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姑姑将鸣岐轩中的规矩重新整肃了一遍,又排检轩中的用物,凡是不适合阿顾身子的东西,统统禁了去。
东次间中的香点完了,杏儿取了新的梦梅香,打算前往添上,赖姑姑觑见了,拦着道,“将那香给我看看。”
她捡了一块香,置于鼻尖前辨了辨香,摇头道,“这香味道虽清甜,对于小娘子却不免寒了一些,长久熏染,怕是损了娘子的身子骨!还是别用了吧!”
杏儿讶然,分辨道,“可是,这梦梅香是凝华殿的江太妃赠的,小娘子很是喜欢。”
赖姑姑瞪了她一眼,面色微微一沉,“此事听我的就是。”
事情禀到阿顾面前,自赖姑姑来到鸣岐轩之后,阿顾一向尊重这位姑姑,对于姑姑着手调养自己身子的每项行为也都没有任何怨言的照做了,唯独这一次却沉下了脸色,只淡淡道,“姑姑,太妃是我尊重的长辈,这梦梅香乃是她自制,因见着我喜欢方分了一些给我使用。便是她自己在凝华殿用着的也是这香,你,是不是太多虑了?”
赖姑姑凝眉道,“娘子,这些日子,鸣岐轩中上下因为我的吩咐多了很多事情,我知道,可能娘子你们都觉得老奴有些劳师动众了。只是娘子,太皇太后既然将我请了过来,便是希望我调养好你的身子。恕我直言,娘子,您的身子小时候本就有损,元气尚未补足,足疾难以痊愈,血脉不畅,中气积弱,如今你年纪小气血旺盛,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好。到得日后年纪大了,便会见的疲累,不振,连寿数都难免会受此影响。既然先天不足,便更要在后天勤加保养。这时候起做的保养,对你日后的身子会有很大好处。”她瞧着手中的熏香,微微一笑,“这梦梅香,想是照着出众香方,掺以落梅制成,梅花清冷,因此香中搀了少量麝香、冰片。这些对于寻常人身体影响有限,但娘子年纪小,根骨又弱,若常年用下去,对于身子却是损坏不小。”
她解释婉转,阿顾明白过来,心头的火气便也消散了。只是还余着一些不悦,嘟起了唇儿。赖姑姑察言观色,瞧着她的模样,笑道,“瞧着小娘子似乎很喜欢香品,其实,老奴也有一手弄香的活儿,世上也有些香,不用麝香、冰片之类寒凉的东西,通用性温之物,制出的香日常点着,不仅不伤身子,还有温养之效,若小娘子喜欢,待过些日子天气晴朗,老奴伺候着娘子自制些这般的温香来?”
阿顾荔枝眸一亮,“姑姑也会制香么?”
赖姑姑微微笑了起来,“老奴究竟会不会,待到娘子制出来香不就知道了么?”
阿顾便点了头,欣然道,“如此,便依姑姑吧!”
梦梅香既然不再用,便要束之高阁。阿顾吩咐碧桐道,“你将这些已经拆了的梦梅香收起来,别让水浸了寒气,那就可惜了!”
碧桐应了一声,上前收拾。这梦梅香乃是江太妃所制,做成一个个的篆子,因着之前使用的原因,置了两三个在外头。碧桐将这些散放的篆香轻轻捻起,置回到盛放香品的盒子中,她心思恍惚,手一抖,一块香篆跌落下来,洒在东次间的地衣上。
阿顾远远望见了,微微一怔,望向碧桐,询问道,“碧桐?”
碧桐忙蹲下身子,想要将地衣上的香拢起来。只是这梦梅香本就是由香粉压制成的篆形,如今跌在地上,不少香粉渗在地衣长长的绒毛间,哪里能够轻易收拢起来?她望着地衣间的香粉,沉默片刻,忽的转过头来,在阿顾面前跪下,毅然道,“娘子,你便送我回湖州吧!”
阿顾的心猛的一颤,问道,“你说什么?”
碧桐跪在东次间华美的宣州地衣上,身子微微颤抖,过来一会儿抬起头来,面上泪痕已经满面,“娘子,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你把我从湖州带了出来,你带我入宫,我很感激你,我也很努力学着,想要做一个合格的侍女。但我实在是太笨了。我学不会按摩的手艺,到现在还不能伶伶俐俐的伺候你梳洗,也比不上金莺、绣春两个姐姐能干,甚至连桃儿、杏儿几个小丫头都不如。学了这么些日子的按摩,我不识字,不聪明,不会优雅,我根本什么都帮不到你,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宫中做什么?”
阿顾一颗心微微沉了下去,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碧桐在这鸣岐轩中过的很难,她冷眼旁观,虽尽力照拂了些,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偏心,毕竟这轩中的上下都是自己的人,自己这个主子若表现的太偏颇了些,碧桐会在轩中更加难以立足。再加上这些日子,她自己要学习的东西也着实太多,便难免有些忽略碧桐,没有想到,碧桐竟是受挫如此,生出了回湖州的心思。
“你说什么傻话?”她柔声劝道,“你回什么湖州?你本就是孤身一人卖到顾家,在湖州又没有什么亲人好友,便是你阿爹阿娘此时只怕都不在湖州了,你回去做什么呢?”
碧桐怔了一怔,抬起头来,脸上现出茫然神色,显见得甚是挣扎。
阿顾瞧着她的神情,叹了口气,握着碧桐的手,道,“碧桐,你是我从湖州顾家带进宫的,我们从小一处长大,那时候,我腿脚不能动弹,躺在顾家老宅东厢房的清漆架子床上,是你常常过来看我,给我带水,带吃的,帮我换洗衣被,就算你不如金莺能干,不如绣春手巧,或者甚至不如桃儿、杏儿活泼伶俐。可是我始终记得我们在湖州一同肩挨着肩坐在东厢房里听雨打芭蕉的景象,如今闭着眼睛,就好像在昨日一样。”
“娘子,”碧桐面上显出感动之色,呢喃开口。“可是……”
阿顾微微一笑,“碧桐,我知道你觉得你自己比不过金莺姐姐她们。可是你进宫才一两个月功夫,这些都是从头学起,金莺姐姐和桃儿、杏儿她们却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练习这些手艺很久了。你才学不久,自然不比从小浸淫在宫中的她们熟悉。这都是很正常的。我也从没有怪过你呀。”
她见碧桐想要辩解,摇了摇头道,“碧桐,你听我说。你说你觉得自己不聪明,不识字,不优雅,事实可能是这样,可是碧桐,我也一样啊!”
她开口微笑着道,望着碧桐因为震惊而急急想要说话的样子,“嘘”了一声,“我跟你一样,是刚刚从湖州回到宫里来的。这个宫廷这么富丽繁华,它对你和我一样很陌生,那一天,咱们在东洲遇见姚姐姐。她那么美,那么炫目。想来,大周的贵女就该当是像她那般,美丽,骄傲,有着优雅的风度和令人目眩的才情。可是我只是个从湖州来的乡下小丫头,不会配衣裳,不会调香,不识字,我甚至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可是我可以学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充实自己,跟着江太妃学习大量的知识。终有一日,我相信我可以像所有合格的大周贵女一样,变的美丽、自信、优雅。”
阿顾执着碧桐的手,“碧桐,我始终记得咱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过的好。所以,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待在这个宫中,我可以放你出宫,甚至给你一笔钱,让你安定生活。可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在一处的,所以,就当是为了我,你再试一次好不好?绿儿,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碧桐背心微微一震。
自她入宫之后,便改了名字叫做碧桐,绿儿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叫起了。阿顾如今唤起自己的旧名,过去几年湖州二人在一处的回忆,渐渐重新在脑海中泛起。“我学着做一个合格的贵女,你学着做一个优秀的宫女。我们一起学好不好?”这个小娘子这样对自己说,带着殷殷的期盼。
碧桐抬头,看着阿顾。
阿顾的侧面皎皎,一双荔枝眸柔和的看着自己。好像前些年的湖州顾家,老宅南窗下的老梗梅开花了,那么美,那么艳,那个白发颧骨的老郎君抱着孙女放在膝盖上,指着雪中红梅道,“梅花有傲骨,是一种傲气的花,我的小三娘要做一个和红梅一样的人!”而她站在一旁伺候,倒水烹茶,看着那个清丽的女孩认真的点了点头。
“娘子,”她抵不过心中的渴望,认真问道,“你真的觉得我能够学好么?”
“当然,”阿顾笑的灿烂无比,“我一定相信。”
“好。”碧桐应道,虽然面上挂着泪滴,唇边已经灿然笑了,望着阿顾郑重道,“我留下便是了!”
碧桐收拾了地上的香粉,重新退下。阿顾看着碧桐袅袅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她知道碧桐在这个宫廷中是有些不开心的,可她还是有些自私,希望和碧桐一起在这座宫中生活。所以她希望碧桐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一次就好!
晨曦天光透过天际明,阿顾从榻上睁开眼睛,碧桐端着铜盆上前伺候,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眉宇之间带着从容的干劲。
阿顾唇角翘起一丝笑纹,“碧桐,看见你,我真高兴!”
碧桐也朝着阿顾笑了起来,温柔道,“奴婢也是哩!”
凝华殿中青铜仙鹤引颈回头,衔着背上的翎羽,口中喷吐着婶婶清烟。“这梦梅香中确实置了一些冰片,”江太妃倚在殿中的罗汉榻上,蹙起清淡的眉头道,“我这些年一直自用,喜欢它的清淡,倒没想到你的年纪还小,倒是之前我想的少了些!”
“太妃不必介怀,”阿顾清泠泠道,“赖姑姑之前也说了,这熏香之中加少量的麝香、冰片是常事呢,常人用了对身子骨并无伤害,只是我自己身子差了些罢了!”
太妃轻笑,“如此便好!这赖氏之名,我从前在宫中也有所听闻。从前她跟在你阿婆身上,据闻要不是她,怕是你舅父……”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转道,“既她如今在你身边,日后你便听她的好好调养身子,需知道,这人在世上,旁的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健康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阿顾听到她话语中蕴含的后语,只是太妃既不肯明言,她便也不追问,嘟着唇道,“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所以我如今都听姑姑的。可是姑姑定下的规矩着实太繁多了。如今我样样被她管束着,”她忍不住掰着指头数道,“晚上酉初之前必须上榻入睡,早晨卯时必须起身。食材须随四季应时而用,戒凉物,多用温补之料,姑姑毎三日按着药膳搭配的法子定下食材单子,交到尚宫手上,再由尚宫将新鲜食材送到鸣岐轩里,按日烹制送到我面前,入口的饮品必须温热,不得沾凉水,不得用冰,就连生鲜果子,都不许我用的多了……”
太妃听的发笑,“赖姑姑那都是为你好。你便听她的话便是。你随着我读了这些时日的书,基础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如今随我开始读《四书》吧!”
江太妃博览群书,先帝曾亲赞才女,学识不比平常男子逊色,从前乐府不过是赏玩,如今开始读四书,却是如同男儿一样开始学习正书了,阿顾精神一振,喜上眉梢道,“多谢太妃!”
江太妃道,“你在这儿等会子,我去取书来。”
太妃进了内室,阿顾坐在次间中,闲来无事,左右张望,凝华殿中一片寂静,西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
美人图画轴之下,绘着一树绿萼梅,梅花簌簌落下之下,绿衣女子水袖飘飘在亭下起舞,姿态优美,画旁题着一首小诗: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画中女子眉目清秀,情致款款。阿顾静静看着,一时间,竟有几分痴了!
第45章 七:春风复多情(之惊鸿图)
宫人绿雪捧了丁香饮进来,见阿顾瞧着墙上的《惊鸿图》出神,抿嘴笑道,“顾娘子瞧着这张《惊鸿图》画的不错吧?”眉目间微带得意,“这是我们娘子亲手画的。”
阿顾问道,“这张图叫《惊鸿图》么?”
“是啊。”
绿雪道,“娘子博学多才,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对歌舞也很擅长,曾经自编过一支舞,便是惊鸿舞。娘子平日里最爱惜这张《惊鸿图》,顾娘子不觉得这幅图很美么?”
阿顾细细的看着这张《惊鸿图》。
画中的六角宫亭十分美丽,梅妃立于亭中,倾心而舞,水袖高高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身体却向后仰。太妃画艺十分精湛,作画的时候倾入了不少情感,画中宫殿蘼芜无人,梅妃在殿中倾心而舞,目光柔情的似乎要滴下水来。
“不对,”阿顾忽然开口道,“这幅图中缺少了一些东西。”
看着这张图,似乎能感受到梅妃倾尽在笔里线间的情意。仿佛间,似乎可以看到,在月色如水的深夜里,梅妃伏首在案上,一边饮酒,一边挥毫作画的情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幅《惊鸿图》,并没有画完整。
“顾娘子说什么呢,”绿雪掩口而笑,意殊不信,“这是娘子三年前做的,作画的时候,奴婢便在一旁伺候,从没听说这画中还少什么的。”
阿顾却不理会绿雪的话,继续仔细的看着这张《惊鸿图》。
它的情意如写墨,她的风流如婉转眼波,但整张画中似乎缺少了什么,因为缺少了一些东西,这张图并不能称之完整。而也正因为缺少了它,而凝筑了一种绵延的魅力。
而这样缺少的,
她的目光渐渐移到画中梅妃目光所凝之处,脱口而出,“是人。”
“这张画上画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绿雪面上显出迷茫之色,盈盈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自娘子作了这幅画起,这幅画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阿顾习完了诗书,从凝华殿回来,杏儿、桂儿上前伺候着,奉上今日的午膳。一份笋蒲山药腴牛、一份凤凰胎、一份商芝肉、一份汤浴秀丸、羹饭用的是羊肾苁蓉羹。都是赖姑姑依着阿顾的身子调养安排烹制的药膳,菜品五颜六色,鲜香扑鼻。
“午膳娘子用的如何?”赖姑姑欠了欠身,问道。
“滋味挺好的。”阿顾消了食,在东次间的楠木小榻上坐下,笑道,“姑姑不愧是阿婆盛赞的人物,将这药膳都做的这般美味。如果你的药膳能够一直这般美味,想来阿顾一定会捧场天天用的。”
赖姑姑微微笑起来。
“娘子,”碧桐道,“这时辰,闵医女就快要过来了?”
“这些日子,太医院的闵医女每日午时都会过来给娘子做小半个时辰的按摩。”碧桐解释道,低下头去,“只是,奴婢实在是太蠢笨了,跟着她学了这么些时日,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太医院的医女?”赖姑姑念了一下,抬起头笑着道,“你照着她教导给你的按摩手法,给我看看。”
碧桐怔了怔,依着赖姑姑的话,上前为阿顾按摩足部。
赖姑姑瞧了一会儿,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你这手掌用力点错了,用力方式也不是十分的对。按摩可以说是基本还没有入门。那位闵医女是如何教导你的?”
碧桐目光迷茫片刻,“她就是给我示范了几次穴道,然后让我自己私下里揣摩。”
赖姑姑目光微闪,冷笑片刻,“原来……如此。算了,”她道,“我来给小娘子按摩一番,你在一旁好好看着!”
“姑姑,”碧桐愕然道,“你也会按摩功夫么?”
赖姑姑哼了一声,扬起头来,高傲道,“太医院的那群人,论按摩上的功夫,如何比的上我?”
碧桐踟蹰片刻,不知如何决定,抬头望着阿顾。阿顾微笑道,“好了。既然阿婆和阿娘都这么信赖赖姑姑。想来姑姑是个真有本事的。姑姑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就信她就是。”
阿顾一身素衣伏在楠木小榻上,赖姑姑跪坐在旁,伸手握住她的足踝,“……其实调养讲究应时养生,清晨乃阳气初生的时候,人的体内阳气也在这时起盛,在这个时候按摩,能够最好的导入阳气,方是按摩的最佳时候。”
“既是这样的道理?”阿顾奇道,“那为什么,太医院从前都是午时来人给我按摩呢?”
赖姑姑轻蔑一笑,“那不过是太医院的谬误罢了!太医院的人认为午时阳气最盛,殊不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午时阳气虽是最盛,反而有盛极而衰之兆。不如清晨远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介绍道,“娘子,老奴此时按着你的大趾趾尖端,待会儿会沿大趾内侧,赴本节后的半圆骨,轻轻推拿,其后上行足内踝前方,再上腿肚,过足三里,沿胫骨内侧后方,直抵腹内,这是人体足部太阳经脉,入属脾脏。一遍脉络按下来,便可活跃全身血脉。尤其对娘子的足行有好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施力。手上的力道轻缓有劲,按着刚刚说的经脉按摩过去。阿顾伏在榻上,初始不觉得什么,很快如沐春日暖阳,只觉得一股气流从丹田升起,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待到按摩结束,披着衣裳坐起来,只觉脸上红扑扑的,连素来冰冷的足部都感到了一丝暖意,不由得面上露出一丝喜意。碧桐在一旁也欢喜赞道,“娘子,你的手果然要比平常热些呢!奴婢瞧着赖姑姑这套手法,是比闵医女的要强些呢!”
“姑姑果然大才。”阿顾转过头去,对赖姑姑道。
赖姑姑笑道,“不过是雕虫小道而已!”转头看着碧桐笑着道,“碧桐,我将这套按摩法子教给你,你日后替娘子按摩,你觉得可好?”
“我?”碧桐愕然,“可是姑姑,你为什么……”
她便是再天真,这时候也是知道,当日闵医女虽答应下来,却没有将按摩手法的窍门真正教导给自己。便是闵医女,对于自己的那一套按摩手法都敝帚自珍,不愿传授给自己;赖姑姑的手法瞧着明显比闵医女高明,却为何愿意敞快教授呢?
赖姑姑面上浮起不屑的笑意,“有的人若是只靠一样技艺当家吃饭,自然不舍得将之教授出去。我却有着技艺无数,这套按摩手法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便是教了人,也不会让自己没有饭吃。再说了,”她顿了顿,微微一笑,“这套按摩法子一遍施行下来要耗费不少力气,我年纪大了,偶尔做做还行,长此下来却是支持不住的。我瞧着你禀性忠厚,想要你跟着我学了,日后好常给娘子做一做,你瞧着如何?”
碧桐低下头,感念道,“碧桐蠢笨,在这鸣岐轩中本是个最没用的。姑姑若是不嫌弃,碧桐自当努力学习?”
“没用?”赖姑姑摇了摇头笑道,“谁说你没用的?”
她瞧了瞧阿顾,笑着道,“别的不说,你是从乡下来的,有一把大力气,娘子腿足不好,日常进出移动的时候,你伺候起行坐卧轻轻松松的。其他的那几个丫头却都是娇滴滴的,做起来可要费劲的多;且这些日子我虽然不说,也看的出来,小娘子面上虽温和,却有几分洁癖,不习惯旁人随意碰触肢体,你是这轩中最得小娘子亲近的,这些举举抱抱的活儿,只有你最适合做。只单凭这一点,你就足以立足鸣岐轩。”
碧桐怔了一怔,她在宫人的冷嘲热讽中失去了自信,想要离开宫廷逃避开来。阿顾虽然将她留了下来,可用的是她和阿顾的情谊,本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个卑微无用的小丫头。赖姑姑的一席话敲醒了她,帮她找准了自己的独特之处和在鸣岐轩中的定位。她思度着赖姑姑的话语,渐渐挺直腰脊,身上焕发出一丝自信来,扬起头来,望着赖姑姑眸子闪闪发亮,“多谢姑姑!”
阿顾坐在榻上笑着望着这些。待碧桐退下之后,方转头对赖姑姑笑着道,“多谢姑姑对碧桐的指点之恩。你费心了!”
赖姑姑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小娘子言重了。碧桐丫头有你这个主子挂念,才真是有福气,这个小妮子诚实忠厚,老婆子也确实挺喜欢她的!”
她微微一笑,“前些日子老奴说过要伺候娘子制香,如今春阳生发,各品香料老奴已经是自尚宫那儿挑好了,最近天气又晴朗,不如咱们今日便来制香吧?”
阿顾精神一振,“真的么?”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