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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少年不停的颤抖,但还是将鬼神紧紧搂住,将他的头紧紧靠在鬼神的肩膀上。鬼神今年才十五岁,咳咳,是他现在的身体了,心理年龄还不到五岁呢。
    鬼神自己也很尴尬,这个体位很独特,刚苏醒见到第一个活人,就被他抱住了。
    “阿翎,你没事,真的太好……”
    话未说完,那个少年仿佛一下失了全部力气,晕迷过去。本来是鬼神被他搂着,靠在他身上。突然就没了支撑,那少年便向后倾倒,虽然那少年已经没了意识,但他也没松开紧抱着鬼神的手。两人就这么抱着倒进了雨水里。
    还好地已经被打湿,加上落叶,地上还算是柔软。
    鬼神见自己压住了他,急忙挣开那少年紧抱的双手起身,看着这个晕倒的少年鬼神也是一脸黑线。
    ‘莫不是碰瓷的,还是他跟这具身体有什么关系。不管了,人都晕了,救起来再说吧。’
    鬼神将昏倒的少年扶起,架在自己身上,一个踉跄‘嚯啊~看这小子挺瘦的,没想到这么重,我以前搬尸也没这么费劲过啊,这个身体还是太小了啊,’
    鬼神这么堪堪架着,到了后来就成拖着走了。来到最近的房子前,敲了敲门,没有应答,门自己却开了,鬼神只得推门进去。
    房里没人,将少年架到炕上,一摸他的额头,非常烫。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不能再裹了身上,于是开始帮他解下。
    当把他的贴身内衣脱下后,右肩处那触目惊心,已经发炎溃烂的伤口映入眼帘。此时已经入秋了,伤口是不易溃烂的,除非是多次受伤却没有处理才得如此。
    ‘这应该是一个生活在当地的贫苦小孩,可是看他的容貌,总感觉和一故人十分相似,但是究竟是谁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正想着,炕上的少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嘴里也开始喃喃一些胡话。为了防止他呛到,鬼神只得将他拉起,猛拍他的后背顺气。
    他的背上虽沾满了泥渍,可是一团淡青色的花纹在上面及其醒目,花纹不大,只有拳头般大小,画的是一只腾空扭动的青龙。
    ‘怎么会,他身上怎么会有延陵家的家族纹饰,这不可能啊……’
    他遍布伤痕的身体和磨茧的双手,任谁都不可能把他跟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联系起来。
    ‘难道现在流行富家子弟下乡体验生活,真是世道变了啊。’鬼神玩味的想到。
    他见到家纹才意识到原来看着眼熟是因为他长的跟延陵家主的三弟——延陵杰十分相似。
    ‘延陵杰娶了司空家主唯一的女儿司空嫣然为妻。难道这个少年是他的私生子。’
    ‘不对啊,我听说延陵杰与司空嫣然十分恩爱,夫妻相敬如宾,且从不纳妾,而且延陵杰绝不会是一个会惹花拈草的人。’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流言,不能相信。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敢背着自己的老婆在外面找小三。连孩子都有了,真是妄为正人君子。’
    想到这,鬼神自己都被逗乐了。
    ‘私生子是不会有这种家族纹饰的,只有孩子出生接受洗礼,才会被印上纹饰,且终生无法自己消除。当背叛或是做了什么错事被逐出家族,纹饰才会被用特殊的手段消除。’
    他之所以如此详细的知道延陵家族的事,还是因为自己当初去参加了延陵杰和司空嫣然儿子的洗礼……
    那是倒府运动之后的第四年,仙府势力早已荡然无存。延陵家主因为表现神勇,指挥得当,率先起兵,被举为仙首。
    那时以延陵、司空、申屠、叶阳为代表的仙苑四家取代了过去林立的宗门派别和其代表的龕神唐家仙府的统治,名义上的公天下变成了实际上的家天下。
    延陵和司空联姻出生的孩子接受洗礼自是当时仙界的大事。况且这个孩子还是延陵家族下一代嫡系的第一个男丁,延陵家主盛情邀请仙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修士和各家家主参加洗礼,可谓是一场仙界盛宴。
    作为在倒府运动中有着赫赫功名的鬼神当初自是被邀请,虽然当初也有人非语。但是也不至于像后来那么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喊杀。
    延陵家位于贤安,贤安一名得自于贤治恭安,贤安已经有千年历史,也是仙界少有的名城,跟司空济灵、申屠鄢城、叶阳菻椌并称仙苑四城。地位仅次于龕神山主峰下的龕神城。
    贤安问夜城便是延陵府邸,以城称呼一个府邸宅院,整个仙界都独此一家。可见延陵的奢华大气和胸怀天下的野心。
    问夜可喻府邸之大。日无所息,问得夜处,不得所至之意。也就是说延陵把自家之大比做天亮无黑,你想要去休息,问得哪里有夜色得安,可结果太远,就算天真的黑了,也到不了。
    鬼神进了问夜城。他不想跟这些表里不一,装腔作势的虚假修士有什么交集,于是便自己溜了出来。
    问夜城是在倒府之后开始营建,虽历时四年,但主殿还未完工,只得将洗礼的宴会开在问夜城的花园止息湖上。
    湖上立有众多亭台楼阁,飞檐高耸,鳞次栉比,环环嵌套,大气磅礴。湖面宽阔,万千锦鲤,追逐嬉戏。楼台之上,橘色灯光映入水中,仿若仙境。湖边皆是绿植高耸,花开不败。
    鬼神独自来到湖边,见着湖里肥硕的锦鲤,口水直流。便从湖边折了一枝桂枝,将常带在身上的缝尸的丝线取出,绑在桂枝上,将针掰弯,插上随手抓得蜻蜓便抛入湖中。
    蜻蜓点水而不入水,但是在水面上噗通,溅起圈圈涟漪,不久便引来了贪食的锦鲤。
    取了些树枝,堆到一起,点起火来,将锦鲤用另一支桂枝穿过,架在火上烘烤,不久鱼香就四溢而出了。
    他正一边嫌烫,一边把鱼往嘴里送时,突然感觉背后有人靠近,回了头,来人竟是延陵家主延陵雄。
    他吃了一惊,手上的鱼不小心滑落,延陵雄盯着他,他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不你们这宴席未开,肚中饥饿。见你们这鱼肥硕,便想要打打牙祭,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延陵家主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他面前,捡起掉到地上的烤鱼顺手抛入湖中。很快又有很多锦鲤围上,把那条烤鱼分食的连渣都不剩。
    “你~我的鱼”鬼神惊道。
    “这鱼不干净,你只见这鱼肥,但你可知这鱼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当然不干净,掉了地上干净就怪了。我知道,你是嫌我吃你的鱼生气了。”
    “这鱼都是吃死尸长大,当年仙府军队包围此处,你是知道的。他们屠戮贤安百姓三十万,尸体全部抛入湖中,至今连骨头都捞不上半块。这鱼贪食,所有掉入湖里的东西无论飞禽走兽甚至是人,都尸骨无存。你还想要吃的话,全部捞去可好。”
    顿了顿,延陵雄又说道:“这止息湖,止息止息,便有安抚亡魂,让他们安息之意。我之所以将延陵府宅建在这,也是为了镇压戾气,为死者赎罪吧。”
    鬼神被恶心到了,虽说他平日经常与尸体打交道,但是让他吃尸体是万万做不到的。一想到这止息湖里有着这么多尸体,不免有些心痛。
    “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父亲他们一定也会看着我们高兴吧。不吃了,不吃了,幸亏你来的早,要不真是太恶心了。可是延陵雄啊,马上就要开宴了,你不陪着前来的宾,来这里做甚?”
    延陵雄背着手望着远处的楼阁道:“宴席未开,尚不得紧,唐羲啊,你看面前这灯火楼台,有何感想。”
    “家主在此,不敢想,不敢想。”
    “……”
    湖对岸远处的树上,不时有几只还未栖息的鸟在树冠上飞舞鸣叫,听叫声应是家主最喜欢的鹡鸰鸟。
    “夜色甚好,花开鸟鸣,唐羲你不妨吹奏一首春江花月夜给我听听,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
    “你不嫌我吹得难听了。不行,此时我可没心情给你吹奏,待得宴席结束,再来湖边,我吹给你听可好。”
    “好~”延陵雄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事,就是我的侄子出生至今还未取名,他父亲把这事推给了我。我也甚是烦恼,你说这个孩子所取何名为好。”
    “我住在鸳鸯涧,可是那里没有半只鸳鸯。你这湖泊甚大,只是湖中鱼颇为凶悍,导致飞鸟不敢下水,也没得鸳鸯,真是可惜啊。”
    “对了,说起鸟来,咱们第一次见面,在那山崖处,你跟我说的鹡鸰鸟你还可记得。”
    “我问你孩子取名之事,你跟我说什么鸟,唉~,罢了罢了。”
    “止息湖里群鱼跃,鸳鸯涧上令鸟飞。这是你的家事,我不方便过问,取名啥的,还是你自己来吧。我先走了。马上就要开宴了,你也赶紧回去招待吧。”说着鬼神转身便溜走了。
    鬼神离开后,延陵家主站在湖边,眺望着远处的鸟儿若有所思。
    后来,在那个宴席上,延陵家主将孩子取名延陵鸰。并在众人得祝福和见证下,用取自龕神山的泉水洗涤,在背上印上了延陵家纹——青龙纹。
    宴席之上,宾主尽欢。起舞奏乐,可谓热闹。宴席结束后,鬼神喝的酩酊大醉,醉醺醺的跟着散去的人群很快就离开了问夜城。据家仆说,当晚延陵家主在止息湖边站了一夜……
    回过神来,延陵鸰不再咳嗽了,但是嘴里还在说着胡话,低声呢喃着。鬼神把耳朵附在他的嘴边静静的听着。
    ‘原来是在叫爹娘,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才六岁,爹娘就被害了。’
    鬼神小心抬起他的手臂,摸了一下他的脉搏,除了有些弱之外并没啥异常,只是如此高烧,不治是不行的。
    鬼神唤了一个鬼魂,交代了它一些事情,鬼魂便游荡离开了。不久,它抱着一大包药材走了进来,尽管外面还在下雨,但是不知道它是怎样没让药材被雨水打湿的。
    屋里还有平常烧火用的灶,和堆在墙边未湿的柴,但是没有煎药的锅,只得用一口大铁锅来煎药了。
    下着雨,水很好解决,不须另打。将水倒入锅中,打开这一大包药材,取出几味驱寒散热的药材随手丢入锅里。
    点火开始熬煮,前面点起火之后便交给那个鬼魂来做。鬼神又取了一盘水,从屋里找了些衣服撕成布条,用水浸湿,给他擦拭降温。又将止血消炎的药材捣碎敷在他的右肩处并包扎好。
    ‘唉,我说你堂堂延陵少主,不在家享你的清福,没事乱跑什么。现在在这旮旯发了烧,都没得人管你,还好遇见我。要不你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等你醒了,你可要好好谢我。’
    连续换了几盆水,终于将他身上的泥渍擦拭干净,又敷上了新的布条。这期间,鬼神几次想要再召个鬼来做,但是最后还是算了,毕竟心里还是有愧于他的。
    十多年前,他父母前来拜会鬼神。回去时却被人害死在了离鸳鸯涧不远的地方,看伤口应是被凶尸贯穿所死。
    仙界人都传是鬼神所为,延陵雄自然不相信,亲自来问他,希望他澄清。可鬼神却并不狡辩,不知何因背下这个锅来。虽然延陵雄百般阻挠,但是终究还是敌不过仙族百家想要铲除他的决心。
    ‘说不定这个孩子现在还在恨我,十多年了,许多人都该忘了还有延陵杰吧。但是这个孩子他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很快药煎好了,盯着这一大锅上下冒泡的草药,熬的一看就令人作呕。鬼神不得不转了眼睛不再去看。
    ‘是不是熬的有点多了,我之前也没熬过药,不过没关系,能喝就行。’
    鬼神将还在昏迷的延陵鸰扶起靠在墙边,从一锅‘厚重’的草药里舀出一碗,准备喂给他喝。
    鬼神先尝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直伸舌头。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幸好不是我喝。良药苦口利于病,没事,应该毒不死人,灌给他喝,应该没问题吧。’鬼神有些犹豫道。
    鬼神掰开延陵翎的嘴,将一勺药伸进了他的嘴里,很快他就咳嗽起来,并将药吐了出来。连续几勺都是如此。
    ‘你倒是给我吃药啊,难倒是太苦了,加点什么东西吧。’
    想着他朝刚刚做饭的灶台看去。想找点糖,可是像这种村子,怎么会有人吃得起糖呢。只有一些粗盐和一个里面应该是醋的坛子。
    他用勺子舀了几勺醋加了里面,‘嗯,我记得之前阿雄说过,食欲不好,灌醋就好了。药吃不进去,也应该是食欲不好吧。’
    将药搅拌好,那种令人作呕的感觉更加强烈,看着这一碗绿的发黑的药,鬼神咽了一口唾沫。
    ‘不至于这么难吃吧,我还是不尝了,反正也不烫了,直接给这小子灌进去好了’
    鬼神难为情的再次掰开了延陵鸰的嘴,一手端着碗,一手扶住延陵鸰的头慢慢向后仰,将一整碗汤全部倒了进去。然后放下碗,捂住嘴,防止他把药吐出来。
    刚倒进药去的延陵鸰全身开始颤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很快便又没了动作,汗也渐渐退了。
    鬼神不放心的摸了把脉搏,放下心来,‘唉,这小子,喝下我给他熬的爱心汤药,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
    安稳下了延陵鸰,鬼神才又注意起了自己的身份。‘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子叫我‘阿零’,既然我在他旁边,就说明我对他很重要,叫‘阿零’的话,这个身体不会是他的仆从吧,他们一起来体验生活?’
    鬼神把草药用布条包裹在伤口上,瞥见烧完火的鬼魂一动不动的站在一边,于是便叫了它一起出门看看。
    此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还是很阴暗,看时辰应是戌时了。
    出了门,外面泥泞不堪,踩着深浅不一的泥坑,往村中央走去。
    ‘奇怪啊,为什么我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人气,从刚刚便是如此,但是这房子明显是有人居住的,难道是……都死了’
    来到村中央的庙门口,这座庙据说是当年倒府运动后,鬼神选了鸳鸯涧居住。村里人为了纪念鬼神的功绩,特意建的。后来里面供奉的雕像也被砸了,成了村民晾晒庄稼的地方。
    鬼神见庙门口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迹,被雨水冲的极淡。
    ‘难道这群黑衣人不是冲着延陵少主来的,而是跟龕神山那屠戮几城的恶贼是同一批人?可是当初鬼魂明明指出有两批人,还打了起来。怎有可能杀人并搬运尸体呢。’
    ‘如果是屠戮龕神山那小子,难道知道我重生了,又要拿我当黑锅了,不可能啊。那么如今再次出手,是有什么倚仗了吗’
    ‘另一批既然跟他们打了起来,就说明他们是敌非友,难道是来救人的,可是为什么要以黑衣示人,是在躲藏还是在掩饰呢。’
    越想越乱的鬼神决定不在胡思乱想,让那个鬼魂到别处看看,自己则推开了庙门,里面除了被砸毁的雕像以外,还有一摊触目惊心的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
    奇怪的是里面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连挣扎也看不出来,说明这个人是突然被杀的。
    鬼神掏出素笛,想召来魂魄问个究竟,可是吹了半天,除了村外的那些游魂外,没有半个别的魂在。
    鬼神绕着庙转了几圈,一无所获,倒是这个残破的雕像引起了他的兴趣,虽然雕像的头被砸烂,但从依稀的碎片可以看出,当真是鬼怪之像。
    ‘哼,我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帅气公子竟然被描绘的如此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实在是太可恶了。’鬼神不要脸的想到。
    不久那个鬼魂进来了,鬼神用问语得知,这个村子现在除了那个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延陵鸰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连尸体都没有。
    ‘当真是人都被杀了,带走了。唉,这小子执念太深啊。可是他为什么不屠戮大城,像之前在龕神山一样,而是来这种地方去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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