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月斜眼瞅了瞅自家兄长,叹口气坐到老吴对面。
老吴撇了撇嘴,“萧仲良所用手段诡异,又牵扯通敌,怕是难逃死罪,倒是卫全民可能会轻判,这些也不是大理寺能决定的,还要看上头是什么意思。”
安长月明白老吴所言非虚,若是普通案子也就罢了,只需大理寺判决后交由刑部复核,可如今牵扯到通敌,怕不是大理寺一家能说的算了。
老吴捋了捋胡须,琥珀色的眼珠微微一转,笑的满脸褶子道,“小丫头,我看你对案子似乎还有别的见解,我堂上没听过瘾,来,你再给吴伯说说,对,说点我不知道啊。”
“能有什么是吴伯不知道的?我觉得您老一早就看出他们这些人是窝里斗,若非自相残杀,又怎么会祸起萧墙?”
安长月眯着眼睛笑的如同一只乖顺的猫儿,老吴却没来由心里打了个凸凸,他勉强维持自己的褶子不塌下来,摆着手说没有,他就是刚才才知道的。
安长月也不拆穿,只小声嘀咕道,“是呀是呀,吴伯若提前知道,怎么会瞒而不报。”顿了顿在老吴尴尬的脸色中继续往下说,“玉娘应该不是他们的人,先前我以为刘朋杀她是意外失手,但后来我阿兄再次去了萧府私下问询,刘朋虽然赌,但却从不会强行跟玉娘要钱,多是玉娘自己托他买些新奇之物,所以因财杀人根本不成立,再结合刘朋和萧仲良私下的关系,我猜玉娘八成是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才被杀人灭口。”
猜测合情合理,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人都已经死了,该判罪的人也已经收监,再来说其中缘由,恐怕也只有好奇心重的他们才会听。
“阿月,我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萧仲良他们走私药材里通外敌,谁给他们接的线?”叶云深的问题问出便引来了安长月和老吴两人森冷的目光,两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只是把其中一个开头给打散了,接下来的线路和另一头的人又当如何?
“打草惊蛇了呀。”安长月点了点下巴,一股无力感顿时在心中升起,她竟然这时候才想到这一点,可已经晚了,这边萧仲良和卫家医馆一出事,另一边肯定会立即收到消息,定然会戒备起来。
叶云深啊了一声,好半晌才突然说到,“我一直觉得这个医馆有些耳熟,似乎阿娘曾跟他们的人打过交道,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谈成,再后来到我手里,我就更不喜欢他们的主事,也就很明确拒绝来往了。”
安长月眉眼一凛,“阿兄还记得在西域谁帮着他们走药材吗?”
“记得,我现在立刻传信回去,一定让他们留意那人动向。”叶云深点点头,转身快速跑了出去,以叶家独特的传信手法,说不定能赶在对方收到消息前通知那边。
老吴挑着眉眼看风风火火冲出去的叶云深一眼,以眼神询问安长月咋回事,安长月嘿嘿一笑,“没什么,我家兄长一向如此,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不多留了,此案若有后续进展,我再问李淙。”
从大理寺出来,安长月慢慢悠悠的走到顺义门前,又看见了上次骗她那两个骁卫,一见到她从门内走出来,脸上都有点尴尬。
安长月眯着眼笑了笑径直走出去,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唐都城的规矩是很森严的,凡城门坊角,有武侯铺,卫士、彍骑分守,大城门百人,小城门二十人,以顺义门的位置,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有两人职守。
两骁卫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忐忑,他们当时没想到这是位小娘子,更没想到她身份不一般,竟然跟大理寺李寺卿家走的那么近,心里多少担忧她会找自己麻烦。
安长月穿过顺义门走出去两步,转头朝站在两边的骁卫笑起来,“两位大哥不必担忧,我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放心吧。”
回到溶月楼,纤娘正站在厅中和一个人说话,那人身材中等,留着山羊胡,面容看着有几分削瘦,但肚子上却鼓囊囊的,打眼一看十分怪异。
纤娘似乎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一脸愁容的走了,经过安长月身边的时候还抬眼看了看她,安长月这才看清楚,这个怪异的人瞳色有异,竟是翡翠色的绿眼珠。
等人走后,安长月走到纤娘身份好奇的问道,“这个是什么人?那双翡翠色双瞳真好看。”她在西域见过不少瞳色有异的人,却是第一次见这么纯粹的瞳色,真的好看,可惜有些浑浊了。
“那是东市香料铺的掌柜,也是你们叶家的一员,不过他最近似乎心不在焉,已经第二次来问我西域那边的回执了。”
纤娘拉着安长月往炉子边走,眼看就要进入腊月了,天越发的冷,人几乎一刻都离不开炉子,更离不开红泥小炉上的温酒。
“香料铺?这些都是兄长在管理,我不太清楚。”安长月伸手在炉子上烤了烤手,忍不住起了个冷颤,过没多会儿才总算觉得暖和了些。
她朝门外看了看,歪头问那人要什么回执,叶家在长安的铺子比较多,但通常不会多跟这些掌柜接触,只有每年年底报账的时候才会需要有个回执,这时候显然不到年底。
纤娘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安长月也倒了一杯,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你在好奇他要什么回执对吗?胡越辞了香料铺掌柜一职,说是自己年纪大了,管不得店里的种种,所以他等的是你阿娘的回执,毕竟长安东市最大的香料铺掌柜可不是随意就能离得了的。”
安长月点点头,又好奇的追问了句,“那胡掌柜真的是因为年纪大吗?我怎么瞧着他一脸愁容,像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你这双眼睛毒的很,胡越他确实是有事,不过却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那是人家的家事。”纤娘将一杯酒水顺了下去,感觉身上暖了许多,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