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仪说完,胡氏就紧紧地盯着陆骥,看他如何反应。这是事先早就商量好的,加上陆骥说的那些话本就是他的心里话,所以其表现自然是感动得胡氏一塌糊涂,暗道此子对自家闺女还真是情深一片,居然宁愿不娶堂堂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执意要告假回和锦去打听自己母子的下落。蘩姐儿嫁了这样的夫婿,即便有于氏这样蛮横不讲理的婆婆,日子肯定也能过得舒心。
见胡氏一副感动开心的样子,于氏冷哼道:“我没说假话吧。这下你倒是开心了,可我儿这般将你那闺女放在心上,谁知道蘩姐儿有没有这般看重我儿。”胡氏撇嘴:“稍后听听不就知道了?”
胡氏身边的婆子叫方采蘩去陆家的时候,方采菱觉得不可能只叫姐姐一个,也要跟着过来。幸好那婆子机灵,说陆家是想要方采蘩先过去厨房指点,稍后二姑娘再陪着老太太过去,总算成功阻止了方采菱的跟随。
方采菱被带入花厅,原本以为会见到陆家伯母,谁知道只有自家老爹坐在那里。方修文直到闺女到了面前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告诉她陆绝尘就是陆骥,这下好了,她的表现肯定没有陆骥那么痴情,于氏只怕不会满意。然而事已至此,那边于氏在透过窗缝偷窥,自己连暗示一下都不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方修文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对闺女道:“蘩姐儿,爹爹有件事要告诉你。那就是爹爹已然和你陆家伯父说好了,将你许配给他家大郎,这门亲事你可还满意?”
这几个月,知道家里随时可能将自己许配人家,方采蘩就仿佛那等待楼上第二只鞋子掉落的人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这鞋子终于掉落,她苦涩绝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当下语气干涩地应道:“女儿说过,全凭爹爹做主。爹爹说陆世兄好,那我就嫁他吧。嘿,其实嫁给他也不错,两家比邻而居,往后女儿回娘家倒也方便。”
坏了坏了,这丫头不是心里还装着陆骥吗?怎么丝毫都不反对,一下就听从了。方修文暗暗叫苦,这下好了,于氏是肯定不满意了,只怕陆家父子也会改变对蘩姐儿的看法。这门亲事若是不成,岂不是自己害了闺女。
怎么就忘记提前告诉闺女一声了呢?方修文不住地在心头大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后懊恼地走出了花厅,将方采蘩独自留在那里。
耳房内陆家父子见方采蘩没有按照约定的方式表演,很是意外。陆仪低头,似有所思。陆骥自从方采蘩一露面,目光就贪婪地缠在方采蘩身上,一瞬也不舍移开。方采蘩回答方修文的时候,语气里的苦涩他倒是一下就感受到了,并为此心痛不已。
于氏却讥诮地看着胡氏,悄声道:“你看,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儿子念念不忘情深一片的闺女。我儿为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亲事,她呢,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胡氏憋得脸通红,正要解释闺女为何会这样,那边却传来方采蘩压抑的哭声,方采蘩边哭边喊着:“陆骥,陆骥……”声音虽低,但这边还是听得见。那声音温柔至极却又绝望至极,真是百转千回。
于氏的脸变了,胡氏的脸也变了,陆骥则干脆痴了。那边方采蘩继续低语:“陆骥,我爹爹将我许配给别人了,你知不知道!我要嫁给别人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这么几年过去了,你怎么就找不到我呢!”
☆、第65章 相见
“我不想嫁给别人,可是身为朝中三品大员的闺女,不嫁人人家会怎么想我。陆骥,我不能让方家蒙羞,不能连累弟弟妹妹,只能把你忘了。可是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像你那样待我好,我又怎么能忘掉你!绝尘少将军再好,可他不是你啊陆骥!陆骥,陆骥……”方采蘩念叨陆骥名字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方采蘩锥心泣血的声音刀子一般凌迟着耳房的人。胡氏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于氏脸部僵硬,嘴唇却微微颤动着。方修文终于转到了耳房,附在陆仪耳边告诉他自己忘记告诉闺女陆绝尘就是陆骥了。
陆仪其实已经猜到了,听着方采蘩凄苦绝望的声音,无比后悔自己想出的这法子,然而罪魁祸首还是妻子,于是他不满地瞪了妻子一眼。
陆骥心痛如绞,泪流满面,眼眶通红着,嘴里不断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因为太过难受,喉咙哽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花厅内方采蘩捂脸压抑地低声呜咽,瘦弱的肩膀轻轻抖动,那单薄的身影是如此的无助可怜。陆骥转身就往外冲,他要过去将心爱的姑娘抱在怀里,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跟她说对不起,向她发誓此生再不让她伤心流泪。
陆仪在廊道上拽住了儿子,道:“别在这时候过去,大郎冷静一下,平复好心情,然后我们大家一道过去。不能叫蘩姐儿知道咱们方才在偷听,不然她会羞臊不自在的。”“大郎,听你爹爹的,姑娘家脸皮薄,别叫蘩姐儿往后埋怨咱们大家。”于氏附和道。
跟在身后的胡氏撇了撇嘴,讥诮道:“还真是难得啊,陆家大嫂这样的人居然也变得细心体贴了,我们蘩姐儿还真是有福气。”
于氏脸颊抖动神色讪讪地道:“人家不都说投桃报李吗?蘩姐儿对我家大郎这般死心塌地,我对她好点不是应当吗?”说完她跟着一扬下巴,看着胡氏一副得意挑衅的语气道,“要说有福气,还是我家大郎有福气。这么美的姑娘,放着满京城的勋贵子弟不要,一心等着他。哎呀,想不到我于铁花这辈子居然能生出这么招姑娘喜欢的儿子,看来我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哪。”
胡氏气得脸色通红,这恶婆娘,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讽刺蘩姐儿姑娘家不自重,死巴着他家儿子不放吗?哎呀上当了,自己原先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巴巴地告诉她蘩姐儿这些年怎么放不下陆骥这臭小子,还生恐她不信!
蠢货,自己怎么会犯这种蠢呢?是了,是这恶婆娘先说她家儿子怎么惦记着自家闺女之后自己才上当的。哼,恶婆娘还好意思说蘩姐儿。蘩姐儿再如何不情愿,到底还是愿意委屈自己听从长辈的意思嫁人。而她那儿子呢?直接拒绝了老子的安排,放着官宦千金不要,非要去和锦寻找一个市井开铺子做买卖的女子。
这样一想,胡氏气焰一下就高涨起来了,笑眯眯地道:“陆家大嫂您说得太对了,做人还真得投桃报李。你家骥哥儿几次三番地救了我们家蘩姐儿不说,更是为了她连朝廷三品大员家的千金都不屑于顾,往后还真得待这孩子好一点,不然我这心里都过不去啊。”
这下换成于氏的脸色不好看了,她狠狠剜了一眼儿子,暗骂若不是这没出息的东西被蘩姐儿勾住了魂,自己能受这贼婆娘的窝囊气!
陆骥对此一无所知,他眼下一心冲过去安慰心上人,才顾不上两家的娘如何斗嘴怄气呢。两个当爹的却飞快地对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效果不错,两个婆娘都开始喜欢心疼对方的孩子了,不枉自己两个苦心孤诣一番安排。
估计方采蘩这会子应该情绪稳定可以见人了,方修文和胡氏便当先走入花厅。胡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道:“蘩姐儿,你陆家伯母和他家大郎都想见见你,你稍后言行举止都要仔细着,那可是你将来的婆婆和夫婿,知道吗。”
方采蘩点头应了声“知道”之后慢慢站起来,静静等着陆家人的出现。过了一会儿,花厅门口响起脚步声,跟着就感觉到有三道人影依次走了进来。方采蘩死死揪着手中丝帕,低头等着老娘给自己介绍。
接着胡氏拉着方采蘩走到一张太师椅前道:“蘩姐儿,这是你陆家伯母,还不过来行礼。”方采蘩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椅子上端坐的妇人,随即弯腰行礼,道:“采蘩给陆伯母请安了。”
椅中妇人笑道:“好孩子,不客气。”陆伯母身形高大声音也洪亮,只是听着怎么有几分熟悉感。方采蘩方才只粗粗看了一眼,对方正好半边脸被衣袖遮着,倒是没看清她的模样。方采蘩有心再看一眼,可又觉得不大礼貌,索性低眉垂眼,等着老娘给自己介绍陆绝尘。
胡氏又拉着闺女侧身面向一道高大的身影,道:“这是你陆世兄。”方采蘩深吸一口气,低身福了一礼:“采蘩见过陆世兄,陆世兄好。”对面的人却久久没有反应,陆绝尘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方采蘩才听到一道哽咽颤抖的声音道:“方家妹妹好。”
这怪异无比的声音居然隐约有些像记忆里的那道声音,方采蘩如遭雷亟,飞快地抬头看过去,然后整个人立马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了。陆骥也直直望过来,一时间两个人都呆呆地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采蘩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一定是梦,不是真的。怎么会呢?肯定是梦。”陆骥再也忍不住了,含泪笑道:“傻瓜,不是梦,是真的。蘩姐儿,我真是陆骥,求娶你的人是我。”
方采蘩不敢相信地转身望向于氏,发现那也是记忆中的那张脸。方采蘩张大眼睛看了又看,然后一把拽住胡氏的手,犹疑地嚷道:“娘,这真的不是梦,不是梦吧?”胡氏含泪点头,笑道:“好孩子,真不是梦。你陆伯父就是陆骥的爹爹,陆绝尘就是陆骥。”
方采蘩这才相信,转头再次望着陆骥,陆骥也痴痴地望着她,四目交缠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方采蘩笑着埋怨:“你,陆骥,太好了!你说你,好好地你怎么改名字了,害得我……”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了起来,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
“你别哭啊,蘩姐儿你别哭,我来找你了。都是我不好,我不中用一直找不到你,害得你难受了这么久……”陆骥极想不管不顾地将方采蘩抱在怀里好生安慰,可方采蘩身边站着胡氏,这提醒了他双方的爹娘都在场。他只能强压下心头冲动,死死握住拳头,笨拙地安慰着久别重逢的心上人。
“好了蘩姐儿,别哭了,骥哥儿你也坐下。”方修文出声招呼一对小儿女。方采蘩这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耳根一热,不安地看了一眼当头坐着的陆仪和于氏,然后举帕拭干脸上的泪水,跟着胡氏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陆骥也坐了下来,目光却一直落在方采蘩身上,根本不想挪开。
陆仪笑道:“方贤弟,咱们大人商量着给他们请媒人的事宜,你让他两个坐在一旁听,他们哪里会自在。大郎,这御赐的宅子你还没来得及逛,正好爹爹也想让蘩姐儿给咱们家的那些院子啊亭子啊什么的起些好听的名字,然后让你方叔父题写,索性你陪着蘩姐儿四处转转,让她先看看再想名字吧。”
让陆骥陪着蘩姐儿四处转转,这似乎不成体统吧。可提议的是陆仪不是于氏,胡氏不好反对,只好看了丈夫一眼,示意他出言阻止。无奈素来和自己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丈夫,此刻却木讷得叫人想骂人。自己冲他连着使了好几个眼色,他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胡氏只能眼睁睁看着闺女羞答答地跟在陆骥身后走出了花厅,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方修文哪能不明白妻子的意思,可他就是要装傻充愣。很明显陆兄是心疼儿子,知道儿子的心愿,特地创造机会让儿子和蘩姐儿单独待一会儿。
妻子就顾及着规矩一心阻止,他却跟陆兄一样心疼闺女。蘩姐儿明明那么痛苦满心的不情愿,却宁愿委屈自己听从大人的安排。这孩子的鼻头都哭红了,眼睛也兔子一般,他这当爹的瞧着心里可心疼了。
陆骥是她思念多年的人,这孩子人品端方又一心一意待蘩姐儿,两个人久别重逢,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叙叙衷肠能出什么事来?横竖这是在陆府,他家的仆人都没一个,而自家带来的几个都是极其可靠的老人,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好的闲话传出去不成,筠娘就是爱多想。
说是陆骥陪着方采蘩逛陆家的花园子,其实陆骥才刚回府,对这新家一点都不熟悉,倒是方采蘩,因为之前陆仪将自家宅子的翻修事宜托付给了方修文,她倒是趁着工匠回家的机会和方采菱过来逛过好几次。所以其实是方采蘩给陆骥带路,陪他逛陆府。
转过两重院子,确定不可能再碰到人之后,陆骥一把握住方采蘩的手,低声道:“蘩姐儿,我牵着你走。”
☆、第66章 甜蜜
方采蘩没有拒绝,温顺地任由他牵着。陆骥的手宽大温暖,方采蘩只觉得这温暖一直传递到了自己的心头。
“蘩姐儿,你比以前瘦了些,下巴都尖了,不过越来越好看了。还比以前长高了些,都到我肩膀这里了,之前你只到我胸口这里。”陆骥怜爱地看着方采蘩,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方采蘩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陆骥,笑道:“你个子似乎没长什么,不过肩膀宽了些,身板瞧着也比以前厚实。你这身板披挂起来一定很威风。哎呀,真是可惜,若是早知道陆绝尘就是你,我怎么都要去看大军凯旋了!
你生得这么俊,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受皇上的亲自迎接,不知道有多耀眼夺目。这样的场景我竟然错过了,太可惜了!”
方采蘩懊恼得直跺脚,她的样子取悦了陆骥,陆骥嗤嗤笑道:“幸好你没去,你说你要是当场认出我来,然后激动得在大街上哭起来,得吓坏多少人?这么貌美如花的姑娘,看着马上的陆少将军哭个不住,人家会怎么想。”
方采蘩脸一红,嗔道:“好你个陆大郎,你取笑我,也不想想都怪谁。明明陆骥这名字多好,偏要改个什么陆绝尘,一点都不好听!”
两个人走到了后花园池子边上的一座小轩前,陆骥索性拉着方采蘩进去坐下,然后解释道:“谁说我改名字了,‘绝尘’不过是我的字而已,我的名还是叫陆骥啊。”
“对啊,骥是骏马的意思,可不就是一骑绝尘。”方采蘩扶额叹息,跟着又不解道:“可是男子一般是二十弱冠才取表字,你那时候根本就没到二十岁,怎么就取字了?”
陆骥道:“我一去西北,爹爹就将我送到了谢将军麾下。谢将军很看好我,亲自指点我操练。我似乎天生就是个上阵杀敌的人,你看我之前根本没骑过马,可不过才学了三个月,骑马的本事就比人家骑了几十年的将军都高。
正好有人送了谢将军一匹难得的好马,他一高兴,就给了我。有了那匹好马,每次军中骑马比赛,我都是一马当前,将其他人远远抛在后面。谢将军夸我一骑绝尘,正好我的名又是一个‘骥’字,他就提议爹爹,我的表字干脆就用‘绝尘’二字好了。谢将军提议,爹爹哪有不同意的。
谢将军是当众提议的,军中袍泽都在场,他又率先叫我‘绝尘小将’,然后大家就都这么叫我,慢慢地就再也没人叫我‘陆骥’了,谁知道会因此差点让咱们两个错过,白白地叫咱们推迟相见几个月。”
陆骥感叹着握住方采蘩的双手,低声道:“能这样拉着你的手跟你肩并肩坐着真好。蘩姐儿你不知道,这几年我不止一次地梦到这样牵着你的手在金竹溪边慢慢走着,走啊走啊然后你就不见了,每每梦醒,我都难过得想哭。”
方采蘩闷闷地道:“我也一样,每次好不容易梦到你,可总是很快就醒了,然后就难过惆怅再也睡不着了。”
陆骥心痛不已,道:“都是我不好,一直寻访不到你的下落。你说若是我早一点找到你,凭着两家爹爹的交情,咱们的亲事根本任何阻力都没有,兴许早就成亲了。”
方采蘩不想看到皱眉不高兴的陆骥,忙道:“不怪你,我们家就这么走了,也没告诉什么人,知道的人又偏偏是嘴巴紧的,你上哪儿打听呀。”
陆骥道:“不是,我们家若是不也跟着就离开和锦了,肯定是能问到的。毕竟你们那么多人离开铺子从码头上坐船走,不可能路上一个认得你们的人都没有。谁想我爹爹那边突然就找到我们,并且要我们立马去西北那边和他汇合。
你也知道,我们本来以为我爹爹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消息差点没让我娘喜晕过去,她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张罗着走了。我想找你,就恳求她再多留几日,可她怎么也不答应,二郎和骐姐儿也和我娘一个鼻孔出气。我没办法只好走了,想着到了那边之后再想法子托人打听你们的下落。”
关于陆仪的遭遇方采蘩之前已经听自家老子说过,对于于氏的雷厉风行急不可耐表示理解。于是反握住陆骥的手道:“别怪你娘,她和陆伯父夫妻情深,得知丈夫还活着,自然是一刻也不肯耽搁。”
陆骥点了点头,继续解释自己为何一直没找到方采蘩。原来他到了西北之后,立马就和陆骥一道被丢入谢霆之将军麾下,没日没夜地操练。谢将军带兵极严,加上陆骥又是陆仪的儿子,对他的期望也就极高,要求也越严格。最初的一两年,陆骥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出军营。
摸爬摔打了两年,陆骥各方面都达到了谢将军的要求,自由支配的时间才渐渐多起来。然而他还是不能离开西北回和锦。没办法,陆骥只好悄悄地找了一个时常走和锦那边的粮商,请人家帮着自己打听方家母子的下落,然而始终是无果。
方采蘩听完道:“别遗憾了,其实老天对咱们真是太好了。谁会想到我们的爹爹竟然是好友,偏偏我们两家在京都又是对门对面地住着。”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原先方采蘩那痛苦压抑的哭声,一声声呼唤自己名字时候的绝望无奈,陆骥就心痛无比。
情难自禁,陆骥一把将方采蘩抱起,轻轻放在自己膝上,然后环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低声道:“好蘩姐儿,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难过了这几年。我发誓往后再也不让你难过让你哭,我要一辈子都让你开开心心地笑。”
方采蘩侧身抱住陆骥,应道:“好,咱们两个再也不分开。”
其实自己的举止颇有些孟浪不合规矩,然而心爱的姑娘却丝毫也不抗拒,而是温顺地窝在自己怀里。陆骥心头不由柔软如水,伸手捧住心上人的脸,与她四目相对呼吸相触。看着她脸上初雪似的肌肤渐渐染上红霞,直到过于害羞而闭上一双俏目,卷而翘的长睫毛在眼睑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因为原先的哭泣,方采蘩的眼睛到这时候还有些发红,陆骥忍不住怜爱地对着那里轻轻吻了下去,然后慢慢下移,到那柔软嫣红的嘴唇之处后就流连不舍,最后干脆含住不放。
过了好一阵,脸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的方采蘩喘息着推开陆骥,羞涩道:“别,陆骥,咱们别这样,叫大人看到了非得骂人不可。”
陆骥也耳根通红,但双手还是捧住方采蘩的脸不放,低声道:“蘩姐儿别怕,不会有人来的,即便有人来,老远我就能听见,不会叫他看到咱们这样子的。”
方采蘩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羞臊道:“你当大人都是傻子,你这么大力,我这里肯定有些肿了,他们一瞧就知道咱们两个躲在一边干坏事了。”
陆骥低笑道:“这孩子胡说什么,你是我即将过门的娘子,我亲一亲你怎么能叫做坏事呢。”方采蘩羞恼地道:“陆骥,你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陆骥忙道:“别,蘩姐儿你别生气。我就是太想你了才会忍不住,其实当初在和锦金竹溪边的时候,我就好多回都想这样亲你了,然后这几年也曾做过这样的梦。没法子,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方采蘩的脸越加热了,低声骂道:“呸,好不要脸的家伙!亏得当初和锦县城人人都夸你是个难得的好儿郎,原来大伙儿都被你骗了。脸上随时摆出一副冷冰冰谁都不爱搭理的模样,脑子里却随时转动着这样龌蹉的念头。”
陆骥嘻嘻地笑:“我想亲你怎么就龌蹉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两情相悦情到浓时自然而然的事情罢了。”方采蘩捶了他一下:“我那时候才十三岁好不,而且我那时候也还没喜欢上你,你就想对我那样了,不是龌蹉是什么?”
陆骥腆着脸道:“我喜欢上你就行了,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招人喜欢呢?”方采蘩捂脸,暗道这厚脸皮的家伙是当初金竹溪边那个面瘫少年吗,分明变了个人啊。
陆骥取下方采蘩的手,将其放在自己嘴边亲着,嘴里道:“亲嘴不让,亲手总行吧。”
方采蘩羞臊得无语了,这人和当年比起来,画风变化太大,然后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不由神色一凛,沉声道:“陆骥,你,你突然间变得这么油嘴滑舌,是不是,是不是跟着军中那些人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温柔害羞的蘩姐儿怎么突然就变得凛冽尖锐起来了,陆骥很是不解,茫然道:“学了不好的东西,军中那些人会教我什么不好的东西?大家之前每日操练,之后战场和西戎大军拼杀,难不成你是说杀人?”
方采蘩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上战场自然要杀人,不然就是自己被杀了,这算什么不好的东西。我是说,呃,那个,你们训练之余,总得有机会出军营,然后,然后就有人会去,呃,那种地方,那个,寻乐子……”
“什么地方,寻什么乐子?”陆骥一头雾水。方采蘩急了,忍着羞耻豁出去道:“就是那种男人寻乐子的地方,我不信边关就没有!”
☆、第67章 两小
这下陆骥听懂了,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道:“有肯定是有,不过谢将军治军极严,即便是没有战事的时候,兄弟们出营也不允许去那种地方的。不过有极少数胆大的,乔装一番后偷偷摸摸地去过。”
方采蘩闲闲地道:“既然人家是偷偷摸摸地去的,你又怎么会知道?你平日里不是一贯摆出一张冷脸吗,怎么还有人会找上你说这种事?莫非你到了军营性情大变,变得多嘴饶舌人见人爱了?”
陆骥这下总算悟出点什么来了,额头的汗都急出来了,忙不迭地解释道:“这不是骁哥儿听说了,然后又告诉我的嘛。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最是话多不过的,在军中交友广泛,如鱼得水,比我受欢迎多了。我可是陆少将军,我要是去那种地方,叫我爹爹丢脸,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方采蘩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若你不是陆伯父的儿子,你就敢去了?”陆骥双眼大睁:“不不不,我一心一意想着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见方采蘩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说话,陆骥忽然觉得有些委屈,闷闷地道:“蘩姐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啊。时至今日,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了解吗?”
方采蘩正色道:“我了解,我怎么不了解。可是咱们分开这么几年,你又那么出色,当初在和锦的时候就有不少的姑娘对你花痴,我就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如今你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可说是眼下京中最耀眼夺目的未婚郎君,京城未许人家的高门贵女,倾慕你的太多了。说穿了就是我对自己信心不足。”
陆骥好笑道:“你还信心不足,该信心不足的是我才对。你生得这么好看,知书达理善良温柔,见到你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你的。当初我娘就算那么不喜欢你娘,也不喜欢我跟你走得近,可她还是不止一次地说你是个好姑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宦子弟想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