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极快撩起重新遮挡,一股热气直冲脑门,烧得所有名为理智的弦噼里啪啦断了干净,尤其敏锐的察觉到某人掠过某处稍是停顿的目光,以及在那人背过身时蔓延至脖颈的绯红,“……”谢蓁瞪着某人背影,随即凶残寻找利器却无所获,理智回笼的一瞬,将手上衣裳利落一套,当即顾不上其他,想趁着这功夫便要往外冲。
“你大可以试试是你喊人快,还是我的匕首快。”宋显珩虽是虚弱却冷彻的声音自她身后淡淡响起。快速收回的指尖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思及方才触及的肌肤细腻光滑……宋显珩有些出神。
谢蓁喉咙里即将出口的“来人啊”就这么硬生生卡住了,气愤之极也才小声嘀咕了一句:“伪君子!”
这话不偏不倚落在了宋显珩的耳中,嘴角微微一抽,有些讪然。转瞬又有些万幸,还好这回没第三人知道这事,要不然……这侥幸的念头才刚起了,宋显珩就立刻掐了,可不知道为何在这位谢大小姐的面前,自己总没办法君子起来,势必要加个“伪”字。这样说来,谢蓁刚才嘀咕的话,倒也没错了。然而,自己固然不是真君子,那谢氏一家也确实是实打实的小人!
宋显珩心中庆幸自己临时作了变更,将苗医另行安置,估摸着时辰这会该到了宫中。那谢元如此处心积虑的追杀他,只会坐实做贼心虚——皇兄身子变差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谢蓁回身正好对上转过身子的宋显珩,不知为何明明是她被看光也该是她恼怒,但这人似乎比她还生气来着。大抵因着受伤的缘故,原本凌厉的气息维持不住,反而看上去柔弱可欺的模样,好像失了清白的是他似的。
这么一想,谢蓁愈发咬牙切齿,露在外头的白嫩脚趾头纠结蜷着。
宋显珩陡的想起方才一幕,偏偏那目光不受控制的挪下去……倏然又移了上来,深吸了一口气,好巧不好巧的对上了谢蓁的愤愤目光,“……”
“……”谢蓁觉得后槽牙有些痒,必须咬着宋显珩的骨肉才舒服。
宋显珩尴尬地转过眼,原本苍白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绯红。忽的听到外头动静,伴着问答声近在门外,脸色倏然一变,他猛地捂住了谢蓁的嘴。
又来!
谢蓁恨恨的瞪着眼暗啐了一声。可宋显珩显然也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倏的松开了手,用另一只手擒着谢蓁的后颈。也怪不得宋显珩心有余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算是见识过这位谢大小姐没脸没皮,再不想被戏弄第三回。
外头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近了,而后又远了。
宋显珩侧耳朝着外头,隐约听见又响动,外头忽然有人开口问,大抵是见许久没了动静:“大小姐,您没事罢?”
谢蓁朝着宋显珩看了看,而后者早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告诫。谢蓁亦是无声的动着唇比划——求我呀!
宋显珩眉头一皱,掐着谢蓁后颈的手加重了两分力气。
“咳——没……事!”谢蓁一字一字的往外头挤。可外头候着的那几个都没听出半点其中的意思来,之后也没出声再问。
“真听话——”宋显珩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人,实则心思也不知又在算计什么了。
谢蓁忍不住磨牙,这被掐着自己的后脖子,哪敢不听话的?心底呕得不行的谢蓁暗戳戳地捏住了宋显珩一片衣角当是某人凶狠撕扯。
宋显珩余光瞥见那表情,露了意外神色,再眼花也都能分清楚谢蓁此刻脸上满满的嫌恶而非爱慕,不禁想起方才她摸向自己时捕捉到的狡黠,不由沉了眸子,莫不是这人故意耍着他玩的?
丝毫不知小动作被某人尽收眼底的某蓁发泄一通,转而谄媚对上宋显珩,“王爷,手酸么,我给你揉揉?”言下之意便是你快点给老娘把蹄子挪开!
宋显珩存了心思观察,自然也就瞧见了她眼底隐着的邪光,松手的片刻因着那滑腻触感无意识地抚了一下,察觉到底下蓦然僵住的身子,“……”
谢蓁自己都不知道脖子后面竟是敏感点,一张脸涨得绯红的瞪着宋显珩,瞪了一会眼,又酸又疼,眼眶通红氤氲着湿气,像是受了羞辱气愤委屈至极一般。
宋显珩无从解释自己都出乎意料的动作,便也沉默。
谢蓁恶从胆边生,知道这人极不喜欢旁人触碰,打定主意要恶心死人,一边娇羞的嘤嘤嘤,一边向宋显珩伸出了爪子,一副欲拒还迎还……迫不及待的样子。
宋显珩方才有些失神,猛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少女撅着绯红的唇凑向自己,一双漆黑滚圆的眼中携着几分恶劣,心思一动,并未闪躲——回回都是她这样,这回自己反而坦然……看她怎么收场!
谢蓁没想到宋显珩会像吃错药了似的不躲,只得硬着头皮往下亲,只在快到嘴唇的时候侧了侧,沾了侧脸,一双眸子来不及反应的瞠得滚圆,像极了猎场上受惊了的傻狍子。
宋显珩这般想着,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只在唇角牵动的一瞬绷住了,而后便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人分明是扮猪吃老虎,故意作弄自己来的。宋显珩向来脑子转得快,一下想的深意,认定有其父必有其女,生出嫌恶的同时察觉到心底因为那柔嫩唇瓣一触即离而涌起的悸动,只是很快抛到了阴暗角落,当是生理的冲动。
谢蓁回过神,看着宋显珩又走神,忍着抹嘴巴的冲动,暗暗想着把这人放倒再踩着他的伤口碾啊碾的血流而亡这种死法的可能性,后来再看宋显珩颀长俊挺的身躯,默默放弃,再想宋显珩这一反常举动,眼珠子提溜转着,想到了一种可能,瞬间更加嫌弃,这么没有节操的男主她也是头一回见!
宋显珩估摸人差不离都应该离开了……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子陡的一垮扶着椅子扶手倒下,再看某人多变的表情,最后连装都懒得,不禁默然片刻复又威胁道:“想活命就老实点。”
谢蓁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话送你自己还差不多。瞧着眼前人一身苍蓝云锦长衫近乎被血色浸透,只怕不止伤了一处。谢蓁向来能屈能伸,只觉得眼下弄不死他,倒不如坐下来谈谈如何于自己有利。
“外头追杀你的是什么人?我帮你躲过一劫,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罢。”
宋显珩低哼了一声,神色玩味,“谢大小姐以为方才两方为何没交上手,反而这般太平?”
谢蓁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当即惊了,思忖片刻,一下反应过来,谢忱被老爹派走就是为了眼前这人?再对上宋显珩波澜不惊洞悉一切的眼眸,原想装傻白甜胡搅蛮缠糊弄过去的心思顿时歇了。
半晌只嗓子发干地回了一句,“许是当中有什么误会……”比如是别人冒充的!
宋显珩眼皮子都懒得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也不知方才为何会对她坦白。
谢蓁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最后还是归咎于某人受伤比较柔弱,从原先穿着的衣裳里摸出一只瓷瓶,转回宋显珩面前替他上药,一边还不忘说,“呐,连命都救了,算两个恩情,方才一个抵掉,这个留着日后咱们再算。”
失了力气任由谢蓁摆弄的宋显珩却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目光停留了一处,待谢蓁察觉望去,又挪了回来,“你想跟本王提什么要求?”
谢蓁听他这么好说话,登时兴奋地眯了眯眼,故作踌躇道,“……还没想到,反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爷将来莫要恩将仇报就好!”
宋显珩凝着面前替他仔细缠上布条包扎的少女,几绺发丝俏皮滑落,垂在脸颊痒痒的,似有什么被撩动,然也只是一瞬,苍白面颊快速掠过一丝恼羞成怒,至于羞恼的是什么就耐人寻味了,最终绷着冷静自持的模样应了声。有意思,谢老贼的女儿竟问自己要了两个承诺。
谈判成功,谢蓁笑得眉眼弯弯,高高兴兴地给某人扎了个硕大的蝴蝶结结束,要知道苦逼穿成爽文里的恶毒女配,某蓁的心愿还是世界和平啊!
大概是谢蓁在里头的时间太久,外头的护卫又一次询问,这次连带叩门,搅了一室和谐气氛,谢蓁一时不知该作何应答,须臾间外头就突然传了破门声,谢蓁忙是瞟向宋显珩坐的位置却是一怔,发现不见了人影,而她垂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不知怎的掉了地上,还有几个血脚印子,大概是被人救走了?
冲进来的谢七看着谢蓁身上沾着血迹,神色一变,扑通跪下,“属下失职!”
***
谢蓁从浮曲阁回了将军府后后知后觉自己少算了一笔账,就算不让昭王负责,也该谋点好处啊……心情再次抑郁,阮姨娘等见状更是忧心,却都被谢蓁关了门外,道是自个静静。
而跟着她回来的护卫都被她威胁封口,发了毒誓,事关她的清白,若今个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她定然不活,护卫都知晓这人是谢元的掌上明珠,担不起这个责,也就连着谢元一块瞒下了。
谢忱是最后回来的,径直去了谢元那请罪自领惩罚,错过了询问的时机。
玉瓒提着食盒进了屋子,一边禀报谢忱回来的消息,一边取出了食物。
谢蓁憋闷了会儿,见着吃食才好转了心情,玉瓒不愧是她的心腹,弄的都是她爱吃的。一碗螃蟹饺子,用梭子蟹煮熟后挑取蟹黄,压取整足嫩肉,制作成的蟹馅鲜香油嫩,肉味独特。
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解了酱香肘子的腻味,令人食欲大开。
谢蓁一边吃着,一边回想起之前宋显珩说的,谢老爹派人追杀……谢忱……总不至于是因为她那晚说的话罢?这么一想,谢蓁莫名有些发虚,按理说她爹如今权势滔天说一不二不该怕的,然而爽文里谢元作为一个被主角刷经验的反派角色,金手指全开在了主角那边,最后下场不要太惨。故此她一直很忌惮,宋显珩作为男主后期强大到逆天,看的时候很爽,但亲身经历就不太愉快了。
好比先前的沈梨妆,若她在府中出事,宋显珩定会拿将军府开刀,而当时追文作者又没细写,她完全不知道宋显珩会如何对付,也不能直接跟谢老爹去说你别作死,只能夹缝中求生存,尽快让老爹打消不可能实现的荒唐念头。
思及此,谢蓁只好多吃两个饺子压压惊。
玉瓒看小姐胃口好,就晓得她没大事,拿了衣物要去送洗。谢蓁瞥见恰好是今个穿的那套,有谢十三在,她还是装了不少好东西在身上的,可惜因为换衣服的缘故没能用得上,现下刚好让玉瓒收在一个小匣子里呈了过来。
谢蓁瞄了一眼,随即觉得似乎确了点什么,再仔细一瞧,“我那玉佩呢?”
……
昭王府,因着宋显珩带伤回来乱成一团,宋显珩明显皱了下眉头,并不打算让这事宣扬出去,便吩咐管家尤其不能让……
然话还未落,闻讯赶来的沈梨妆步子都乱了,一脸担忧地凝着他伤处,颤颤唤了声王爷,拧着帕子忧心至极。
“梨妆。”宋显珩叹了口气,声音带了安抚的力量,“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
沈梨妆蹙眉不语,跟着一块入了房里,大夫很快被找了过来,虽然没有宋显珩说的那般事小,但好在伤口及时得了处理,未有大碍。
“那位替王爷包扎的那人估摸是学过跌打行医,这手法老夫没见过,不过确是有效,不知王爷可否替老夫引荐一二?”大夫凝着昭王胸前硕大的形似蝴蝶的打结手法,硬是忍住笑道。
“……”宋显珩瞧着胸前令人发笑的打结,不知怎的又浮现起少女俯身亲手系上时嘴角微微翘着,再仔细看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笑。
沈梨妆在宋显珩上药的时候避过,这回进来听到大夫说的话悬起的心稍稍回落,目光亦是落在宋显珩胸前那处,这绝不可能出自宋显珩手下之手,反而瞧着布条像是女子的……有外人在,沈梨妆自然不可能贸贸然问,直到大夫走后,屋子里余下她和宋显珩的心腹手下,才开口道:“珩哥可是有什么妙遇?”
宋显珩一怔,扯了嘴角:“不过是个想拿救命之恩跟本王做要挟的无耻小人罢了。”对于沈梨妆他向来是有问必答,只这回下意识地隐瞒的那人身份,匆匆掠过不愿多说。
沈梨妆闻言蹙了蹙眉头,从他伤处亦是能猜到当时凶险,“也多亏了那人,小人好打发,珩哥好好养伤要紧。”
“嗯。”宋显珩应声,私心里却不觉得谢蓁是个好打发的。视线一挑,将目光放在了沈梨妆身上,方才听宋赟禀报得知她竟敢闯将军府禁地,此时拧着眉头神色不虞,沉声问起:“你还记得当初你要去将军府答应过我什么?”
沈梨妆闻言便知道宋赟肯定是把那事跟他说了,目光暗暗溜向不苟言笑那人,偷摸瞪了一眼,回头对上宋显珩隐怒神色,惯着平日里相处讨饶道,“梨妆知错了,珩哥你看我现下不好好站在你面前,答应你平安回来也是做到了。”
宋显珩摆着一副沉冷神色,“一次侥幸不代表次次侥幸,若下回没那么幸运,岂不是……”
沈梨妆显然也猜到宋显珩未完的话,也知他为何会如此生气,父亲是当今圣上和他的恩师,当年沈家遭陷害父亲预先将自己托付给他时这人也不过只比自己大了六七岁,像兄长又像父亲般照顾,对外她是落魄书香世家的小姐,实则八年前被这人从冀州带回,以表小姐的身份待在王府,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不会有下回。”她是趁着这回的机会难得才去探那虎穴,既然一无所获便歇了心思,留在这人身边等着看谢元遭报应那天。
宋显珩见她肯受教倒也没再多说,让宋赟去邢世堂领罚。
沈梨妆知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忙是求情,“要不是宋赟我恐怕就出不来了,珩哥莫要怪罪。”
“是属下技不如人,若非表小姐及时离开,属下万死难辞其咎。”宋赟面无表情的回。
“不是你把我送回去的吗?”沈梨妆心头咯噔,诧异问道。
宋赟摇头。“属下见丫鬟扶您进去后离开的。”
“这就怪了,我当时似乎中了机关昏过去了,还以为你……”沈梨妆一直以为是宋赟所救,可这会才知并非,颇是纳闷了。“那是谁送我回去的?”
宋显珩从对话听出一二,不由皱了眉头。
“那晚听说谢元和谢蓁也去了……”沈梨妆自言自语,对于自己能侥幸逃过这一劫也是想不通,“不会是谢……不对,若是她发现,早该惊动了府里人……许是珩哥安插在将军府里的人做的。”
宋显珩眯着眼思量,最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宋赟瞧出主子神色疲惫,请辞去领罚,沈梨妆自然也跟着出去。
屋子里一下恢复冷清,宋显珩疲惫地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他这遭回京料准了前途凶险,可抹不开皇后的面,虽与母妃希望他远离京城是非的心愿背驰,却不得不偿还皇后当年的恩情,思及此,送显珩神色一顿,从怀里摸出鸳鸯玉佩。
此物是母妃留给他的遗物,他十分珍视,故在谢蓁身上瞧见时震惊万分,一想就认定是谢蓁买通自己身边人偷了这个,可她那态度……宋显珩越来越想不通,然抬眸的瞬间,却从不远垂挂衣服上瞧见了另外一块玉佩。
“……”
***
谢蓁的那块玉佩让玉瓒找了两日都没找到,思来想去只可能是那日出门的时候在外头丢了。
可玉瓒已经叫前两回丫鬟的事弄得有些心有余悸,想了个法子提议道:“小姐,依奴婢看……咱们院里合该再提个能主事的仆妇镇着才好。”玉瓒如今自己就是谢蓁院里头独一个一等大丫鬟,可平日里跟在谢蓁身边伺候,也实在腾不出太多功夫去一一管着。若不是接连闹出玉翘和玉栀的事,玉瓒也实在没想院里头有这么多手脚不干净的。如今借着玉佩丢了的这事,更将这事提了出来。
秋初天气渐凉,各房都添置了秋衣,谢蓁看着玉瓒收拾,舀着荔枝膏水喝,听她提起作了思量。前头那次林姨娘的事已让她看清了府中形势复杂,也早就有了要好好清清院里头人的打算。转念一想,这不可就正有一个背景干净人选!
谢蓁立即丢了手中的扇子起身,对着玉瓒道:“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挑人。”
“嗯——啊?”玉瓒愣了一下,可没想到谢蓁非但应了还立即打算去办这事,等再回神的时候自家大小姐已经出去了。玉瓒忙是搁了手里的活儿出去追人,“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挑人?”
谢蓁心底打着算盘,若不是玉瓒说起险些把那人给忘了,不禁有些讪讪,“前些时候我在门口见到的那妇人……”她思索着停顿了片刻,“等等,这会儿人该在哪?”
玉瓒只好忙拦住了前头,“小姐!我听说好像调去了一道门崔婆子那呢,要往北边走。”其实这不过是个小事情,只消小姐吩咐一声叫崔婆子领着人去即可,哪用得着来回折腾?
谢蓁听到转去崔婆子那微微蹙了眉头,她还记得自个吩咐过要送她苑子来的,怎的又生出崔婆子的事情?
这崔婆子是专门管□□新招的仆妇丫鬟的,照例总有七八个为一批这样教着,等规矩学得七七八八再让府里又处来挑,挑剩下的再继续留下□□。
可这阵子也不知怎么了,招来的都不是什么机灵的,蠢笨不说,偏还有几个心思不安分不服管。崔婆子搬了张凳子自己个儿坐在院中大树的阴凉里,面前不远处四个年岁不一的则是头顶着木盆站在太阳底下。
崔婆子手里头还握着藤鞭,抬起一只脚曲着踩在凳子上,又端着旁边海碗茶猛灌了几口,喝痛快才开口:“别说我亏待你们,要真是不想你们留在府里就不会让你们头上顶了个盆了。要知道将军府可不是寻常地,可不是以为是个人的都能进来做活。”她说了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最边上那个中年妇人,鼻中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继续了道:“要不是你们不守规矩,哪里还能连累着我在这受这罪?”
在那受罚的几人立即哈腰点头的附和,偏偏还是最边上那个没动静。
崔婆子平日就被这些人捧惯了,正是享受得意的时候,冷不见瞥见那人活像个死人一样面目淡淡,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顶撞自己。她立即站了起来,捏了手中的藤编发狠的问道:“怎么?你到这个时候都不觉得自己个儿有错?”这人是谢管家回老家一趟暂时交托给她的,招个眼睛有疾的也不知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