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这样说是诚心让儿臣过不去吗?”君玉墨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母妃,儿臣这些年来惦念着你,那母妃可有记着儿臣?还是说,因为那个人,所以儿臣在你的心里,根本就不重要,不重要到生死可以不顾!”
说出来吧,全都说出来吧,只有这个时候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薛太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儿臣知道,母妃这些年来过的并不好,儿臣还知道,母妃这么多年即便生活在如此贫苦的末轩堂,即便遭受无数人的刁难也要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他的目光里都是讽刺,“你还在等他?二十二年了,太久太久了,他要是能来早就来了,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肯来,母妃你,还不明白吗?”
“不,不,你别说了。”薛太妃松开了他,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几步。
君玉墨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所以说,母妃,你就不要提什么圣心了,这些你根本不在乎,你在等那个人接你走,可是你没有想到家族会送你入宫,你更没有想到会生下我,那个人带不走你,那个人也不会想带走你,母妃,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
“你不要说了!”薛太妃一把推开他,她不要听,不要听!
这么多年她都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在她的幻想里面,时间都不曾变过,她一直在等,等着对于她最重要的人。
君玉墨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神情微微恍惚,“他死了,这个有人告诉过你吗?”
薛太妃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因为这句话受到什么惊吓。
“当年薛家没落,母妃你在冷宫之中没人帮扶,儿臣可是受了不少的苦,可是在母妃你的心里呢,这都不重要,自己身处哪里并不重要,家族被人残害并不重要,哪怕至亲骨肉从此分离更不重要,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薛家倒后的没几年,他就娶了陈家的女儿,钟夫人陈楚雪,这个名字母妃可还熟悉?”
“儿臣小心翼翼地打听有关二人的消息,这二人没什么福缘,十二年前在河北一路的流民暴乱中他不幸遇难,后来陈楚雪也跟着殉情,可怜了两个人留下的孩子,今年想来大概还有两年就要及冠了吧,听说今年就要下场了,母妃想不想去见一见他?见一见那个人最后的骨血。”君玉墨说。
薛太妃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说道:“你真像一个魔鬼。”
“儿臣记得母妃这个词,曾经是用在父皇身上的,儿臣没有记错吧。”君玉墨的神情变了变。
薛太妃哆嗦了一下。
她不要想起来,她不想去想起这个人,嗜血的魔鬼,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人,哪怕死去也要囚困住她的人。
君天睿。
大祈前朝的皇帝。
折磨着她一生的人。
“母妃,你把儿臣形容成父皇,儿臣可是并不怎么喜欢。”君玉墨看着她。
薛太妃对上君玉墨的视线,眼前的这个人与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合,她惊声尖叫,“啊啊啊啊!”
一巴掌打在了君玉墨的脸上。
这声尖叫让门外的辛婆婆听到,立刻推门而入,她本身就守在院落之中,没有走远。
一进门,就看到薛太妃躲在一边,而君玉墨站在那里,看着薛太妃一动不动,她冲过去,抱住了薛太妃,安抚她,然后向君玉墨告罪,说:“殿下,太妃这些年来精神一直都不太好,您还是莫要刺激她。”
君玉墨哑然。
辛婆婆扶起薛太妃,把她扶到内室里,让她躺在床上,安抚她的情绪。
等到辛婆婆走出来的时候,君玉墨还在那里站着,位置都不曾变过。
“殿下你可还好?”辛婆婆问了一声,才让君玉墨回过神来。
他摆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辛婆婆,母妃怎么样了?”
“太妃她睡了,受到了惊吓,过两天她大概就会忘记,没事的,不然这么多年也没有办法活过来。”辛婆婆说。
君玉墨心中一阵酸涩。
“是本王错了,本王不该来带她回去。”君玉墨神情落寞,没有想到,见到对方,最后竟是这样收场,来一次不易,下一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辛婆婆拦住他欲要离开的步伐,说道:“殿下,可否听老奴说一说。”
他停下脚步,去打量这个人。
一身粗布麻衣,一头白发,脸上皱纹纵横,面容严肃,这个人是跟着薛太妃一路走来的,哪怕到现在依旧不离不弃,如若没有辛婆婆,大概末轩堂里的薛太妃就是一具尸体。
“太妃需要殿下,老奴明白,这么多年殿下过得十分辛苦,可太妃她也不容易,当年她被先皇折磨的不成人样,心里就那么一丝希望,早些年太妃心里也明白,这都是一些不可能的事,可是谁的心里没有一点幻想,所以老奴就一直劝太妃,多想一想美好的事情,哪知,渐渐的,太妃就魔怔了,无论老奴怎么说怎么劝都没有用。不过,让太妃成为这个样子的,终究是那些她所经历的可怕的事,只要提起那个人,她就像刚才那个样子,疯了一般。”辛婆婆一声叹息。
君玉墨的视线向屋内望去,眼中情绪复杂,他说:“她惦记的那个人心里根本没有她,甚至根本不记得她,而那个让她成疯成魔的人,才是这世间唯一喜欢过她的人。”
辛婆婆跪下磕头,说道:“都是老奴的错,如若不是老奴劝太妃去想这些,现如今太妃也不会是这个样子,让殿下与太妃生出这么多的嫌隙。”
“这些话你应该留着跟先皇去说,而不是同本王说,你照顾母妃劳苦功高,本王应该感谢你才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立场,他的恨和怨有谁来体谅和理解,他做不到去原谅。
君玉墨转身离开,比起之前来到这里时脚步沉重,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