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板娘,不好了,不好了!”
“我还没死呢!怎么就不好了!”
李氏心里正闹,想也不想,直接将手边的茶碗丢了出去。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自己省心!
眼见那茶碗朝自己砸来,阿贵本能闪身,使得那碗从身边堪堪飞过,在他身后摔个粉碎。
“你还敢躲!”
李氏腾的一下站起来,这次拿起旁边的放茶碗的托盘,就那么朝阿贵身上砸去。
有了前面一遭,阿贵哪里还敢躲,只能生生挨了这么一下,心里却也气极。
但人在屋檐下,虽受了主子的气,也只能忍着。
是以被砸之后,生怕李氏再动手,阿贵顾不得疼,连忙向李氏解释起来。
“店里来了两个人,说是夫人家里的大哥和大嫂。店里就小的一个人,也躲不开通传,再加上小的想这些年来,也没听说夫人还有这门亲戚,便觉得他们是上门的骗子,所以就赶他们出门。谁曾想他们竟听说了外面的消息,不仅坐在店里大叫大闹喊着上菜,还……”
“还什么?”
李氏的声音简直要冒火一般。
“还……还说外面流传的您苛待二小姐的话算什么……说老板娘连自己的老子娘死了都不管,如今又不认他们这个大哥大嫂……”
阿贵瞧着李氏的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甚至噤了声。
一听阿贵说的这些,李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话,除了她那个好大哥和他媳妇儿之外,还有谁能说得出来?
“阿贵,去把后院里的扫把给我拿来!”
李氏冷笑一声,大跨步子绕过门口的碗渣,直接往楼下去。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本家来的苏嬷嬷仍在家里住着?
李氏下楼的时候,阿贵正好积极的拿了扫把回来。
今日事情不少,云来居大堂中本没有几位人,所以如今大喇喇坐在正中间桌子上,捧着茶碗喝茶的一男一女便极其显眼。
尤其是他们二人额头上裹着白布条,显然是家中刚有人殁了,正处于丧期之中。
更为可笑的是,他们身上的白布都已经脏到发灰,污渍遍布其上,更别提那白布都遮盖不住的衣服,补丁大片不说,都脏得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就是这么两个人,此刻正坐在窗明几净的云来居,喝着茶水毫不气的吆喝着上菜。
只是除了门口围着的一群民众之外,店里一个愿意理他们的人都没有。
李氏再也忍不住,直接从阿贵手中夺过扫把,朝那背对着自己的妇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那妇人被打的突然,先前只顾“哎呦哎呦”疼得乱叫。
可是等挨了几下反应过来,看清打自己的是谁之后,也不干了。
“李园你这蹄子!你敢打我!”
一声怒喝出口,那妇人冒着挨的那几下,直接上手去夺李氏手中的扫把。
李氏力气也不小,可是这些年到底养尊处优惯了,比起眼前这时常在地里做农活、在家里挑水洗衣锻炼的壮实妇人来讲,只能算是虚胖。
是以那妇人三两下就夺去了李氏手中的扫把,反身打起了李氏。
更要命的是,那妇人一边打还一边哭嚎呼喊:
“哎呦我的娘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活着的时候这死丫头不尽孝,十年八年不看你一回,现在你死了她就要杀你儿、杀你媳妇儿,让你们老李家断子绝孙呦啊我的娘啊!娘啊!媳妇儿今儿就替你教训你这不孝的女儿,让你老人家走的安心呦我的娘诶!”
一时之间,战局逆转,原本还占据上风的李氏,如今被那妇人拿扫把追着赶着,在云来居里钻空跑圈,好不狼狈。
然而与那妇人同来的中年男子,却悠哉坐在桌前看热闹,甚至嫌旁边的凳子挡了去路,主动为两人清理道路,就差拍手叫好高喊“再来一个”了。
至于身材高大的阿贵,则是远远地选了个角落,生怕这场女人之间的对决殃及自己这个可怜人。
门外的民众看着眼前的闹剧,不由哗然大笑,甚至还有看杂耍一般叫好的。
更有人想到早上小千辞工时闹出的风波,啧啧摇头:
“怪不得不让店里的伙计尽孝,原来自己就是个不孝的。还说人家白眼狼恩将仇报,我看真正的白眼狼,如今正被人追着跑呢!”
大堂里这般鸡飞狗跳,住在后面的赵禾嘉、苏嬷嬷,还有赵海乃至赵云珠都听到响动,从屋里出来了。
赵云珠见都没个人阻拦,连忙把自己的老实爹往前一推,又将见势凑过来卖好的阿贵也推出去,喊道:
“快去帮母亲!快去拦住那个恶妇!”
眼见对方多了帮手,原本坐着看好戏的男子也不干了,叫嚷着“你们以多欺少打我媳妇儿”,开始了五人混战。
最后还是苏嬷嬷让人去报官,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府衙来的捕快还是上午那个头领,只是这次只来了两个人。
李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见到这个早上还厌恶至极的捕快。
一见他带人进来,也不顾散乱的头发和身上的扫把印,一嗓子哭天抢地直奔捕快:
“哎呦官爷您可来了!您定要为民妇做主呐!这恶妇要杀了民妇呐!”
那捕快哪里能想到,上午还矜持有礼的李氏,此刻竟是这般模样?
但好歹是练家子,手脚比脑袋利索,麻溜儿避了李氏这巨石砸人式的“投怀送抱”。
“闹事的人通通带走!”
一声令下,赵海和李氏夫妇,以及那对戴孝的夫妇,再连带着伙计阿贵,五个人就这么被带进了府衙。
留下云来居一片狼藉,及赵云珠姐弟,加苏、孙两个嬷嬷面面相觑。
李大厨躲在厨房里钻研菜谱没有露面,而天歌也没见到人影儿。
李氏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一日之内进两次衙门。
而且还都是如此狼狈!
但这次她却不像先前那么畏惧。
她有满腔委屈等待倾诉,只等着青天大老爷给自己伸冤报仇。
王府尹本在后院歇息,谁曾想睡到一半被人叫起来,迷迷糊糊坐在高堂之上,仔细一看,发现眼前竟是熟人,不由愣了:
“怎么又是你?这次又犯啥事儿了?!”
李氏一听,越发委屈,不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什么叫又?!
而谁能想到,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倒被那妇人一语抢了先。
“青天大老爷诶!民妇要告这赵李氏!她不孝不悌,不管自个儿老娘死活,还动手殴打自己的嫂嫂!”
“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呐!”
一声比李氏更浩荡的哭嚎霎时响遍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