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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海这厢披衣穿靴,杏芙便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她指着郑海道:“平时瞧你挺麻利的,怎得穿个衣服这么啰嗦。”
    “为夫穿衣服啰嗦,脱衣服麻利!”郑海冲她揶揄道。
    “你……这淫贼!”杏芙拿起他的冠带甩到他脸上:“你慢慢穿!我先去寻我家娘娘。”
    她行至门前,忽然似想起什么道:“对了,娘娘说让陛下多歇息一会儿,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就先别通报陛下了。”
    郑海把冠带从脸上拿下来,粲然笑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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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如絮,杏芙揣着手沿着齐鸣山脉一路寻来,刚爬上一个山坳,便听到太妃的声音。
    她躲在岩石后头,默默瞧着那璟王和太妃耳语,不禁困惑起来:璟王明明是娘娘的挚友,怎得和太妃串通一气了呢?
    她向前了一步,打算瞧个清楚,可刚走了一步,便看到璟王将她家娘娘扔下了山崖!
    杏芙内心大骇,惊慌失措间眼泪便瞬间涌了上来,她看遍整个山野,郑海这砍脑壳的却仍不见踪影。
    她前些日子才有了孕,胎像还不稳,若是贸然前去与璟王和太妃争斗,怕只会以卵击石,根本无法为她家娘娘报仇。
    她寻思着应该跟踪他们,等郑海来了,也好通风报信!
    夜晚极寒,杏芙的小腹忽然疼了起来。她窝下身的时候,耳畔传来风鸣,和她不慎碰到树枝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了轻缓脚步声,那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催命的符咒一般……
    只闻太妃扬眉轻笑道:“璟王殿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女人是那皇后身边的忠仆,好像就要飞黄腾达嫁给朝中的将军了。”
    她低声蛊惑道:“反正你的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那条命可比眼前这女人金贵的多。不如,殿下就当附带,把这女人也结果了吧?”
    璟王眉心微蹙,用手扣着太阳穴挣扎了许久,而后倏然恢复了诡谲的笑,他道:“一条贱命而已,太妃莫要忘了咱们的交易。”
    他上前,将杏芙拦腰抱起,举过头顶道:“小丫头,本王若为帝,定会祭你三年,你且安心去罢!”
    杏芙怕打着他的手臂:“璟王,你失心疯了么?你说的什么鬼话?”
    璟王冷哼一声:“本王没有失心疯,只是送你去阎罗殿而已!”
    齐鸣山上,袅袅的云烟升腾而上。
    寅时,雪停。山崖上再无杏芙的倩影。
    太妃抓起一把雪搓了手笑道:“璟王殿下,做的好,做的太好了!如此这般,除却常珝,便再也没有碍眼的人了。哀家先行离开,你自便。”
    璟王回到了那雪洞里,拿起穆清雨掉下的石头大力砸向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像一条浅窄的小溪。
    须臾,郑海带着侍卫爬上了这山坳。
    璟王窝在雪洞里虚弱喊道:“有人吗?救命啊!”
    一个侍卫扒开厚厚的积雪,惊喜道:“找到璟王殿下了!”
    郑海上前,叫人将他扶到了步辇上。
    “璟王殿下,可见到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杏芙了么?”郑海急切问道。
    “不曾。”璟王羸弱道:“本王在这山上莫名遇到了刺客,躲到此地后便一直等人来营救,并未见过皇后娘娘和她的丫头。”
    差人送走了璟王,郑海在那山坳内又转了几圈。他不是个心细的人,杏芙又总说他浮躁,他心想可得好好细细地寻找才是。
    如此,回家了才能向他的娘子讨个赏。杏芙最爱笑,笑容似春日里的花儿,饶是他这个粗人,每次瞧见她的笑容,也能跟着欢喜半天。
    半晌,他在山崖边上发现一根布条。上好的云锦,好像是皇后娘娘今日在宴上所穿的衣服……
    天之苍苍,灰暗的天际泛出一抹亮色。这里是齐鸣山的天之涯,却不知哪里所谓的是海之角,郑海有些困惑地收了那布条,继续沿着那山崖开始了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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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阳宫,雪融。熹微的日光照到院落中的苍松翠柏上,泛着青白色的光。
    常珝睡在雕花榻上,一夜无梦。
    清晨时分,大监差人端了散着热气的水进了殿,殿内清冷,地龙不知何时也没了热度。
    大监心惊,忙撂下面盆,上前轻声唤常珝。
    常珝的面色苍白,锦衣也冰凉,大监轻推了他两下,带着急切道:“皇上,到了时辰,该起了。”
    常珝微微张开眼,面上略有了些生气。他吐出一口热气,惑道:“朕睡了多久?”
    大监垂眸:“昨夜皇上回来,便睡下了,现在已到卯时三刻了。”
    “这里是皇后的宫殿,皇后一夜未归,仍在太后处么?”他问道。
    大监一时无话,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拿了帕子,浸到热水中打湿拧了一把递给常珝道:“皇上先净脸,容老奴慢慢说。”
    院里传来嘈杂声,除却松柏随风刮过的声响,但闻郑海的声音叫道:“皇上!你们别拦着我,我要见皇上!”
    “郑海在叫什么?放他进来?”常珝放了帕子,抬眸道。
    没了阻拦,郑海方才冲进殿内,他举着那丝布条道:“皇上,微臣听闻璟王失踪,皇后娘娘去寻了,便跟着去寻。费尽心力,总算是找到了璟王,却不见娘娘和内人杏芙的身影。”他指着身后那些寺人:“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臣方才要进来通报,他们竟然拦着臣不让臣进来。”
    “那皇后可有消息?”常珝目若寒潭,问道。
    郑海犹豫,举起那布条道:“这是微臣在山崖上发现的,好像是皇后娘娘在宴上穿过的衣服。”
    常珝接过,细细瞧了瞧,鹅黄色云纹锦缎,上好的布料。
    他微微一笑:“不是皇后的。王陆,为朕更衣。西陵国君病重,怕是不日,那郑琊便要登基。眼下仍有许多奏折,朕怕是要宵衣旰食了。”
    大监有些不明所以,他顿了顿,良久后才“唯。”了一声,吩咐宫女奉上玄色龙纹锦衣来。
    玄色的内袍,配雪白的白狐绒大氅,大氅的领角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沅”字。
    常珝行至殿门前,忽觉喉头腥甜,一阵眩晕。
    大监赶忙上前道:“皇上无事罢?”
    他摆摆手,又走了两步,便猝然趴倒在地上。小寺人们惊呼一声,忙上前扶起。
    院落中,渐渐的消融雪地上尽是行人步过的雪泥,雪泥之上,倏然绽开了几朵殷红的花儿,似寒冬中的腊梅一般夺目。
    常珝举袖抹了嘴上的斑驳血印,转身对大监道:“王陆,昨夜不知是谁当值,竟未开地龙,朕怕是染了风寒。”
    大监目露悲戚,默然道:“那,咱们今日还去御书房么?”
    “自然要去,只是这件大氅亦被朕不慎染了血迹,要劳烦你为朕换一件了。”常珝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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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月前。
    彼时,穆清雨刚打战场回来,枕月刚刚有孕。
    枕月穿着裹身烟绿色花小袄,就这么直拉拉的被穆清雨拽进了尚衣司。
    尚衣司内尽是绫罗绸缎、锦衣华服。枕月看了一圈,问道:“娘娘,您这么着急叫臣妾来这尚衣司做什么?”
    “眼下已到年关,马上便到最寒冷的时候了。我听闻大昭冬天极冷,便思忖为陛下置办件衣裳。”穆清雨眸光清亮,嘿嘿笑道。
    “这帝王之服,宫中都有规制。娘娘可寻顶好的绣娘帮着想图样。只是眼下到过年时日无多,怕是绣不完。”枕月道。
    穆清雨弯唇问道:“不要那么复杂的,怎么暖和怎么来,本宫要实用一点儿的。枕月,你可有什么好想法?”
    “那便是大氅了,腊月里的天,宫中贵人每人都要置办几件。娘娘可从这上面下手。”枕月笑道。
    穆清雨问尚衣司的掌事寻了大氅的图样,而后对枕月笑道:“枕月,你女红向来好,还要麻烦你教我绣花儿了。”
    她原本计划在大氅上绣一只鹤,取“丹顶宜承日,霜翎不染泥。”之意。雪白的狐裘配红顶之鹤,应是绝配。
    然穆清雨开始绣那件大氅时,恰逢太妃之事,几日来都不得清净。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便只好图省事儿,绣了一朵兰草儿在上面。
    枕月瞧见那兰草儿,有些哭笑不得道:“娘娘,这兰草虽有高风亮节之意,但您这绣工……不如加几尾鲤鱼罢,锦鲤的图案简单些,需要的绣线也少,绣起来也更容易些。”
    穆清雨点点头,遂开始绣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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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珝那日路过凤台宫时,便看到穆清雨在与一坨雪白色的不知何物在较劲儿。
    他走过去问:“沅卿在做什么?”
    “绣大氅!”穆清雨未抬头答道。
    常珝端详了片刻,思索道:“沅卿绣了一块烤肉在上面?”
    穆清雨抬眸,愤怒道:“这是锦鲤!锦鲤!”
    常珝双眼含笑:“为何绣锦鲤?”
    总不能说自己想绣鹤却绣不来吧,穆清雨思忖了下。现代时,朋友们总是在各式社交平台转发锦鲤求好运,那她绣个锦鲤在这大氅上,也替常珝图个好兆头吧。
    她仰头笑道:“为了替陛下求好运!”
    常珝眉梢跳了三跳:“……倒是很特别的寓意。”
    穆清雨咬断了线,冲他挪了挪笑道:“臣妾在衣领处绣了一个“沅”字。这般陛下穿在身上,就时时刻刻都能体会到臣妾带来的暖意啦。”
    常珝瞧了眼那歪歪扭扭绣的极其蹩脚的“沅”字。笑道:“整张绣图,也就这个字绣的最好。”
    她咧唇一笑:“臣妾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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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过去了三日,杏芙还未醒来。
    药锅上熬着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穆清雨拿了布子垫了手,药味刺鼻,她捂着嘴咳了几下,才将那药锅端下来。
    “姐姐!”阿澜小跑儿进来道:“爷爷叫你过去!”
    穆清雨正往白瓷碗里透着薄纱布倒熬好的药,闻言放了滤布,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尚大夫,您叫我?”她走过去问道。
    穆清雨略一抬眸,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抹倩影。这女子笑意甜甜,正是好久不见的如意郡君。
    如意郡君正挽了袖子替尚大夫磨药,见她来了微微笑道:“清雨,好久不见。”
    “郡君,你怎么在这儿。”穆清雨惊喜道。
    “说来可巧,我是游历到此地,来看看尚伯伯的。”如意郡君笑道:“清雨,你可唤我濡亦,不必叫那没意义的称谓。”
    尚大夫亦笑道:“濡亦这丫头还是没变,和你娘当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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