,张秀才对着老仆唉声叹气道:“都怪我识人不清,竟险些将彤儿送进了狼窝,唉……她的亲事只怕更难办了,这让我哪里有脸去见阿月?”
    “老爷,您快别自责了,我看小姐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几日瞧着比往日还开朗许多。”老仆劝道。
    张秀才想到这两天彤儿一直在折腾医书,说要帮他养好身子,心中一暖,脸上浮出笑来:“还真是,喝了彤儿的药,身体确实松快了许多。”
    “为了小姐,老爷也当好好疗养身子。”
    “是啊,我还活着就有人敢这么欺负他,若是我……”张秀才忽然面色一肃:“我道那山匪怎的不求财偏劫人呢,原来竟有人通风报信。之前彤儿说起,我还不信是聂向文干的,如今看来,他家早就得了消息。哼,我倒要看看,他一介童生怎么和我这个秀才斗?”
    老仆一惊,“老爷,您是说……?”
    “我虽没证据治他与山匪勾结之罪,但聂向文母子这般辱我,我何不告他个污礼废节的不义之罪?”张秀才拂了拂衣摆:“这状子我已写好,明日就去上县衙去!”
    《鸿律》有曰,不义乃鸿国十恶刑之一,凡白身辱及功名之人,笞二十;凡辱及上官及授业恩师者,笞五十。
    老仆一听,精神一振,他随老爷多年,岂能目不识丁,自然知道不义之罪,想老爷身有功名,又占了大义,想必这状书呈上,一告一个准!
    **
    内院厢房中,俆妙君放下毛笔,搁在笔格之上,宣纸上墨迹未干,笔势清新端秀,写得尽是些调理身体的药方。
    原身很喜欢钻研医术,俆妙君这番举动不会惹人怀疑,她前日替张秀才把过脉,结合在宫中及后世学到的医术,诊断出对方的病很难痊愈,但若好好调养,再活七年八年不成问题。
    一阵夜风透过窗棂缝隙卷入室内,吹得油灯火苗摇曳,“噗噗”作响,俆妙君起身走到床边,推开窗望着黑漆漆的夜,一轮圆月高悬,不知道杨昭此时在何方?
    这个世界杨昭附身之人正是聂向文的同胞大哥聂偿恩,两人虽是兄弟,但聂偿恩并不像聂向文一般受爹娘宠爱,平日里不但得帮家里下地做活,还得在外头接些活计来补贴家用,毕竟聂向文读书的束脩可不能少了。
    聂偿恩为人老实,他知道家中银钱紧张,只能供养一人读书,对于聂向文能够进学虽然羡慕但不嫉妒。早几年聂家还未发迹,他常被马氏打发到张秀才家送东西,来往之间张秀才看出了他的向学之心,偶尔也会指点一番,聂偿恩受益良多,心中已将张秀才视作恩师。
    又因为两家频繁的接触,他隐隐对张元彤生出了好感,后来张元彤被许给聂向文,聂偿恩一度自我厌恶,认为自己心悦弟妹十分羞耻,没脸面对恩师,更没脸面对家人。
    愧疚之情折磨着他,啃噬着他,让他更是自虐一般待聂向文好,等聂家渐渐富裕,父母依旧没有让他进学的意思,他也从未抱怨,依旧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照顾着家里的营生,整日早出晚归,只有临睡前才能挤出点时间读书。
    在张家父女出事时,他正被马氏打发去府城打探行情,一回来就听说恩师与张元彤被聂家逼死,悲愤之下失手打了聂向文一拳,这一拳却让聂向文记恨上了。
    数月之后,县里疏通河道需要征召徭役,要求每家每户出劳力,如不愿去可交银钱减免,一个人头五两银子。
    聂家也被分派了一个名额,五两银子对于如今的聂家而言并不多,但聂老汉和马氏在聂向文的怂恿下,决意让聂偿恩去服役,聂向文私下孝敬了差役,嘱咐他们好生“照顾”他大哥,就在这种特殊“照顾”之下,聂偿恩再没回得来,他被长埋于滚滚松江水中。
    回忆着玉简中的信息,俆妙君心中不免疑虑,同是亲生子,为何聂家人对聂偿恩如此冷漠?他的死讯传来,这家人甚至连丧事都懒得办,挂了几日白幡草草了事。
    只盼她与杨昭的到来,能代替原主们过好这一生。
    次日一早,老仆驾车送张秀才去了县城。
    杏阳县颇为繁华,大街上商铺民居鳞次栉比,小贩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卖,摊上货物玲琅满目,来往行人川流不息。
    杏阳县县令姓文,是鸿武三年的进士,如今已经任满五年,官声素来不错。张秀才作为一县之中少有的生员,与文县令有过数面之缘,因而有书办认出了他,惊道:“张相公所为何来?”
    张秀才以拳抵唇猛地咳了几下,哑声道:“自是有告状呈上。”
    那书办一愣,忙接过状子,道:“相公稍等片刻。”说完便匆匆进了县衙大门。
    很快有书吏唱名,张秀才被带往堂上,秀才见官自不必跪,他恭敬地见礼,文县令没有为难他的心思,只惯例地询问一番,待执笔书办将告状念完,文县令气得狠拍长案:“这等不诚不信不义不礼之人,也配称读书人?!来人,将马氏、聂向文给我带来,本县要详审此案!”
    衙役领命前往东山村。
    他们来到聂家时,马氏与聂向文正好在家中,一听说县令派人来捉拿他们,心中又惊又慌,忙往差役怀里塞银子,对方这才稍稍透露,原是张秀才今晨上县衙状告二人不义。
    两人先是勃然大怒,再是心惊胆战,不义之罪是什么他们不清楚,但昨日之事一旦被细查,如果牵连到聂向文勾结地痞之事……不,他们没有任何证据!那王狗子也不认识自己!聂向文自我安慰,可依旧惊恐万状,马氏百般哀求无果,两人被差役拘押着去了县里。
    待他们进了公堂,前去东山村调查的捕快也回来了,捕快将打听到的事一一向文县令汇报,人证众多,辩无可辩,哪里还容得马氏与聂向文喊冤?
    文县令本就是读书人,自然在乎读书人的尊严,他万万想不到,在他治下,身有功名之人竟被白丁欺辱,授业恩师竟被学生设计胁迫,他怒火中烧,大发雷霆,当即判马氏笞二十,聂向文笞五十!
    马氏一听傻了眼,疯狂磕头告饶:“饶命!求大人饶命啊!呜呜……”她心知荆条一旦抽下去,伤得不仅仅是身体,更是脸面。“大人实在要罚,就罚民妇一人吧,二郎他不知情,都是民妇的错……”
    聂向文强撑着面子,又有碧池做底气,倒是比马氏稍好一些,他接口道:“大人,那日不过是草民的娘听信了谣言,心疼草民才如此糊涂,草民当时也劝过娘,还想着不管元、张家小姐发生什么都会娶她,可娘她……”聂向文一脸沉痛地吼出来:“但她是我娘啊!草民如何能不孝?”
    马氏:“……”
    张秀才:“……”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哦?谁传的谣?马氏又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文县令问道。
    “这、这……”聂向文顿时满头大汗,再说下去,他迟早会暴露自己!
    文县令冷冷一笑,声音比冰渣更寒:“行刑!”
    **
    等差役将马氏和聂向文抬回村里,两人被鲜血染湿的衣衫早已烂成絮状,隐隐可见里头皮开肉绽的伤痕,他们脸上糊成一团,不知是涕是泪亦或汗水,眼皮紧紧闭着,喉间只能发出低低的呻/吟,意识已是半昏半醒。
    一路上引得不少村民围观,一直跟着他们来到了聂家。
    聂老汉正蹲在院门口焦急地等着,他得到消息赶回来时人已经被捉走了,聂偿恩又不在家中,聂家最近也不怎么受待见,他找不到帮忙的人,只得坐立不安地等了好几个时辰。
    如今他终于见到了婆娘儿子,却吓得一动不动,连话都不敢说。
    差役扔下两人便走,聂老汉这才诚惶诚恐地将他们抬回家中。
    晚些时候,里正带着大夫过来瞧病,他心中也恼,这丢的可是东山村的面子,但看见了二人惨状实在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只是摇了摇头,好在大夫诊断两人仅是皮肉伤,不曾伤筋动骨,大家才安下了心。
    到了夜半,聂向文终于被疼醒了,他甚至来不及观察周围是否有人,就一下子钻进空间跳入碧池中,碧绿泉水渐渐修复了他的伤势,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随即又突然沉默,他脸色阴沉,他万万没想到张秀才还是个狠角色,最近发生的事对他名声损害太大,看来自己不能仗着有空间就肆无忌惮,就像今天,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没机会躲入空间,不得不吃下这个亏!
    他还需积蓄力量,等他有了连县令都需要奉承的实力,一个秀才又算什么呢?
    泡了半个时辰碧池,聂向文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伤口在腰背和屁股上,其余人看不见,他也懒得伪装,至始至终,他都没想过取上点儿泉水让和他同样遭罪的马氏好过一些。
    可怜的马氏被她疼爱的儿子遗忘在脑后,痛苦地哀嚎了一整夜。
    与此同时,东山村浓雾弥漫的夜色中,一个少年踏着月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了!
    ☆、第55章 农门天骄4
    晨露沾染了青草,空气湿漉漉的,晓日在云缝中透出一线,将白云染红,村子里响起公鸡激昂的打鸣声,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生机勃勃地迎接新一天的清晨。
    睡眼惺忪的老仆推开院门,微凉的秋风吹拂在脸上,顿觉神清气爽,他忽然一愣,院门外竟站着个年轻人,老仆眯着眼打量半天,原来是聂向文的哥哥聂偿恩。
    此时的聂偿恩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发梢被露水浸润,像是守了一夜。
    老仆想起聂家做得好事,尽管他对聂大郎有几分好感,也忍不住脸色一变:“哼!”
    正想关门,聂偿恩快步抢上,用身体抵住木门,“老人家,劳您通传一声,小子想见见张相公。”
    “怎么?是来讨要说法了?”
    “说法?”杨昭一愣,他回村时已是半夜,心里担心俆妙君,直接就找到了张秀才家,他守了两个时辰,直到见了老仆才安心,至少从老仆的面色看来,张家并没有发生特别不好的事。他弯下腰,行了个大礼:“小子前一阵去了府城,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如有得罪之处烦请见谅,麻烦您了。”
    老仆见他心诚,又知道事发时他确实不在家中,于是犹豫半晌,冷声道:“你且等着。”转身回了院子。
    不久后,老仆去而复返:“聂公子,请随我来吧。”
    进了门,张秀才正坐在厅中上首,端起茶押了一口,杨昭上前见礼:“张相公。”
    张秀才审视他片刻,道:“前些日子,我张家已与你聂家退了亲事,日后你不必再来了。”
    杨昭心中一喜,心道妙君办事果然利落,他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问道:“这是为何?”
    张秀才不答,老仆难得机敏地将马氏与聂向文大闹张家一事告知,又说了张秀才随后上衙门状告了两人。
    “你可有话说?”待老仆讲完,张秀才看似随意地一问。
    “不敢。”杨昭忙道,他装作大受打击,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沮丧地说:“此事自是我聂家先对不住张家,小子代我娘及二郎向您赔罪,实在羞于面对相公。”
    张秀才见他腰都快弯到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的气稍稍纾解,正欲打发他离开,就见张元彤从内室出来,以手势比划:“爹,不知者不怪,聂大公子向来敬重您,此事与他毫无牵扯,何必迁怒于他呢?”
    杨昭听见响动,迅速抬头扫了一眼,见俆妙君面色苍白,身子羸弱,风吹就要倒下似的,心中一痛,复又低下头。
    张秀才见女儿为聂偿恩求情,心道彤儿必是知道他喜欢这小子,故意体贴地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于是放缓了口气:“此事既已过去,无需再提,日后你我交往与聂家无关。”他见聂偿恩应了,心中满意,便问道:“你此去府城半月有余,功课可曾落下?”
    他知道聂偿恩一心向学,也曾与聂老汉提及一二,但不知为何,聂老汉似乎并不愿让他的长子进学,言语中多有敷衍,张秀才无奈,那毕竟是聂家家事,他没权利多说什么。
    杨昭一愣,随即想到尽管聂家发迹后两家来往渐少,但原身不忘张秀才指点之恩,时不时便会避着张元彤前来拜访,张秀才也从不吝啬指点,原身资质不错,这些年已学了《三字经》与《百家姓》,这次去府城之前,张秀才誊写了几页《千字文》,叮嘱他好好背诵。
    杨昭附身而来后就焦急地往东山村赶,府城距此足有六、七日路程,马氏刻薄,只给了原身很少的银钱,让他想租辆马车都没办法,好在他从一位富商处赚来了笔银子,紧赶慢赶才能这么快回来。
    可是……《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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