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我已经有小肚子了。”她放下筷子,还当真捏了把肚子给他看。
“成天坐着不运动,有小肚子也正常。”他舒展的眉眼满是惬意,“健康就好,长点肉不要紧。”
这样静谧安详的傍晚,亲手给她做一顿家常菜,两人就这么边吃边闲聊,也不用赶时间。像极了一对老夫老妻,在长久的陪伴与守护中,静候着岁月温柔的轻抚。
“后来那件事怎么样了?码头工人。”顾霜枝无意间提起,“新闻里面好像说,那家单位受到了处罚。”
“是啊,走司法程序解决了,只是那些隐瞒事实的高层,还是没有证据定罪。”阮清言轻叹道,“不过,生意黄了,也算是名誉扫地了。”
她想了想,总结道:“那就是报应来了。”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
顾霜枝心不在焉地垂着眼帘,佯装随意地问他:“那……那个,当事人女儿呢?”
“女儿?”阮清言抬眸,正好瞧见她灵动澄清的瞳孔里,那簇转瞬即逝的错漠。
他噙着笑,问她:“你吃醋了?”
顾霜枝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当我没问。”
“你没问,可我想说。”阮清言坦然解释道,“对于她父亲的事,我很清楚自己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至于其他方面,我想我和她不会有交集。”
他说得坦诚轻松,看待事情又完全理性,竟让顾霜枝汗颜了起来。
顾霜枝没再问,却听到他故意压低声音渐渐靠近,言语间是极尽的温柔与退让:“我保证,只有你。”
她的脸颊瞬间被晕染上大片的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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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轻笑后,阮清言又往顾霜枝的碗里夹了几个菜,静候她品尝后的反应:“你试试,味道怎么样?”
她吃了口酸辣藕片,满意地连连点头:“你做的都是我爱吃的菜。”
顾霜枝又尝了口炒蛋,竟是她最爱的秋葵炒蛋。桌上还有她上次随口提到的冬阴功汤,她远远的就闻到了。
顾霜枝这才产生了些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的口味?”
阮清言辙然微笑,没再卖关子,直接揭晓了答案:“是你妈妈悄悄告诉我的,上次在你家。”
“……”顾霜枝就觉得有古怪,“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偶尔挺任性的,爱发小脾气,希望我别计较。”
顾霜枝已经快把脸埋进饭碗里了,做贼心虚般无力解释道:“我妈老是胡说八道,你别理她。”
“你妈妈很可爱,心直口快。”阮清言坦言,“你家里人都挺好的,包括你那个草木皆兵的哥哥,他们都很爱你。”
一提起哥哥,顾霜枝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我哥很紧张我,他总把我当没长大似的。”
蓦地,阮清言想起那天顾然无意间透露的,他对妹妹的社交圈子耿耿于怀的缘由。迟疑地注视着对面正开心吃着菜的姑娘,不知该不该开口问她。
或许这是她不愿示人的伤口,或许,她早已淡忘了。
那么,他是不是该选择保持沉默?
正犹豫着,哪知顾霜枝倒是兀自挑了起来:“我哥不太喜欢我有男性朋友。”
“为什么?”这话是顺着她问的,阮清言便没再犹豫。
顾霜枝戳了戳碗里的蔬菜,目光仍然平和得没什么波动:“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为了个喜欢的男生,让他操碎了心。”
她把事情简洁概括成短短一句话,释然的语气总算让阮清言松了口气。
先前还担心会不会戳到她的伤心处,现在看来,她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坦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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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顾霜枝努力回忆了一遍,那个占据了她青春时期最大部分的男孩,简单概括道:“唔……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有很可爱的虎牙。”
阮清言沉默片刻,又一本正经地发问:“怎么办?我没有虎牙……”
顾霜枝忽而笑了出来:“没有就没有了。”
她的话语焉不详,没说是不介意他有没有虎牙,还是他有没有虎牙都和她没关系。
于是阮清言稍许愣怔,细细琢磨起她的意思。
“他是我哥的同班同学,比我高两个年级。我那时候挺厚脸皮的,成天去他们班里假装找我哥借这借那的。到后来他的同学都认为,我这个妹妹每天都是不带脑子出门的。有段时间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他们班的人都知道我来找哥哥是为了那个人了。这八卦在学校论坛上传来传去,最后连他们班的老师都知道了。”顾霜枝勾了勾嘴角,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没再往下说。
阮清言若有所思,淡淡地附和道:“听起来是挺傻的。”
他的眼底笼上了薄薄的氤氲,又似有微凉晚风飒飒刮过。
☆、chapter 32
?冬夜里空旷寂寥的街道,路灯昏黄淡薄的微光落在阮清言的睫毛,影子里他的眼底忽明忽暗。
把顾霜枝送到楼下,又忍不住叫住了她。想多和她说几句话,可方才启齿,又不知说什么才合适了。
“对了,月底我去一趟德国。”他干脆交代起自己的行踪。
顾霜枝想起前阵子他摔坏了宝贝儿子的事:“去修相机吗?”
“嗯,顺便拜访几个朋友。大概一周,回来就准备过年了。”想到过年还有一堆要忙的,阮清言忍不住轻叹一声,“工作室里还有很多要交接的事情,这几天可能都会加班。你有什么事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还没等她回应,他又加了一句:“没事也可以。”
顾霜枝状似不经意地颔首:“你忙你的。”
阮清言不置可否,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后来怎么样了?”
她一头雾水:“什么后来?”
“你和那个男生。”
原来他还在想这事,顾霜枝泊然的眼眸微侧:“后来他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我高考前出意外眼睛看不见了,就这么结束了。”
“嗯,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懂了,反正阮清言没再往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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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还有半个月左右,于念的父母从国外回来了,这几天她和顾霜枝都搬回家住了。最近琴行的生意一直火热,不过大部分客人都说自己是在摄影师yan的博客上看到推荐才来的。
社会新闻和舆论总是来去匆匆,上次曝光码头黑幕的事过去也没多久,网络话题已经换了好几轮了。
阮清言去德国前两天,小叶邀请顾霜枝去了工作室的年会。其实就是在五星级酒店包了个包间,整个工作室加起来也就三桌人。用小叶的话说就是,反正有空位子,不来白不来。那天她跟大家提议的时候,阮清言还没表态,全场所有人就都答应了。
顾霜枝今天穿着米白色羊绒衫,她本就长得偏乖巧那一挂,这样清新素净的颜色更显柔嫩。黑色的中长发垂在胸前,被她用食指卷了几圈,又松开。
小叶在边上拉着她,激动地给她爆料:“你还不知道吧?前阵子老大的照片被国外摄影师kio盗图的事情,原来是方涛干的!”
原本还期待着看到顾霜枝大惊失色的样子,哪知道对方居然淡定地点了点头:“知道啊。”
小叶还不死心,继续说道:“前两天听业内的人说,他竟然自己开了个工作室。这个你不会也知道吧?”
顾霜枝又摇头:“这倒不知道。”
“开个摄影工作室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他居然还好意思顶着‘摄影师yan首徒’的名号招揽生意。”小叶跟顾霜枝咬耳朵,语气里满是不爽,“外面的人不知道他暗地里做的这些事,都是冲着老大去的。还有老大之间交给他的一些客人,也被他直接带走了。”
顾霜枝对这样厚颜无耻的行为不知怎么评价才好,蹙了蹙眉:“没有好作品的话,客源还是会流失的吧?”
“这必须的,可是看着气人啊!”小叶神神秘秘地又说,“我看这方涛很不简单啊,他的工作室还搞得像模像样的。”
“……”顾霜枝对这人的事没多大兴趣,“反正这样的人,能远离是最好。”
小叶倒是自顾自念叨起来:“哎哟,想想之前还和他一块工作了这么久,简直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allen听到后也加入了话题:“你们在说方涛的事?”
小叶点头:“是啊是啊。”
allen凑过来,轻声说:“我听业界的朋友说啊,他新开的工作室好像不简单,背后有大集团撑腰。”
“呸,这种人也有人赞助?”小叶鄙视地冷哼道,“肯定又是沾我们老大的光。”
“老大也太傻白甜了,你说是不是?”allen又问顾霜枝,“他平时待人太厚道了,谁知道会遇上白眼狼。要换了我啊,肯定把方涛做的那些好事公之于众。凭老大在摄影界的地位,要封杀一个新人还不容易?”
顾霜枝“噗嗤”地笑了出来,她好像是第二次听人用“傻白甜”形容阮清言了。
不过allen说的话她却不怎么赞同,她知道阮清言的为人。
没那么多悲天悯人的同情心,也不会假意宽容来作秀,他只是不愿居高临下似地,随随便便就抹杀别人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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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自然少不了发红包环节,特别是像这样收益高人员少的工作室,每年年底忙完以后每个人都能拿到厚厚的大红包。
阮清言和几个合伙人给三桌人一个个发红包说祝福,包厢里瞬间喧哗一片。周围很多人站起身来给几个老板敬酒,阮清言不胜酒力是出了名的,偏偏被灌得最多。杨希泽也不帮着他,跟着一块起哄。
顾霜枝安静坐着,听他们聊天,不自觉被这般热闹的气氛感染了。
等到一圈发完,感觉到身边的位子被拉开。
他的身上沾染了些酒精的气味,顾霜枝感觉到那淡而涩的味道渐渐靠过来。
而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他轻轻捉住,翻了个面。
她的手心里,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
“你的。”他凑过来轻声说。
“我的?”顾霜枝诧异地掂了掂重量,“也太沉了些吧……”
阮清言笑了:“因为都是一块钱纸币。”
“……”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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