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看了看手表:“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一天没吃东西吧,现在都已经下午四点了。”
我揉揉太阳穴:“你要是忙着上班的话就算了,我去门口随便吃点。”
我眩晕的走了两步,姚远伸手来拉我:“你等我几分钟,我去请个假。”
我在医院门口等了姚远七八分钟,他身穿一件白色t恤。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满面春风。
“我带你去一家瓦罐煨汤店尝尝老鸭汤,味道很好。”
在长沙过夏天和别的地方不同。都说广东过夏天很热,但那边沿海,至少有海风吹来,长沙则像个大蒸笼,热浪都在蒸笼里云绕翻滚。走出去两分钟就能汗流浃背,我最怕过夏天,此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疑惑的问:
“你确定要在这么热的天喝汤?”
姚远凑到我耳边:“那是一家环境很好且离医院不远的小店,保证你会喜欢。”
我跟姚远去了那家店,在医院附近各种小店叫卖的环境里。这家店门口绿荫环绕,清凉舒爽,简直就是沙漠里的一片绿洲,离医院不远,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店内的装修像咖啡馆似的,每个座位后面都有书架,桌子上一盆绿植,里面开了空调,瞬间凉快起来。
“怎么样,这地儿你喜欢吗?”
我赞不绝口:“这简直就是天仙一样的存在,你经常来吗?这地方不太好找,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我刚问完,一个身穿水绿色短裙的服务员就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老板,还是第一次见你带美女来吃饭。今天要点些什么菜?”
老板?
我疑惑的看着他,姚远将一本干花装饰的菜谱递给我:“我在医院实习工作十年了,食堂的饭菜不合我胃口,外面的又都是地沟油啊之类的不放心,所以靠着父母的赞助在这儿开了一家小饭馆,管理这家饭店的人是我姐。”
我脱口而出:“你还有个姐姐啊?”
姚远点头:“我姐姐今年三十六岁,两个孩子的母亲,年轻时候可漂亮了,生完孩子后发福,每天都吵着要减肥。”
我看了里面的菜名,对于有选择恐惧症的我来说,点菜也是一种折磨。
我把菜谱合拢递给他:“还是你点吧。”
姚远点了三菜两汤,继续刚刚的话题:“说起来你跟我姐还有些渊源,不过你应该忘了。”
我饶有兴趣的问:“你说来听听。”
桌上倒的荞麦茶,特别香。姚远喝了一口后说:“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还在师大读书,当时的岳麓山还要收门票,你们师大有好多逃票从小路上山的同学。”
我点头附和:“对对对,当时岳麓山的门票收费三十。有学生证能打半折,但是对我们而言,十五块钱的门票也还是贵了点。”
那时候才十八九岁,青春正好。
师大文学院有一片树林,每天早晨坐在树林里的石凳上看书。听着鸟语闻着花香,时光静谧岁月安好。
姚远一直带着笑容看着我:“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扎着高高的马尾,穿一套灰色的运动服,脚下一双帆布鞋,背上一个帆布包,红彤彤的小脸,还有点婴儿肥,很可爱,一开口带着家乡口音。很淳朴。”
我笑的前俯后仰:“往事不堪回首啊,当时是个从乡里来的彻头彻尾的土妞,后来路路实在看不下去了,提出要跟我穿什么闺蜜装,每次买衣服都买两件。她比我高,又比我瘦,还比我漂亮,同样的衣服穿她身上是模特型的淘宝卖家,穿我身上就是原形毕露的淘宝买家了。我是上大三开始边兼职边上课。才开始瘦下来的,不然真的像一朵可怜的绿叶,陪衬着路路那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姚远的眼神耐人寻味:“你身上有张路没有的亲切感,其实我有个哥们还追过张路,听说张路是你们班里的班花。”
我瞧着眼前这个男人,着实不简单呐。
等上了菜我才后知后觉的问:“对了,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姚远把老鸭汤递到我面前:“不烫,你尝一口试试。”
我喝着老鸭汤,姚远讲着陈年往事:“就是在岳麓山那一次,我姐带着年仅四岁的大女儿去爬山,结果她给大女儿买水的间隙,人就走丢了,当时我姐都疯了,打了电话叫亲朋好友都来寻人。”
我记起来了,放下勺子擦擦嘴:“我记得那一次,我从小路爬上去坐在凳子上休息,看见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哭闹的小女孩,直觉告诉我那个男的是个坏人,我就上前去拉小女孩,她可聪明了,拉着我一直喊姐姐,男人见了以为我是她亲姐姐呢,吓得一溜烟跑了。”
姚远直勾勾的盯着我:“你还别说,那时候的你和我外甥女还真有点像,都是婴儿肥。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追着你要电话号码的那个男生?”
我惊呆了一般的看着姚远:“你该不会就是那个...”
☆、049.洗手间里的围追堵截
姚远笑着点头:“对,我就是那个站在岳麓山上大声喊,曾黎,你的名字迟早有天会出现在我家户口本上的那个男人。”
当年的我吓的落荒而逃,如今坦然的看着姚远,笑的我脸颊生疼:“那时候的你真逗,拜托,二十一世纪了,哪里还流行什么以身相许啊。”
姚远一脸至诚的看着我:“曾黎,我当初说的是认真的。”
服务员把菜上齐了,我指着那一道开胃黄瓜:“这个不错,我之前在张家界出差,有一家店的拍黄瓜做的特别棒,我一直都念念不忘。”
姚远明知我有意岔开话题,他把手放在桌子上:“当初说的依然算数,我现在也是认真的。”
我感觉有些尴尬,喝了口汤后缓了缓,又大笑:“拜托别逗了行不行,我都已经是孩子她妈了。”
姚远突然碰到我的手:“可是你都离婚了,据我所知你和沈洋是闪婚,他应该是你的初恋吧,你在最好的年纪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错的人,你不觉得遗憾吗?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急着答应我,你可以尝试着先恋爱。再结婚,你这么好的女孩,应该嫁给爱情,而不是单纯为了婚姻。”
我突然想起沈洋二婚那日,韩野搂着我的腰对我说,曾黎,婚姻欠你一个男朋友。
可现实就是这样,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嫁给爱情,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凑合而将就着维持婚姻。
对我而言,若不是沈洋决心离开我,我是能够接受这一段或许在别人看来根本就没有爱情的婚姻。
姚远的话真的让我很吃惊,我跟他算上很多年前的偶然相识,也不过见了五次面,应该谈不上有多喜欢,更谈不上有所谓的爱情。
我低头喝汤,姚远讪讪的缩回手,抱歉的说:“对不起,我唐突了。”
我抓起座椅上的包包起身:“那个,洗手间在哪儿,我去一下。”
姚远给我指了指方向,我去了洗手间,心口扑通扑通的,镜中的我有些憔悴,脸上一片红晕,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再抬头睁眼时,看见身后站了个男人。
我揉了揉眼睛,身子已经被韩野搂住了:“我听张路说你在医院,这里是医院吗?”
我惊恐的看着他:“这里是女厕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野捏了下我的鼻子:“我要是不来,你的名字都快出现在姚医生家的户口本上了。”
我涨红了脸:“你无耻,竟然偷听人家讲话。”
这么算来,他应该差不多是我们前脚一到,他后脚就跟来了。
韩野的表情有些怨念:“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个女人除了生气沉默之外,还会放声大笑。看来这个姚医生不仅会接生,还很会逗人开心。”
原来是吃醋了,我指了指厕所门:“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成吗?这里是女厕所,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韩野那表情傲娇的看着我:“你都是孩子她妈了,怕什么影响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顶嘴,女厕一共有四个坑位,其中一间有冲水的声音,随后从里面走出一个丰满的女人,她很淡定的对我们说:“麻烦让一让,我洗个手。”
我想挣脱韩野那只燥热的手,但他搂着我挪了两步,那女人边洗手边回头看我们:“你们继续,我洗完手就出去,里面没人,你们随意。”
但我注意到她用洗手液洗了三次手,关水龙头的时候可能觉得水龙头有点脏,又打开洗了一遍,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后,我伸手:“我来帮你关水龙头。”
我本是好意,她不但不感激,反而甩甩手嘲笑着说:“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我给你们挪地方?”
我尴尬的解释:“这个你误会了,他只是...”
女人摆摆手:“不用解释,我是过来人,我懂。你们继续,我出去会帮你们挂个厕所维修的牌子,你们出来时记得取下来,以免影响别人使用。”
我真是百口莫辩,女人打开厕所门走了两步又回头:“麻烦你们动作稍微快一点,前戏别太磨蹭。”
我不由的感慨,这女人怨念很深啊。
等厕所门啪的一下关了后,韩野贼笑:“那我们速战速决吧。”
我用手挡着韩野:“你不想出洋相的话就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韩野凑我耳边:“喊什么?快一点吗?”
我忍着一肚子不满问:“请问你是有多饥渴?你堂堂湘泽实业的大少爷,韩家的独苗,财大气粗实力雄厚,长得也不寒碜,至于整天跟在一个已婚妇女的身后死乞白赖的的过活吗?”
韩野纠正我:“是离异,不是已婚,你前夫已经娶了别的女人。”
我一拳头丢在韩野胸口:“在人家的伤口撒盐真的很好玩吗?如果你很喜欢闻厕所里的臭味,那你继续,我就不奉陪了,我口味没你那么重。”
在韩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我已经夺门而出,姚远见我出来了,起了身,我没跟他打招呼,直奔大门而去。
姚远在后面喊我:“曾黎。”
我头也没回就走了,从店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夕阳西下,地面的温度依然很高,热浪扑面而来,出门走了几步路,身上就已经是汗水涔涔。
姚远很快就追了出来,见我气呼呼的样子,递过我的手机。
我停住,诧异的问:“我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
姚远神色温和:“你把手机落在洗手间,韩野让我转交给你的,让我跟你说一声抱歉,他没想到那番话会刺痛到你。”
他们两个撞到一起去了,我从生气很快转为无所适从,姚远安慰我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他也是希望你能尽快的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人生苦短,不值得花费太多的时间为了一个错误的人而劳神劳力,可能他的方式有些过激,但他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我盯着姚远:“你就一点都不诧异韩野为什么会出现你的小店里吗?”
姚远嘴角一扬:“鲜花盛开,蝴蝶自来,何况你这么美的一朵鲜花,招蜂引蝶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你无须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时时刻刻问一问自己,哪个人让你相处起来更舒服,哪件事情让你做起来不费劲,哪条路走起来不那么坎坷劳累,人生不能总是走捷径,会错过很多风景,但有些捷径是为了略过那些粗糙的景致,直奔美景而去。”
没想到他话多起来这么有深意,我轻松一笑,反问:“你经常这样吾日三省其身吗?”
姚远沉思了一会:“偶尔,反省并非常态,走吧。去医院,听说沈洋已经走了,等你和陈律师谈完话,我请你吃晚饭。”
我很抱歉的看着他:“对不起,好端端的一顿饭被我给搅和了,今天晚上我请你,不如去吃虾吧?”
姚远抬手看了看表:“不行,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吃这些,还是要滋补为上,女人一定要学会爱惜自己,身体是自己的,再心疼你的人,对你的病重都无法感同身受。”
我淡淡一笑:“你是医生,我还以为你会用一大堆医学上的理论来告诉我不能吃小龙虾,会有寄生虫啊各种借口之类的。”
姚远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们边走边说,我都说过了,人生苦短,不能总是畏手畏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免疫系统,只要你增强抵抗力,勤锻炼,想吃什么都是可以的。”
跟姚远聊天很松快,他总是给人一种大哥哥一样的感觉,很踏实很贴心,又不会咄咄逼人。
尤其是穿上医生的白大褂,整个人的形象顿时耀眼三分。
跟他走在一起,感受那些来自护士和女病人的注目,实在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陪我去看陈律师,还有护士拿他打趣:“哟,妇产科的大帅哥来我们科室串门啊。”
姚远只是很礼貌的打声招呼,随后在我耳边说:“你长这么好看,跟你走在一起,我很有压力。”
我扑哧一声笑了:“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你看那些护士美眉,恨不得一个眼神秒杀我。”
谈笑间我们已经来到了病房门口,我想着快两个小时过去了,沈洋应该在病房里坚持不了那么久。
我生孩子住院的时候,沈洋呆了半个小时就吵着说医院药水味太浓,要回家休息。
刘岚心疼他,每次都让他回去,留下我和刘岚两人,她逗孩子,我就闭目养神。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里面人满为患,大部分都是律师事务所的同事和一些陈律师的好朋友,陈太太在里面招呼着,一个小护士站在门口。极其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