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峰三个字触动了安澜,“真的是他吗?”
“是。”叶辰歌眸底浮现一抹复杂,“不过,他已经去了天国。”
“怎么回事?”
原本精神不振的安澜,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惊一下。
本不打算说的,叶辰歌终究还是坦白了。
他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遍,安澜揽着他的脖颈,久久不语。
“辰歌,幸好你没事……”
“澜澜,我没事,别担心……”
☆、043退役宣言
九月十五日,这一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
天空湛蓝如洗,明亮如镜,朵朵白云浮动,悠然飘来荡去。
这一天是蓝标的追悼会。
他身着崭新的军装,躺在花丛中的水晶棺里,国旗覆在他的身上,面容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灵堂里,裴翠秋抱着蓝标的遗像,面容沉静,看不出悲喜。
只是,银狐队员都知道,裴翠秋悲情缭绕,不知喜为何物了。
追悼会上来了不少记者,陈司令亲自主持,官方发言以后,灵车缓缓行驶。
祁英墓园是最后的目的地。
灵车所经过的地方,哀乐回荡,两边摆满了花圈。数万名军人立于两侧,目送灵车离开。
银狐队员跟在灵车后,他们就是蓝标的家人。
蓝父蓝母哭声压抑,跟每一位前来吊唁追悼的人握手,直到灵车到达墓地。
安澜再一次舍弃了轮椅,叶辰歌搀扶着她,支撑了她大部分力量。
倏然,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了安澜微微颤抖的手。
叶辰歌默默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安澜情绪压抑,直到灵柩被抬出,她隐忍的泪水,终于落下了。
裴翠秋无悲无喜,目送灵柩入墓。
秋风飒飒,吹起了萧瑟。秋叶梭梭,预示了萧杀。
整整一个上午,护送英烈安然入土,算是结束了。
可追悼会,才开始。
让叶辰星照顾安澜,叶辰歌主持发言。
一身橄榄绿的军装,清冽的眉眼,凛然无温。
“请各位记者朋友移步军区,下午追悼会进行。”
下午的追悼会,不仅是蓝标的追悼会,更是安澜的退役宣告会。
下午的阳光似乎比上午灼烈了几分,不过依旧带着秋阳的凉意。
追悼会是在帝都军区的露天训练场上举行的。
秋阳高照,秋风习习。
长官和陈司令坐在主席台上中间位置,左侧是叶辰歌和安澜,右侧是裴翠秋和其他军区首长。
开场,是一些官话,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
长官说,“多年的战斗,e组织终于彻底消失了,我们的英雄们功不可没。
这个世界,白与黑是一对孪生兄弟,就像白天和黑夜,他们相存相依,有白就会有黑。
我们为了让黑夜再短一点,用自己的生命点燃,照亮白天,这是我们对生活的热爱,也是英烈们所希望的。”
记者们举着摄像机,不时拍几张精彩的瞬间。
长官讲话很有技巧,每一句,都能激起数万军人的巨大反应。
这一场追悼会是全国直播,究竟有多少民众在现场观看,无所得知。
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无疑都会在民众中产生巨大的影响。
长官说完,陈司令代表性地说了几句,话锋一转,“叶辰歌上将和安澜上校是这次覆灭e组织的指挥官,各位记者朋友有疑惑,可以提问他们。”
可以自由提问?
众记者大吃一惊,这还是第一次召开追悼会可以自由提问。
谁都不想放过这次绝佳机会,纷纷举起照相机和麦克风跃跃欲试。
幸好场面还没有失控,还算有条不紊。
也是,能够被军方请来的记者,除了国家电视台的记者外,其他权威媒体的记者自然是极为有素质的。
得到允许,有记者开始提问问题。
“叶上将,能请您说一下e组织覆灭的具体经过吗?”
叶辰歌话语平静,“就算我把经过说出来,无非是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可大家想过没有,这何尝不是对英烈家属的第二次伤害?
他们的儿子女儿牺牲了,正是痛彻心扉的时刻,儿子和女儿的死为人所道,无异于第二次在伤口上撒盐。”
记者尴尬地摸摸鼻子,讪讪退下去。
又有记者向叶辰歌提了几个问题,都被他十分有技巧的回答了。
看似回答了,实际上根本没有说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记者们不免在心中暗骂,“老狐狸!”
既然从叶辰歌这里无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获得第一手资料,记者们便又开始提问安澜。
“安澜上校,我们都看到您受伤了,您的伤是因为这次任务吗?”
安澜眉目柔和了几分,她看了叶辰歌一眼,开口,“在我回答大家的问题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不知您要说什么事情?”
安澜沉默了几秒钟,她深吸一口气,早晚都是要说的,这就是一个最佳机会。
五指捏成拳,安澜开口,“我已经向我的直系上司提出了退役申请,就在今天,获得了批准。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世界上只有安澜,再也没有安澜上校了。”
不仅仅是记者,众位军人也是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
安澜上校要退役?
长官、陈司令和叶辰歌都很平静,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了。
也是,安澜的直系上司就是陈司令,他已经批注了,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请问安澜上校,您目前军衔已经是上校,这次任务结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授予少将军衔,为何会提前退役?”
安澜清眸流转一圈,眸中积淀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温声道,“众所周知,我今年二十七岁,可你们想过吗,只有二十七岁的我,身体差到了什么程度,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曾经有医生这么形容,我的身体就像是一辆车,外表看着很好,可里面的零件全部损坏了,若是强硬使用,或许还能跑几千米,当车子停下后,便会彻底报废了。”
偌大一个训练场静得出奇,她的目光扫过,“或许有人可能不相信,他会提出质疑,可事实的确如此,我多年的体检报告档案存在军区医院里,大家随时可以去调查。
当然,我之所以提出退役,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叶辰歌握着安澜的手,安澜回之浅浅一笑。
记者们抓住机会,把这温情一笑记录在交卷上。
“三年前,我跟叶辰歌低调结婚,三年后,我们有一个两岁多的儿子。
这三年,我从未在帝都出现,当初官方公布,说安澜外出执行任务,可事实并非如此。”
安澜眸底浮起一层浅淡的忧伤,是对那段时光的忧虑。
“不知各位还记得三年前的暗夜酒吧爆炸?”
记者精神振奋,好像捕捉到了腥味的猫,照相机、闪光灯亮起,却鸦雀无声。
“三年前,我跟辰歌的感情一度出现问题,夫妻间的猜疑和不信任,让我们隔着生死。
暗夜酒吧中,我九死一生,昏迷了整整一年,那时我已经怀孕,我以为自己不会重返帝都,所以想要留下自己的一线血脉,为了生下孩子,我在床上又躺了半年多。
事实上,我真正能够独立活动,也只有半年多的时间而已。”
安澜话落,寂静的训练场越发寂静,甚至连记者拍照的快门声都消失不见了。
叶辰歌眼神温和,唇角挂上浅浅笑意,他的妻子能够坦然面对,他很高兴。
安澜疏浅的笑容如天边浮云,恍若雪山圣女。
“或许很多人会疑问,为何暗夜酒吧那次,我会伤得如此严重。
的确,若是只有那一次的话,我的身体不至于如此。”
众人屏息凝视,静静地听着安澜诉说。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的叔父,也就是早已过世的安平,他的一双儿女和妻子,把只有十七岁的我送到黑市,黑市里是什么情况,相信大家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曾听说过。
在那里,我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两年。
心理的摧残,身体的苦痛,那两年我一度崩溃。
你们肯定从来没想过,人前光鲜的安澜上校,曾经也是身染毒瘾,在戒毒所里苦苦挣扎一年吧?”
数万人唏嘘不已,谁也没想到,安澜上校竟然有如此经历。
若是因为这个,她的身体残破不堪,完全可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