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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见闺女表情严肃,不由心头一紧,一把抓住方采蘩的手,急道:“什么事?”见老娘一脸惊惶的样子,方采蘩忙道:“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急,是,是这样的……”方采蘩将那三个追赶自己的歹人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娘,照这样说来,昨晚的祸事似乎跟我也有关系,只是贼子嘴里说的‘上头’,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天杀的,居然是这样……”胡氏一激动,不由剧烈咳嗽起来。一咳嗽扯动胸腔腹部,结果整个人疼得脸皱成了一团。方采蘩吓得不行,打着哭腔道:“我就不该跟您说,都是我不好……”
    胡氏咳嗽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然后死死握住方采蘩的手道:“傻孩子,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能瞒着娘。蘩姐儿你说得对,这事还真的不能让你妹妹和远哥儿知道。他们年小管不住嘴巴,万一说出去,别说郭家洼的人,整个和锦的人都会说你红颜祸水,这样于你的名声实在是大大有损。”
    被说成红颜祸水,方采蘩很不自在,忍不住道:“娘,其实贼子主要还是想劫财吧,单单为了我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抢掠郭家洼村子和陆家了。”
    胡氏一瞪眼:“管他什么主要不主要的,反正这事跟你有关系是不争的事实。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这事往后不可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方采蘩点头答应。
    “娘真是糊涂啊!因为当年在方家,老东西不喜欢你们两个孙女,那些个奴才也就见风使舵,明氏贱人就爱利用他们使手段害你们,弄得你们一不在娘的跟前娘就心神不宁老担心你们出事。
    所以到了和锦,娘也就不想住在城里人多的地方。人多是非多,哪里比得上金竹溪边,除了溪对面陆家之外就只咱们自家。于氏婆娘虽然凶悍了点,但她不会做那背后害人之事,娘不用随时担心有人要算计你们。谁知道居然有人盯上了你,可笑人家劝我搬家我还一拖再拖。幸好你没事,菱姐儿远哥儿也没事,不然娘万死难辞其咎。”
    “打死你个蠢婆娘,比猪还蠢!就只想到单独住在一边的好,却忘记了单独住在一边出了事连个帮手都没有!”胡氏边说边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两巴掌,边打边骂。她这么一激动,自然又是一通咳嗽。
    看着老娘弓成了虾子一般的身子,皱得变形的脸,方采蘩又急又气,流泪道:“您怎么又来了,这些话您说你从昨晚到如今,翻来覆去念叨多少遍了?我们没怪您,您怎么就老想不开呢?”
    房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堂屋里的方采菱和方志远也被惊动了,急慌慌跑进来,姐弟几个少不得对胡氏又是一通哭劝。
    胡氏揽住三个孩子,心想等她的身子养好后,她就请任县令帮着捎信去潭阳州府,说自己同意年前带着孩子走,让方修文派人来接。
    大闺女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次侥幸得陆家大小子及时救了,下次可就难说了。那些贼子表面上是跑了,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躲在什么阴暗之处,说不定哪天再会来。总之和锦这地方是不能呆了,赶紧带着孩子们远离是正经。
    方修文再愚孝,总归是潭阳知府,孩子们在他身边才会安全。如今明氏贱人逃走了,老东西再可恶也不至于去害自己的孙辈,为了孩子她也应该立马回方家。
    方家铺子虽然关门,但接了人家的绣活还是得赶出来,绣女们还是每日从后门来绣房赶工。胡氏被方采蘩盯着,不再亲自去绣东西,但还是会给予几个绣女和方采菱以技术上的指导。
    胡氏养伤胡记关铺门这消息,陆骥不可能不知道,他照样通过陆骐来方家铺子玩,借机了解胡氏的养伤进度以及方采蘩的情况。然而自从明白了方采蘩的心意后,少年已经没法忍受不能跟方采蘩见面说话这种情况了,最后干脆借着接陆骐来到方家,直接看望了胡氏,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关心。
    胡氏对陆骥可说是感激涕零,说自己这阵子因为养伤没顾得上向他道谢,既然他来了,那索性自己就将谢礼奉上,说完让方采蘩取来当初老牛头带来的二百两一张的银票,然后亲自递给陆骥。
    陆骥自然是打死也不收的。别说他本来就施恩不图报,就是为了自己和方采蘩的未来,这银票他都不能收下。胡氏眼睛很毒,只怕是瞧出了自己对蘩姐儿的心意。这般大手笔,分明是想用报恩来斩断自己的痴望。
    胡氏坚决要给,陆骥无法,只好拉着陆骐夺门而出。胡氏看着陆骥匆忙的背影,不由暗自叹息起来。陆大郎人品样貌都出色,又几次三番救了蘩姐儿,对蘩姐儿应该是真的喜欢。可惜出身太低,又有那样一个娘,自家怎么会将蘩姐儿嫁他呢?
    于氏婆娘虽然可恶,却养出了这么个难得的儿子,自己就是看在陆骥的面上似乎都不该那么讨厌她。
    然而她心头刚动过这念头,后门处就响起于寡妇恶声恶气的声音:“好啊大郎,我就说你这阵子怎么那么喜欢带着你妹子蹿上蹿下,原来你是让她来姓胡的贼婆娘家来玩了。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感情老娘这几日和你说的话都是白说的,老娘叫你远着贼婆娘一家,你当耳旁风……”
    “这个恶婆娘……”胡氏气得胸口疼,她有心奔出去骂,临了又死死忍住了。一来是身子没养好精力不济;二来是自己一家横竖很快就要离开和锦了,往后大家离得远远地再无瓜葛,又何必跟这蠢婆娘再计较。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看陆骥的面子不跟那婆娘一般见识。陆骥可是才救了闺女的命,这恩情太大了,于寡妇身为陆骥的娘,除非她打上门来,不然自家都该忍。
    晚上胡氏许久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闪过白日里陆骥看大闺女的眼神,虽然偷偷地,却是炽烈无比。而大闺女呢,陆骥来了之后,表现就有些不正常,有些闪躲有有些欢喜。这架势看来,可不只是姓陆的小子对大闺女有意,分明是大闺女对人家也动了情。胡氏越想越担忧,越想越焦躁,巴不得前夫的人明日就来接,然后一家子离开和锦。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次日方家姐妹在做早饭,胡氏因为昨晚睡晚了,起得很迟,刚从茅房出来还没梳洗就听到院子后门响,以为是绣女们提早来了,便懒洋洋地走去开门。
    她慢慢拉开门栓,打着哈欠看向门外,正要说“你们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谁知抬头一看,站在门外的居然是老牛头。胡氏不由一惊,这老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再一看老牛头身后那人,更是直接傻眼,那人形销骨立地,不是前夫方修文又是谁。
    ☆、第44章 阻挠
    胡氏除了内脏受损,脸上也有擦伤以及乌青,整个人形容灰败憔悴不堪,瞧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方修文看着前妻,嘴唇哆嗦着,眼眶泛红,泪水似乎就要夺眶而出。胡氏也嘴巴大张,木呆呆地半天没反应。
    还是老牛头清醒,轻轻拉了拉方修文的衣袖道:“老爷,咱们还是赶紧进去,站在这里叫人瞧见了不好。”老牛头的话提醒了胡氏,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淡淡地道:“进来吧。”
    方修文举步跨入,却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幸得身后一个高个儿下人及时扶住。主仆几个一进门,老牛头立马将门关上,然后示意其他下人站在门口别动。
    方修文跟着胡氏往里走,一拐弯避开了下人们的视线,他就一把拽住胡氏的手,颤声道:“筠娘,贼子洗劫了郭家洼,你这是叫他们给打成了这番模样吧,你的身子要不要紧?可找郎中看过了?孩子们呢,孩子们怎么样?”
    不愧是做官的,消息就是灵通,明明潭阳离和锦那么远,他居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胡氏一边想一边去推方修文的手。方修文不但不放手,还一把揽住胡氏的腰,非要扶着胡氏走。
    胡氏脸一沉,气恼道:“放手,怎么,方大人这是想仗势欺人?这可是老娘的家,任你几品的官老爷也不能随便来撒野!”方修文苦笑道:“筠娘,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你怨恨我也是应当。可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而已,你又何必那样说。”
    “不那样说那我该怎样说?咱们可是和离了的,男女有别,你这样贴着我于礼不合,叫人看见了非得说嘴不可!”胡氏一边说一边甩动着身子。
    “狗东西,快放开我娘,不然打死你!”方修文忽然被一个孩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屋檐下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拖着一根顶门杠,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那孩童跟着他又扯着嗓子冲另一边喊道:“大姐二姐,咱家院子来了歹人,快来保护娘!”
    “什么,贼子又来了,我跟你拼了!”正在烧火的方采菱一听就急了,一手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嗖地一下就冲出了灶屋门。方采蘩正在灶上洗肉,瞬间血往上涌,根本没来得及想这可是县城,大白天的歹徒不至于这般猖獗,也火速奔到灶前随手拿了根粗柴棒奔了出来。
    “狗贼,快放开我娘,不然砍死你!”方采菱一看胡氏似乎被人挟持住了,立马嗷嗷叫着冲了过去。那边方志远拖曳着顶门杠手脚还没她快。
    方采蘩紧跟着妹子,然而看清来人面目后,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方采菱当初离开方家的时候年小,对老子已然没印象了,而方采蘩当初本就五六岁记事了,加上她又不是真正的孩童,即便方修文瘦削许多也苍老了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手中柴棒一下丢到地上,赶紧喊道:“菱姐儿别砍,那是爹爹!”
    “快住手!老天,二姑娘你做什么,那可是老爷!”方修文和胡氏夫妻分开多年重逢,老牛头知机地带着仆从躲在一旁根本没跟着往里走。听到方志远的叫嚷,老牛头才抬头,一看,直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大喊着一边飞奔过来。
    “狗……爹……大姐你说什么?”方采菱手中菜刀犹自举在耳边,听到方采蘩的话后生生顿住,狐疑地盯着方修文猛瞧。方志远也傻眼了,因为停顿太急收不住脚步,一头栽倒在地,顶门杠正好打在自己腿上。
    胡氏心疼极了,大力甩开方修文跑过去拽儿子起来,方修文紧随其后。“远哥儿,摔疼了没有?”方志远摇头,抬头盯着方修文,圆溜溜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方修文矮身蹲下,哑声道:“远哥儿,我是爹爹。”方志远沉默着,稍后看向胡氏。胡氏怜爱地摸着儿子的头道:“远哥儿,他真是你爹爹,你叫他一声吧。”方志远一把抱住胡氏的腰,稍后又回头盯着方修文,那声呼喊却始终不发出。
    方修文神色黯然,转而看向方采菱和方采蘩,当初父女分离的时候,两个稚龄幼女,如今大的已然身姿婀娜俏丽无双,小的也亭亭玉立眉目如画。若是走在街上,他兴许都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亲骨肉。
    此刻大的带着似惊似喜似怨的眼神望过来,嘴唇翕动了片刻,唤了声“爹爹”后再无言语;小的则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嘴唇紧闭眼神冷漠。身为人父,却让自己的亲生骨肉连喊自己一声都不愿意,方修文只觉喉咙发紧胸口闷痛,羞愧得无以复加。
    胡氏叹了口气,倒也不忍心逼孩子,方修文自己造的孽,活该他自己受着。胡氏拉着儿子的手,淡淡地道:“外头冷,咱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方采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着进堂屋,而是扭身回了灶屋。方采蘩想了想也回了灶屋,堂屋的炭盆还没烧起来,看老爹他们,倒像是连夜赶路来的,虽然心里有些疙瘩,但这大冷的天她也不忍心叫老爹冻着。
    方采菱虽然不愿意喊方修文,但见姐姐准备炭盆,还是主动帮忙。姐妹两个一个铲火一个拿炭,疾步奔往堂屋。堂屋里胡氏已经三言两语说了那晚的经过,方修文听完脸色很不好看。
    看到两个闺女进来,方修文哽咽着对方采蘩道:“蘩姐儿,你受了大苦了!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这般勇敢,为了护着弟弟妹妹不惜牺牲自己。菱姐儿也很难得,都是爹爹不好,叫你们受了那般大的惊吓,幸好你们遇上了好人,不然爹爹几辈子都赎不回自己的罪过。”
    老爹眼眶通红,神色极为愧疚,方采蘩终究还是不忍心,开口劝道:“事情已然过去了,爹爹何须自责,这样的突发事件谁也料想不到的。”
    老牛头见方家姐妹生火,忙抢身上前道:“让小的们来吧。”另一个下人也道:“是啊,怎么好叫姑娘亲自做这些粗活。”胡氏哼了一声:“她们不帮着做这些粗活,这些年咱们娘几个早饿死了。”
    方采蘩请示胡氏:“娘,家里头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恐怕饭不够吃,得重新再煮了。”胡氏点头:“那就重新煮吧。”
    方修文却摆手道:“不用,我们随后就走,回头随便买些吃的就成。”胡氏释然,看着身着便服的前夫道:“你是抽时间偷着来的,要急着回去吧。”
    方修文挥手对下人道:“老牛头你带着他们去灶屋烤火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老牛头点头,带着其他几人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自己一家人,方修文立马对胡氏道:“筠娘,你就听我的,赶紧收拾东西,带着孩子们立马跟我走吧。我这次是特地跑来接你们的,万盛那边的知府还没到任,我还是代理知府,即便我做了周密的安排,还是不能离开衙门太久的。我租的船在码头上等着,咱们今日就得走。”胡氏一愣,她本来以为前夫只是来看看,并不是来接人的。
    见胡氏半天不回应,方修文蹭地站起来,指着胡氏脸上的淤青道:“筠娘,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娘,不想立马回方家,我本来也不想催你。可你们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知道当我看到樊阳州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和锦县令上报他们县一个叫郭家洼的村子遭遇流民抢劫的时候,差点没急死。幸好再往下看,看到没有死人才大松了一口气,然而也是忧心如焚,只恨不能飞过来看看你们娘几个到底如何了。筠娘,你就听我一回劝,不要再拖延了,立马带着孩子们跟我去潭阳吧。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幸运的,你说你们娘几个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活。”
    胡氏其实打定主意要走的,不过嘴上还是做为难状道:“立马就走啊,这也太仓促了吧。”方修文急了,大声道:“不就是铺子呀绣活之类的要交代处理嘛,全交给任县令两口子,你不要管了。我这次一定要亲自带着你们回去,不然哪能放心。这些晚上我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闭上眼就会闪过你们受了重伤哀哀求告的模样。”
    方家三姐弟在一旁默不作声,其实却极其关心父母对话内容。方采蘩见老爹形容枯槁,眼窝青黑,眼眶里血丝明显,看来这阵子是真的度日如年。以她对老娘的了解,知道老娘这次是一定会答应立马就走的。
    这样一想她的心不由乱了起来,这么仓促地走了,自己岂不是来不及跟陆骥交代道别。不行,一定要见陆骥一面!
    方采蘩这边打定主意,那边胡氏也不再装模作样,点头答应立马收拾东西就走。终于说动了前妻,方修文目的达到,整个人的精气神立马变了样,干脆利落地道:“那好,我随后就去拜访任县令,你把所有要交付给任县令两口儿办的事情全写好给我。还有,那救了咱们蘩姐儿的少年,我也得见见人家,好生感谢一番。还有郭山表兄两口儿,咱们也得好生感谢人家。”
    方采蘩正愁没机会去见陆骥,听到这里忙道:“对对,是该感谢,不如我带爹爹去见他们。”胡氏却瞪了一眼过来:“感谢是应该的,可你亲自去道谢就不必了。不要忘记我这些年可是说自己是寡妇的,你这么猛不丁地闹出来,不是生生惹人笑话嘛。”
    方修文颇有些不以为然,笑话又如何,横竖一家子往后也不至于回来,不过胡氏好不容易答应带着孩子立马跟着他走,他可不敢为着这事儿去捋前妻的虎须,万一因此激怒了她翻脸不肯走了,那他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抱着这样的心理,他立马笑着附和道:“是,筠娘你说得对。那不如这样,咱们留下银子给任县令,请他代替咱们酬谢人家。欠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情,不报答一下这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
    胡氏点头:“嗯,这倒是可以。”跟着又吩咐方采蘩:“既然你爹爹急着回去,那你和你妹子就别做饭了,赶紧收拾东西。娘还要给县令娘子写封书信交代好些事宜,实在是顾不上。”
    方修文心疼闺女,笑道:“好孩子,你们就捡那稍微好一些还有路上用得着的,余下的不要也罢,回头咱们到了潭阳再置办新的,咱们急着赶路,东西多了搬上搬下也费神。”
    方采蘩听到这里忙道:“既然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多收拾的了,好些东西上回咱们从郭家洼搬来的时候根本还没拆开,倒省了好多事。那不如咱们还是做完早饭吧,爹爹一路辛苦,我去街上买些荤腥来,大家饱饱吃一顿。”
    大闺女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贴心懂事,虽然开头看到自己神色些微有些冷淡,但跟着就知道心疼自己了。方修文很欣慰,哪里忍心拂了闺女一番心意,立马笑着点头:“这样也好。老牛头两口儿回去不住嘴地夸你这孩子炒菜炒得好,爹爹此番正好尝尝你的手艺。”
    胡氏淡淡一笑,道:“蘩姐儿孝心可嘉。不过哪里需要上街买荤腥,前日你们郭山表伯两口儿来,不是帮着杀了一只鸡一只鸭嘛。咱们昨日就炒了一只鸡,那只鸭还没动,猪肉家里不是本来就有嘛。你爹爹急着回去,时间紧迫,咱们能将就就将就。你想孝顺你爹爹,往后一家子团聚了,有的是机会。”
    “对对,有的是机会。蘩姐儿,听你娘的,这会子就别出去买菜了,随便炒点就行。”方修文一心讨好前妻,简直就是胡氏的应声虫,胡氏说什么他都说好。
    方采蘩欲哭无泪,她其实是想借着买菜的机会去和陆骥道别,无奈老娘总有理由来破坏她的打算。没法子,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和方采菱去厨房忙乎。
    此后胡氏一直盯着方采蘩,使得她根本没机会出门。方采蘩只能暗自希望陆骐今日还能来玩,那样自己可以通过小姑娘来传话,然而直到中午时分,陆骐都没来。
    绣女们来上工的时候,胡氏说今日放假,门都不叫人家进来。害得方采蘩想通过她们通知陆骐来自家一趟都不能。可怜她急得差点发疯,偏偏不能表现出来。满腹的心事不能跟人说,心不在焉地收捡东西的时候老出错,惹得方采菱老笑话她。
    ☆、第45章 坦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即便方采菱和方志远原先再不待见自家老子,这会子两个小孩儿也因为马上就能离开和锦,往后锦衣玉食再不用担心有贼子来抢劫而兴奋不已。
    方修文去县衙拜访了任县令,罗氏听说胡氏今日就要带着孩子离开和锦,立马跑来和胡氏道别。胡氏正好当面向她交付了自己想托付她办的所有事。
    东西收拾好后,胡氏又一直拉着闺女一道跟罗氏说话,说是感谢人家这些日子的照顾,方采蘩始终找不到机会出门。好不容易罗氏走后,她立马提议方志远去跟唐夫子道别,然后让那孩子借机去铁铺找陆骐。
    不想胡氏却说方志远年小,见了唐夫子一说话一准露马脚。还是别让他去告别了,横竖自己已然托了罗氏,等自己一家人走后,任县令的人自然会传话给唐夫子的。
    可怜方采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无计可施。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动身了,方采蘩急了,索性豁出去跟爹娘说陆骥几次三番救了自己,自己一家人就要离开了,于情于理都该告诉人家一声,跟人家道个别。
    方修文听完立马点头:“应该跟人家道一声别。”方志远也道:“对对,也该跟陆骐说一声。”
    胡氏不耐烦地道:“道什么别,陆骥是个热心的,咱们这么一道别,人家不得来送行,然后看到你爹爹,问起来咱们怎么说?放心,我已然给了县令娘子二百两银票,请她代为转交陆大郎。时辰也不早了,该走了吧。”
    “有道理,那咱们这就走。”方修文唯胡氏马首是瞻,麻利地系上灰鼠皮斗篷,还将兜帽笼上。就因为远哥儿五官随了他,胡氏不想让人看到前夫的面目,从而生出疑心进而说自己的闲话。绸缎铺后门那条小巷本就少人走,大冷的天更是没见什么人影,所以方修文带来的人几趟来回搬运东西,也没人察觉胡记的异常。
    关键不是谢礼,最要紧的是要告诉陆骥自己一家离开的缘由以及去了哪里好不。方采蘩急得只差没挠墙,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不甘心地跟着大人上了船,然后眼睁睁看着和锦县城慢慢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方志远头一回做这种双层大船,兴奋极了,方采菱年小的时候虽然坐过大船,但丝毫没印象了,此番登上了大船,也有些激动。方志远拉着她上蹿下跳地四处参观她也难得地没有反对。
    方采蘩失魂落魄,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告诉陆骥自家的真实情况,若是早告诉了陆骥,陆骥看到自己一家子突然离开,自然会猜到是去了潭阳。这下好了,自己就这么消失了,陆骥不知道会怎么想。
    方修文则拉着胡氏和方采蘩问东问西,一家人分开这么多年,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方采蘩强压下心头的惆怅难过,尽心尽力地扮演好贴心孝顺闺女的角色。
    然而与陆骥分离,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个深情美好的少年这一事实却像一块大石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当着家人还能强颜欢笑,一旦独处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黯然神伤。
    虽然急着赶路,但方修文寻回妻儿,一心弥补这些年的亏欠,恨不能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们跟前,是以途中所经之地但凡有那名小吃,他总是尽力挤出时间带着大家上岸去买。
    这次经过的一个县城有家著名的酱肘铺子,因为时间紧不打算停留,方修文就只带着方志远上了岸,爷俩买了酱肘子顺便又买了些水果立马就回转。他父子走后,胡氏带着方采菱做起了针线,方采蘩借口有些头晕抱了本书独自在船舱里看着。
    方志远带回了好吃的,却没见方采蘩,便兴冲冲地拿了东西来寻她。“大姐,你方才哭了吗,怎么眼眶又湿又红呀。”小孩子眼睛就是尖,方采蘩自认为已经擦干了泪水,却还是叫方志远瞧出了端倪。
    方采蘩忙笑着掩饰:“啊,没有,大姐只是眼睛进了灰尘,然后多揉了两下而已。”方志远心疼地掰过姐姐的眼睛看了看:“大姐你怎么这么笨,进了灰尘你喊二姐给你吹出来呀,瞎揉什么,你看你的眼睛红得吓人。”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这是你跟爹爹买来的肘子吗?果真有那么好吃?”方采蘩赶紧岔开话题。“好吃,大姐不信尝尝。”方志远递过油纸包着的酱肘子道。方采蘩接过咬了一口,然后赞道:“香,果真好吃。”
    方志远得意地道:“那还用说,我跟爹爹去买的时候,人家铺子前头可是排了老长的队伍呢。”男孩子骨子里本就需要阳刚的父爱,方修文又竭尽所能讨好儿子,是以方志远这几日彻底被自家老子给拉拢过去了,最初的排斥陌生感早没影了。
    “爹爹还买了柑橘梨子,大姐你出去吃吧。”方志远不由分说拖着方采蘩就走。方采蘩无法只好放下书走了出去。
    “姐姐快来吃橘子,这橘子可甜了。”方采菱正剥开了一个橘子,看到方采蘩,立马分了一半递给她道。方采蘩接过撕下一瓣丢进嘴里。“咦,大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方采菱忽然指着方采蘩的眼睛惊叫道。
    “等我看看。是啊,蘩姐儿你是不是发烧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方修文看了看顿时就急了。方志远笑道:“爹爹别担心,我大姐就是眼睛不小心进了灰尘,然后她自己乱揉,眼睛给揉红了。”
    方修文求证地看着长女,见方采蘩点头,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然这船上没有郎中,蘩姐儿你要真的病了,可就愁人了。”
    胡氏撇了一眼大闺女,淡淡地道:“这孩子,明明是个斯文的,这眼睛进了灰尘拿水冲一下就好,偏要这么死命地揉。”
    水路走完再走一两日的陆路就到潭阳州府了,这一晚一家人总算歇在了一个县城的客栈里。方志远自从听说自家老子曾经在西北呆过,还和那些上过战场的将军们打过交道之后,就兴致勃勃地缠着自家老子讲西北那一带的风物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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