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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我知道你也跳了!
    殷璧越奔下金宫,灵脉的震荡开始蕴育二次雪崩,洪水雷鸣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回响。他也不回头,长剑在手,向前直斩!
    撕裂空气的尖锐剑啸中,风雪避退,身前被斩出一条近乎真空的通道,令他一往无前来到陨星渊边上。
    深渊四周经历过一场战斗,残余的真元与魔息仍在对冲。风声已静下来,雪体的滑动似被无形的力量阻隔,殷璧越感到一阵极不舒服的阴冷。
    天地有灵,气机生死循环,相互平衡。然而在这里毫无生气,尽是寂灭的死意和戾气。
    风雪不能入,神识探不进,最可怕的是未知。
    深渊像远古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迫不及待要择人而噬,却极有耐心的等待着他。
    殷璧越一道剑气斩下去,接着纵身跳下。
    师兄在下面生死不知,这种事情根本没的选。
    耳畔风声呼啸,海潮般涌来的阴冷气息淹没头顶。深渊下竟有强大吸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下落速度不能控制,失重感引发窒息的错觉,最易令人恐慌。
    他却莫名想起那个秋风飒爽的夜,师父拎着自己从云端一跃而下,大笑着说,“刺激不?老四你看,生活处处是惊喜!”
    吸力减弱,脚下触到坚实的土地,分明是极快的下坠速度,到渊底时依然无声无息。凝成实质的死气伴着阴风袭来,好似鬼影憧憧。
    无边无际的魔物。
    殷璧越笑起来。真刺激。
    临渊剑诛邪诛魔,天下第一正大光明,何曾避退?
    ********
    自从在了观的佛堂中,看到那些疑似未来命运投影的片段,洛明川就觉得他与陨星渊之间,有着微妙的牵连。后来修行天罗九转,解封了观的修为,更是不止一次看到过、感受过深渊。
    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深渊一直在等他。
    有生就有死,有光就有影,没有绝对的圣人或君子。而凝结世间死气,最黑暗不过的深渊,就好像他的阴暗面。
    洛明川曾排斥这种注定,抗拒这种牵连,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此时他在深渊下行走,丝毫不觉得陌生。
    天罗九转自行运功,他瞳色如墨,深处微微泛起血红。
    魔物没有灵智,只残存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种特殊的威压,就是它们最深的恐惧,即使闻到鲜活的血肉气息,也不敢近前。
    但洛明川依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段话唠:宫主,我就知道你是个能聊天的!
    玉展眉:不,我不是。
    柳欺霜:师弟你再这样导演就要删戏了
    第102章 你说是东就是东吧
    若从崖上向下望,深渊狭长,亲临则不同,越往下空间越宽大辽阔。此时数不清的魔物主动避退,便有了一片空荡的黑暗。
    容濯看着眼前人,突然觉得无比荒唐。
    百年苦心孤诣、殚精竭虑,二十年埋名北陆钻研血契,难道不敌一个莫须有的转世?感受到如臂使指的魔物脱离掌控,震惊、不甘、怨恨种种情绪涌上,令他全身魔息都如沸水般暴动起来。
    仿佛还觉得这种刺激不够,洛明川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平静道,“现在,你不是了。”
    作为对方‘我是深渊的主人,你如何能在深渊杀死我?’的回答。
    容濯仰头大笑,眦目欲裂,红衣翻涌如血海生波。猩红的魔息在他周身汇聚,凝成利剑。
    洛明川不曾掐诀,只是注视对方,身前便显出分毫不差的剑屏。同时手腕一翻,沉舟剑出现在他手中。
    千万把剑在空中对撞,轰鸣使得渊底剧烈震动,剑身碎裂成粉末之后,又不断再生。就像两片海潮相击,千层海浪此起彼伏。
    能借用陨星渊的力量,是容濯最大的倚仗。如今深渊不能为他所用,他便陷入发狂的状态中。
    洛明川道, “借的终究是借的。”
    再如何强大,失去也只在瞬间。即使修魔也需自身勤勉,呕心沥血的巧思用在借力上,本就是末流歪路。
    万剑的海潮中,洛明川身形不动,沉舟剑脱手而出,电光一般破开万顷血海腥波,直向对岸刺去!
    怒海孤舟,逆流而上。
    他不常使剑,却并非不善用剑。眼下胶着的战局中,他始终比对方多一把剑,就是突破的关键。
    沉舟剑迅疾而猛烈,在猩红的魔息中斩出通路,来到容濯身前一尺。
    忽有另一道雪亮的剑光从斜里刺出,电光石火间,两人对峙的战局变为三足鼎立。
    洛明川蓦然转头,震惊道,“师弟!”
    临渊剑气先至,殷璧越紧随其后,浑身是血的飞掠而来,立在数丈外。
    他不懂师兄为何勃然变色,因为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多可怕。一路杀上雪原时,黑色斗篷满是血污,残破不堪,只剩丝缕,后来与魔物厮杀,更是因为回护不及被噬咬。此时白衣被鲜血浸透大半,格外刺目惊心。
    来不及说什么,殷璧越只唤了一声师兄,便发觉洛明川的状态很不对劲。
    最直接表现在瞳色上,以往催使天罗九转时的墨色瞳孔,竟已泛起血红。
    在临渊剑光出现的瞬间,容濯毫不迟疑的选择硬抗沉舟一剑,任由腹部被撕开巨大裂口。同时一身魔息尽出,飞身转向殷璧越攻去。
    殷璧越的真元本就近乎枯竭,压力陡增之下,临渊剑被血海阻隔,眼看摇摇欲坠。
    剑身却出乎意料的开始剧烈震动,像是收到某种感召般猛然加速,突出魔息重围,没入对方心脉。
    剑气在容濯体内爆裂,血雾喷薄,两处重伤绝无幸免的可能。
    殷璧越却心神一震,因为临渊剑竟速度不减,破体而出后直向后刺去!
    方才洛明川为阻容濯向殷璧越出手,来不及挡在师弟身前,只得攻敌身后空门。此时正在容濯身后。殷璧越眼睁睁看着师兄毫无防备,被临渊剑狠狠刺入心脉。
    “嗤啦——”
    变局太快,眨眼间一切尘埃落定。
    从殷璧越出剑到现在,容濯的选择,洛明川的选择,临渊剑的背主,都不过须臾。
    须臾之间,天翻地覆。
    万剑,魔息,魔物都消失不见。只剩黑暗中的血光。
    洛明川闷哼一声,抬手抽出长剑,鲜血汩汩淌下。临渊剑“铛锒”落地,回声刺耳。
    容濯跌在地上,笑声格外刺耳,怨毒道,“生死同门活其一,你们也不得善终。”
    他原本以为杀不了洛明川,能杀一个殷璧越也好。如今这变数实在惊喜,他笑的大口呕血,顷刻绝了生息。
    殷璧越闻言,正对上师兄胸前血洞,脑中一片空白。
    他身体透支早已山穷水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遭逢惊变心神俱震,数不清的明伤暗伤一齐迸发,气血上涌,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血来。
    识海天翻地覆的绞痛,欲咬牙保持清醒,意识却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师兄眸光沉沉,神色难辨。静静看着他的眼,一步步向他走来。
    分明只隔数丈,却像隔了汪洋。
    ******
    西陆泰安城郊。
    浓重的雪云不知何时已散去,微弱的星光闪烁在靛蓝的天空上。与空旷的荒野两相映照,更添寒冷寂寥。
    玉展眉环顾四周黑黢黢的阴影,讽刺的笑了笑, “聊天可以,皇帝陛下敢退兵么?”
    她一只手依然握在柳欺霜肩头,半分不放松。
    段崇轩也笑起来,“这是自然。宫主美人一笑令人心醉,千军万马朕也退!”
    他微微侧身,散漫的一挥手,“退!——”
    包围荒野的骑兵没有一瞬迟疑,整齐的马蹄声惊起烟尘,转眼退后十余丈,间隔也比之前更宽。
    这个距离很巧妙,十分有利于谈判。玉展眉有把握独自全身而退,却不可能挟持另一人突围。即使以柳欺霜作盾,也无法同时挡下四面八方的进攻。
    玉展眉收敛了笑意。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称她是美人。强大与冷厉,足以让人忘记皮相的貌美。
    她微微挑眉,感叹道,“北陆竟会有你这样的皇帝。”
    即使一身戎装,看起来也像个走马章台的纨绔公子。实在不符合关于帝王的固有印象。
    又想起柳欺霜千里奔袭浮空海,救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而这个人不仅活着回到北陆,还当真登基做了皇帝。
    容濯机关算尽未必能得到的,有人出生就握在手里,还有无数人为他前赴后继的搭桥铺路。
    念及此,不禁再次感叹世事无常,“段圣安竟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两句‘竟会’,是惊疑,也是鄙夷。
    惊于对方的好运,也鄙夷对方只有好运。
    段崇轩像是根本没听出来,认真答道,“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分明是我自己投胎水平高。”
    然后他不解问道,“难道宫主觉得,比起我,你更适合给我爹当儿子?”
    玉展眉修行数百载,杀人如麻,第一次有无言以对的时刻。
    柳欺霜此时背对着她师弟,却不用看也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以她对段崇轩的了解,这些看似无用的废话,最终都会成为决定事情结果的关键。
    或者说,这是师弟的战斗方式。
    玉展眉笑意淡去,冷声道,“你要知道,我就算杀了她,你这阵仗也未必留的住我。”
    段崇轩摇头,“如何至于你死我活。宫主想要什么,北陆不能给?”
    他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却很有力量。因为他就是北陆的主人。
    君王一诺,何止千金。
    因为对于段崇轩而言,如果师姐有事,即使杀了对方也无法弥补万一。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要你的城池州郡。”玉展眉道,“我要天罗九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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