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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青越听越奇怪,“他认识曹华严?”
    伍宾当时也问那人了,“你认识他?他是你朋友?”
    那人揪着他的领子,“是,曹华严是我弟,你要是再敢挖他的事,我把你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
    伍宾最害怕的是这人背了一遍法律上认定为轻伤的条款,说他肯定会小心不把伍宾打成轻伤,比如打掉一颗牙才算轻伤,他肯定不打掉,打松就行。
    “他说的太吓人了,妹子,你能陪我去解释一下吗?我想找个女的去解释,他可能会相信。”他不敢找男的去,怕真变成斗殴。主要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太认真,不像吓唬人。
    难道他就是曹华严等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秦青问。
    “陶斌。”伍宾说。
    陶斌大四,他是读金融的,对法律有一定了解,而且喜欢运动,足球踢得不错。伍宾打听过后才吓懵了,这种的一个打他八个都是客气。
    秦青被伍宾再三哀求,又因为这件事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帮她,就答应帮忙解释一下。伍宾特意在校外的小饭店请陶斌吃饭,秦青跟着一起,顺便解释下这整件事。为了取信陶斌,她还把她写的关于《徐家屯》的论文带上了。
    不过陶斌没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很冷静,也很固执,他愿意相信秦青和伍宾说的这只是一个小组活动,一次研究调查。但他还是不想让曹华严的事被研究。
    “我认识曹华严,他就是个普通人。他普普通通的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也不像被当成案例、典型什么的被放在某人的论文里。”陶斌看秦青。
    秦青摇头,说,“我不会把他的事写成论文的,前因后果全都不清楚怎么写?我在来之前只知道两件事,1,他上吊自杀了;2,听说他被欺负。”
    陶斌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伍宾立刻往旁边挪了,还暗示秦青不要再说了。
    秦青继续说,“我经过一些类似的事,明白有人在传他会变成鬼,是因为有人心虚,或许有人知道他被欺负而没有救他,或者就是欺负他的人在传这些话。这些才是我想找到的原因。”
    陶斌冷笑,“你想干什么?伸张正义?”
    “我没那么伟大。”秦青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认识曹华严,所以你想维护他。我不认识他,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对他身上的遭遇无动于衷——如果他真的被欺负到自杀,那……我希望能找出真相。”
    陶斌点了一根烟,吐出的烟雾挡住了他的脸。“找出真相然后呢?披露出来,让大众猎奇的目光集中到曹华严身上,让人们对他的事指指点点?这个世界上真正有同情心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只是借着同情这个理由在满足自己的窥私癖。你怎么能保证你不是呢?”
    秦青这回辞穷了,她并不打算把曹华严的事写成论文,也不是想查出来后披露出来赚足眼球。但曹华严是自杀,除了发动舆论外,没有什么能够去惩罚那些造成他自杀的人。
    可她也不是为了满足窥私癖。
    虽然对曹华严的事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找出真相。
    她说:“……多一个人了解他,不好吗?”
    她看着在路灯下等待的曹华严,似乎能感受到他等待时的心情。有一点寂寞、忐忑,但绝不是痛苦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打动了陶斌,他没有再说,而是狠狠的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第 28 章 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
    陶斌躺在寝室的床上,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个人,大四了,大家几乎都不回来了,整个五楼也只有十几个人还在而已。
    走廊里静得很,好像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当时曹华严在这里的厕所上吊时才会到白天才被发现,他当时遛进来也很容易。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听说曹华严的尸体被发现时的情景。
    那天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他走到校门口时心里想的是还没有交的论文、午饭去哪里吃这种事。还没走到教室,他的手机就有了一条新消息:五楼西头的男厕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小时后又是一条消息:是曹华严啊!辅导员正在问他们寝室的人!
    陶斌跟曹华严并不熟,回忆起来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班里组织的烤肉,陶斌是组织者之一,烤串用的肉是他和另外一个人联系买回来的,当货送到的时候,他跟送货的点货,随口叫了旁边的一个人:“喂,同学,帮忙把这些点好的赶紧送进去让他们先烤着,一会儿该骂了!”那人一回头他才认出是曹华严。
    曹华严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没存在感。班里有的人好说话,有的人不好说话,基本上同班几年下来,对班里的人都会有个大概的印象。曹华严就是那种谁都可以吩咐他一句,他也不太会反抗的人。所以当陶斌发现曹华严不只搬了那几箱,等跟陶斌一起的人都去烤着吃了,他还在跟陶斌一起搬时,陶斌一点都不意外。
    陶斌就从最后几箱中抓了几十串羊肉、牛肉、鸡翅、蘑菇装到塑料袋里塞给曹华严,“这个给你。”这也算是开后门了,等整箱搬过去肯定都被一抢而空了,到时还能不能拿到自己爱吃的就不一定了。
    “还有没有你想吃的?随便拿!”陶斌看他不拿,又给他拿了些土豆片、青椒、骨肉相连,曹华严不说他就一直拿,直到曹华严明白过来阻止他:“不用不用了!够吃了!”
    之后,曹华严可能对他的印象比较好,在班里遇见会特意跟他打声招呼。
    陶斌也发现曹华严跟班里的人似乎都有种隔阂在,跟谁都没深交。听说他虽然住到了新宿舍楼,但同寝的都不是他们班的。当时他们这一级有几十个人住不下被分到了新楼,到那里是哪个寝室有空床就塞到哪里,全被打散了。他想曹华严在寝室里也没朋友,在班里也没有,这人挺可怜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之后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就是他已经自杀的事。
    他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是家里的事?学业?求职?还是恋爱?
    各种流言都出炉了,数不尽的猜测都堆在曹华严身上。
    陶斌突然愤怒了。明明曾经是同学,离他那么近,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去关心他、了解他,结果他死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点关于他的事。
    他们的冷漠在此时就是杀人的刀!
    陶斌不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也责任,无视曹华严的人中也有他一个。但像他一样去想的人似乎很少,班里、年级里每一个不管认识还是不认曹华严的人突然都对他发生了兴趣,他们的话题里总离不了这个人。曹华严以另一种方式走进了大家的生活中,这不能不说是可悲的。
    陶斌开始在大家对曹华严的死因和人生展开猜测时阻止,当他发现礼貌在这里等于无用后,他开始使用暴力。在打了几个说曹华严的男生后,果然班中的气氛大为转变,也有人开始反思拿死人当话题太不尊重。
    但还是有一些猜测成了曹华严身上的符号,每一个提起他的人,引起的不是悲伤而是对流言的一再加固。
    陶斌知道等他们这届毕业后,留在他们心目中的曹华严也只剩下流言中的印象了。虽然他也不了解真正的曹华严,但他宁愿大家记在心中的是那个普通、寡言但很负责任的曹华严,也不要是一个父母离异,父亲连他的死讯都不肯放在心上也不肯到学校来;跟寝室的人不合被排挤;在班里没有交好的朋友;吸毒;贩毒;同性恋etc等印象的人。
    “……这个曹华严的经历还真丰富。”秦青有点目瞪口呆了。
    伍宾在被那个陶斌抓住后,竟然按着这条线索找出了曹华严的年级和班级。之前只知道有个人在那里上吊,知道名字,但是哪个年级的、学什么、哪一班等等在学校的系统中统统查不到。
    因为曹华严的名字已经消失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也都删光了。
    伍宾找到了曹华严的班级后,也找到了他的寝室,这就像找到了一个庞大的资料库,曹华严的信息一下子就暴露在他们眼前了。
    流言一:曹华严据说在他们寝室中因为偷看同寝的男生洗澡而被排挤。
    流言二:曹华严跟班里的人不熟,平常没见他跟人同进同出,就算选同一门课的同学也没见他跟人交流功课。但作业都按时交,是老师眼中的听话学生。
    “这个的可信度还是挺高的。”秦青皱眉说,“不过第一个是真的吗?”
    伍宾耸肩,“不知道。他们说曹华严说他是不小心闯进去的,不知道里面有人。他们说里面有人洗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且曹华严还帮那个人洗内裤。”
    秦青和柯非心有戚戚的交换了个眼神,孙明明感叹道:“好可怜……他暗恋这个人吧?”
    “然后他们寝室的人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了,他就找辅导员说想搬出去,但一直没有空床。直到二年级时有人回家住了,他就又去找辅导员。”伍宾说。
    “他就这么过了一年?”秦青惊讶道,顿时很同情他了。在寝室里一年都没人跟他说话,把他当透明人的话……
    “他一定过得很艰难……”柯非也摇头叹气说。
    伍宾觉得这才哪到哪儿,他说,“你们一定不相信,这件事直到曹华严自杀后,辅导员去他们寝室问,他们班里的人才知道曹华严在寝室里被排挤。”
    “……”柯非震惊了,“这个人在班里没比较熟的人吗?他有微博或别的东西吗?”
    伍宾摇头,“他有一个qq,里面加了班级群和同城群,空间没开,只有几封跟老师班委联系的邮件。”
    “这人是个山顶洞人啊。”孙明明道。
    “难怪……”秦青到这里有点明白了,曹华严的压力无处释放才走了绝路,如果他能有一个地方可以说说,哪怕是自说自话,估计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接到陶斌的电话时,秦青还很惊讶,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陶斌说:“你的论文里有。你不是让我复印了一份吗?”他犹豫了下,“……你方便吗?我有事想问你。”
    在足球场边,秦青见到了陶斌,他还给她买了杯奶茶。
    “谢谢。”秦青接过来,“找我有事?”
    球场上只有几个小学生在踢球,秦青说,“我记得你也是打球的?”
    陶斌说,“不打了,没心情了。”
    两人一阵沉默。秦青默默喝着奶茶,等他开口。过了好一会儿,陶斌:“我看你的论文上写的还挺真……真的有鬼吗?”
    秦青想了一下才回答他:“这个问题到现在学界也无法证实吧?”
    陶斌也不太在乎答案,他说,“你……”他握紧拳头,“我想知道曹华严为什么自杀。”
    秦青有点为难,“……这个我大概帮不上忙。”梦到什么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一直是被动接受。主动让鬼入梦,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有也不敢啊,她又不打算当通灵者。
    陶斌就像没听她说话一样,望着足球场静静的说:“……我想知道原因。”
    这大概是存在陶斌心中最大的疑问了吧?
    秦青:“知道以后,你想怎么做呢?”
    陶斌看她。
    秦青,“如果真是有人欺负他,你想去打那个人?还是杀了他?让他给曹华严赔礼道歉?”
    陶斌握紧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跟曹华严同寝室的人在他上吊后就已经受尽折磨了,三个人全都换了寝室,现在根本都不在学校出现。一条人命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他只是想找出到底是什么让曹华严把自己吊在窗户上。他也不知道想找出什么样的原因,如果找出的原因他认为不足以自杀呢?曹华严是不是就太轻率了?可他也想不出什么理由能理所当然的去自杀。
    看他一脸迷茫,秦青就明白了,陶斌也是一个被曹华严的死给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人。就像之前的秦城。
    想起秦城,她一直想如果当时容榕是附在他身上,是秦城做梦是不是会更好呢?至少比让她这个外人做梦强。到现在她还在犹豫怎么跟秦城说:对不起,你女朋友离开前最后的托梦对象是我,她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让我别想跟她争你……
    怎么想这话都很难说出口。
    如果让陶斌做梦……
    秦青在想好之前就先开口了,“你看过我的论文了?”
    陶斌嗯了声。
    “那我的论文里关于徐二毛做梦的那一段,你觉得有道理吗?”秦青不安的问。当时写的时候因为有她自己的经历打底,所以写的理直气壮,但事后让司雨寒看,她说她的论据有问题:关于做梦能梦到死去的人,她写因为有传说是睡觉和死亡有相似之处。司雨寒道:“都是躺着的?”相似点就这一个?
    陶斌只是走马观花扫了一遍,要说多认真肯定没有,所以只是又嗯了一声。
    秦青小松一口气,“其实我做梦梦到过已经去世的人,是一位教授。”
    “做梦上课?考试?”陶斌笑着问,他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是问我有没有梦到过曹华严?梦到过,我老梦到他在寝室楼的路灯下等我。”
    秦青马上竖起耳朵,“然后呢?后面怎么样了?”
    陶斌很惊讶,心想真是研究这个的,这么认真?
    “后面就没有了。”他摇头说,“我听人说起过他找我的事,但我当时没住在学校里。我后来想了,他可能是想找我说换寝室的事吧?他那个寝室没办法换,可能想换到我们这边来。”他想他跟曹华严也算比较熟,至少比其他同学熟,所以他就只能来找他换。
    “你有没有问他?”
    “没有啊,做梦怎么问啊。”
    “下回再梦到,去问问他。梦里也是可以说话的。”
    陶斌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那个女生的话,结果这天晚上,他又梦到曹华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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