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笑得开心,显然已经忘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看到素心傻傻的笑,朱砂心里舒了一口气。
不记得便好,否则她不知该如何哄素心才是好了。
“素心睡够了?”朱砂柔声问道。
素心忙点头道:“嗯嗯!素心睡够了!素心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嗯,睡够了那便起来吧。”朱砂伸手拂了拂素心乱蓬蓬的头发,“下床来,我帮素心穿衣裳。”
“好!”素心麻利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却没有穿鞋,而是赤着脚站在地上,只听朱砂又道,“先穿上鞋。”
素心立刻听话地穿上鞋。
朱砂耐心地替素心穿衣,就像一个母亲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替她穿好衣裳后又替她梳好头发,末了再给她打来水让她洗漱。
朱砂打理好素心之后,素心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朱砂去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朱砂现下要去她那间屋里看阿离,看看小家伙是否醒了。
朱砂推门的动作很轻,屋里,阿离还在睡,还未醒来,朱砂一想到醒着的阿离总是说个不停,便欲将门阖上,待他自然睡醒了再说。
谁知素心却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看着屋子里,然后惊讶地大声道:“小宝小宝!你的床上有人在睡觉!素心帮小宝去打他!”
素心说完,根本就不待朱砂说话便绕过她身侧往屋子里冲去。
“素心……”朱砂想要拉回素心已来不及。
素心怒冲冲地冲到了朱砂的床榻前,伸出手就要将睡在床上的人给揪起来,然就在她伸出手时,只听得她极为惊讶地抬头来看正无奈走进屋里来的朱砂,很是惊奇又很是高兴道:“小宝小宝,是小阿离!是听话的小阿离!”
“好了素心,别吵,跟我出屋去,让他再睡会儿吧。”朱砂压低了音量,向素心招了招手,同时扫了床榻上还睡得极熟的阿离一眼,心道是这小子怕是倦极了,睡得这般熟,素心这般吵闹都不见醒来。
“哦,那素心不吵,让小阿离睡。”素心倒是很听话,却没有立刻跟朱砂离开,而是看着阿离,很是不放心道,“可是小宝,小阿离的脸好红好红哪,小阿离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小阿离是不是病了?”
很痛苦的样子?
朱砂蹙了眉,走到了床边,认真地看着床榻上的小家伙。
正如素心所说,小阿离的脸红彤彤的,整个人蜷缩在薄被下,很是痛苦的模样。
朱砂忙伸出手抚向阿离的额头。
触手是异常滚烫的温度,再将手伸进薄被下摸了摸小家伙的身子,是同样滚烫的温度。
朱砂将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确实是病了,烧起来了。
素心见着朱砂拧眉,很是着急道:“小宝,小阿离是不是病了?”
“嗯。”就算朱砂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朱砂觉得头疼得紧,颞颥突突地跳。
她现下照顾一个素心且还要防着有人对素心不利已觉够了,又再加了一个生了病的小家伙来给她,这如何能让她不觉得头疼?
她不能将素心自己丢在梨苑里,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丁点大的小家伙烧得不省人事。
朱砂抬手用力捏着自己的颞颥。
“那,那怎么办……?”素心着急不已,急得团团转,“小宝小宝,小阿离会不会死?小阿离还小小的,好可怜的,小宝,让大夫来看看小阿离好不好?”
朱砂不说话。
看大夫?
大夫是不可能请得进梨苑来的,想要让小家伙看大夫,只能她将他带出去找大夫,或者将他直接送回丞相府去。
而她若是离开梨苑出安北侯府去,素心怎么办?她不可能再带着素心一起,若是再遇到昨日在缕斋里遇到的事情,她不可能同时护得住素心与这小家伙两个人。
朱砂将眉心拧得更紧了。
素心在这时在床沿坐下了身,伸出手轻抚着阿离小小的脸,目光温和慈爱极了,只听她边抚着阿离的小脸边柔声道:“小宝,这么小的娃娃,生了这般厉害的高热,若是把这小小的娃娃给烧坏了,多可怜不是?”
“所以,带他出府去看大夫吧。”素心抬头来看朱砂,浅笑着,笑得极为怜爱疼惜,“不用担心我,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我不会离开梨苑的,你放心便好。”
朱砂看着素心的眼睛,怔了怔。
因为此时素心的眼里,除了怜爱疼惜与温和,便是清明。
此时的她,竟是清醒的!
只听得素心又柔声道:“只要我不出梨苑,就算府里有人想要害我,也不会胆子大到这大白天的到梨苑里来害我,再说,还有阿宝陪着我不是?放心吧。”
朱砂虽还是不放心,因为素心看见的,远远不及她所看到的,可她也不能让阿离就这么烧着,不见丞相府的人来,那便只能如素心所说,她带阿离出去看大夫。
只能如此了。
“那我带阿离出去看大夫,素心你便暂且自己留在梨苑,我会很快就回来。”朱砂此时无暇与素心说太多,她要赶紧将这烧得厉害的阿离给送去看大夫,是以她边说话边将小家伙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嗯,我自己会当心的。”素心点了点头。
朱砂抱着阿离离开梨苑前唤了阿宝到身边来,“阿宝。”
“汪汪!”
“守好素心,明白么?”
“汪汪!”阿宝叫得异常响亮。
素心却是轻轻笑了起来,“小宝快去吧,我今日很好,不用为我太担心。”
“嗯。”朱砂再看了素心一眼,确认她今日的确神智清醒如常人,这才稍微放心,背着阿离转身就要走。
“小宝等一等!”素心却在朱砂跨出院门门槛时唤住了。
即便是清醒时,素心依旧唤朱砂一声小宝。
她是真的从心底将朱砂当成她的小宝。
朱砂顿下脚步,转过头来,“怎么了?”
却见素心抬手,替她顺好了还未有机会梳理过的头发,一边慈爱道:“看看你,头发都没顺好,好了,去吧。”
朱砂不再说话,出了梨苑,很快便消失在了素心的视线里。
朱砂今日出府也是异常的顺利,尽管见着她的下人们都对她投来震惊不已的目光,只因她背上背着一个小阿离。
背着阿离急着出府的朱砂不知道,在她出府之后的一刻钟,有人到了梨苑。
------题外话------
嘤嘤嘤,我们小阿离又病了啊~
☆、051、你曾经的女人
因为必须照顾素心,朱砂鲜少出府,她除了每月要到城西的缕斋一趟,其余日子她几乎不跨出安北侯府的大门,是以这帝都于她来说,依旧是陌生的。
她并不知晓何处有医馆。
她必须找个人来问问。
然这天堪堪亮的时辰,且又是在安北侯府周围只有马车软轿出现鲜少有百姓行走的城东,根本瞧不见一个行人。
朱砂背着阿离几乎是跑了起来,她必须快去快回,她实在放心不下素心。
全是朱门大户的城东很安静,唯有朱门前烛火还未熄的风灯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着。
宽畅干净的路上,只有朱砂与她背上小阿离两人,只有朱砂跑起来并不算大的脚步声。
城东的晨间,比夜里还要安静,安静极了。
安静得就算忽然有人冲出来将她给杀了怕都不会有人知晓。
朱砂这般想着,不由又为自己的想法失笑,会有人来取她的命?她也真是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而有些事情,愈是觉得不可能发生,它就偏偏发生了。
朱砂这才为自己这高看自己的想法失笑,她正跑着的脚步忽地便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她眸中不见笑意,唯见寒意。
因为晨风忽然间变得阴寒,带着杀意的阴寒。
街道依旧安静,却不再是只有朱砂与她背上的阿离两人,而是多了整整八人,呈圆形将朱砂围在中央。
八名手握长刀的黑衣人,蒙面,裹头,头戴斗笠,根本让朱砂瞧不见他们的容貌。
朱砂也并未看向他们的脸,而是——
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刀,看着在晨曦下折射出银光的长刀。
朱砂非但不慌不乱不觉恐惧,相反,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似在沸腾,沸腾着冲涌向她的头脑与双手,使得她的双手竟是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不是恐惧,而是……有一种久违的激动感。
朱砂不知自己这般血液沸腾的感觉如何而来,也不知这忽然出现并且围住她的黑衣人为何而来,她只知,在这些闪着银光的长刀下,不是她与背上的小家伙死,便是这些黑衣人亡,就算她与小家伙此刻不死,若是被他们擒住,日后怕只会是生不如死。
朱砂在看着对方手中的长刀时,对方八人也正死死地盯着她,打量着她与她背上的阿离。
只听一人冷冷问道:“若你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们便可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朱砂不做声,更是未看说话的人一眼,而是缓缓蹲下身,将背上的小阿离轻放到地上。
有人着急地对方才说话的那名黑衣人道:“大哥,这娘们儿没理你,她看不起大哥你!”
说话的那人蓦地将手中长刀的刀柄捏得紧紧的。
朱砂背对着的不远处街道尽头,此刻正站着两名身披斗篷头戴风帽的人,斗篷一黑一白,身披黑斗篷头戴黑风帽之人脚边的小黑猫正在不停地小声对他喵喵叫,只见他似乎着急了,往前跨开一步就要走出转角朝朱砂的方向去,然他跨出的脚还未落地便被他身旁身披白斗篷的人抬手一挡,紧着将他往后一推,一边轻轻笑着道:“着急什么,难得又碰上一回好事,耐着心看,别乱了别人的戏,懂不懂?我这么辛劳地把咱儿子扔到梨苑里可不是给你坏事的啊。”
小黑猫长长的叫了一声,似乎在回答说不懂。
在这两人身后,还杵着一个神色严肃的君松。
这两人无疑便是君倾与小白。
小白挡在君倾面前,一副“说什么就是不让你出去”的模样,笑眯眯地轻声道:“又大胆地不去上早朝而来接儿子,遇到好戏不看岂不是亏了?来来来,老老实实地呆着让小黑给你一一道来,别动不动就紧着往外闯,你个瞎子闯出去能干什么?等着让别人砍你?”
“……”君松心底一阵无言。
“我不放心。”小白叨叨地说了一大串,君倾才声音沉沉的回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