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他说:“宁秋曾经说过,我对她最大的尊重就是远离她。如果我对她还有存有哪怕一点点朋友之情的话,就不要靠近她,她已经被迫生下了傅时禹,但不想再见到我,剩下的时间,她要留给自己爱的人。”
方惠这才明白,原来傅志城和宁秋的夫妻关系不是幸福而是束缚。
一道没有解开的束缚。
一个古怪的家庭。
据傅志城跟她说的,宁秋这一生痴迷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她家族的巫医术,另一样是她爱的人。
她爱的人暂且不提,就说巫医,对,方惠一开始也是听不懂什么叫巫医,见鬼!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傅志城却只是笑了笑,告诉她让她不要小瞧了这个世界,这个神秘的国家有许多神秘的事物可能是她这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
“你想知道当年宁秋为什么那样对莉莉丝吗?其实我当初得到的那份资料确实早就不见了,我没有欺骗莉莉丝。”傅志城胸中郁气满满,他道:“那时候我用它来跟宁秋交换条件了,资料的秘密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她总是知道我对我最重要。所以惠惠,你去调察吧,我不能接近她,不代表你不可以。”
傅志城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方惠越想,就越觉察出宁秋的不简单。
关山县是个面积比较大的县城,宁秋家在北,那边有个宁家湾,宁家湾又分为上水、中水、和下水,他们依河水而取名,而宁秋家就在下水。
他们家是最里面最靠后的一家,穿过他们家后面就是一个高坡,爬上高坡往深处走就是一片密密的山林。
最里面一家距离村口的距离可不近。
“他们家很好认的,门口有颗百年的老槐树。”村口热心的村民告诉方惠。
等那老奶奶离开后,顾林舟才饶有兴趣地问:“惠惠,你找那个宁元初干啥?你什么时候还认识这么一号人,他还住在这村旮旯里?我怎么不知道?”
“谁说是我认识的人了,你现在少说点话。”方惠拍了拍他的手。
她当然不可能自己送上门去找宁秋,她现在要去找的这个人,是傅志城的好友,傅志城特意写了一封信让方惠带过来,有些事,宁元初还是能帮的上忙的。
“那我们现在是去找那个什么叫宁元初吗?”顾林舟又问。
“当然不是,先转转再说。”底牌当然是留在最后用。
方惠一早有考虑,他们没有在宁家湾下水逗留太久,反而直接往相反方向的上水而去。
现在农村都实行人民公社化管理,方惠常年生活在外面对此也不太了解,不过一个村里总有一些管大小事干部,公社的管理员之类的应该是有的。
路上遇见人,就随意问几句,顾林舟总算是派上用场了,他套话的本事不错,笑眯眯的模样一下子就跟别人聊了起来,又是城里人,他们打着工作需要,来考察农村实际生活状况的名义,倒是能糊弄不少人。
很快到了生产队大队长的房子,几句话讲明了来意,又暗地里递上两包糕点一包烟一瓶酒,对方立马变得非常热情了,
“两位同不嫌弃的话,下午就在在家里吃顿粗饭好了。”大队长笑的特别开怀。
方惠本来就要在这里打听一些事,送礼也是图对方行一个方便,对方开口挽留后,方惠和顾林舟故作犹豫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生产队大队长的老婆□□桃,大家都喊她春桃婶子。方惠在她家歇脚的时候,跟她聊了起来,又不着痕迹地送了对方两罐润肤的雪花膏,把人家哄的现在对她热情得不得了,方惠问什么,只要她知道,都能讲的滔滔不绝。
“有一个人,我想问一问,就是不知道婶婶知不知道?”方惠试探开口。
“嗨!有啥不知道的,只要是咱这里附近的事,不止宁家湾,我都是知道哩,我就是从对面河的村子嫁过来的,土生土长的关山人,有啥不知道的!大妹子有什么事问吧!”春桃拍着胸脯保证,眉眼间骄傲得意。
“是这样的,我表叔也是这边的人……”方惠刚酝酿着开口,没想到就被春桃给打断了。
她一脸疑惑:“你表叔?”那意思就是你不是外国人吗?怎么你表叔还能是华国人还是关山的?
“咳咳、咳……”方惠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两声,解释道:“春桃婶婶,我虽然是外国人,但是从小是被华国人收养的,养父养母都是正宗华国人,所以我表叔跟我也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土著的华国人没错。您听我华国话说的真的标准就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春桃瞬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57章 〇五七
“那惠惠同志你刚才想问什么啊?”
方惠把思路捋了捋,才接着刚才的说:“具体的我记不清楚了,说是关山县早年的时候,楼家庄那边是被一群匪兵占领的,就是咱们这些人口中说的土匪头子,那匪兵中有个一把手,好像是叫做楼清,我听说当年那楼清还抓过一个姑娘?这事情您知道吗?”
“嗨!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就这个事儿,只要是关山人,还真没有人不知道的,到现在还有些老人家把它当故事讲给家里的小孩子听呢!你问我算是问对了,我知道的还真不少。
你说得对,那时楼家庄驻守的匪兵确实是一个叫楼清的人管着的,当时很有些名声呢,大家都怕,但也不能说他们完完全全就是坏人,我还记得那群匪兵抵抗过倭兵呢,他们的头头除了楼清另外还有几个,我记得啊,是听别人说过的,说那楼清倒是生得一个好胚子好相貌,长的人高马大的,身高该有八尺余,体格健硕,面相是刚毅俊朗,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别提多么高大威武帅气了……”春桃讲的眉飞色舞的,她描述得确实像那么回事,连比划带说,手脚并用,形容得特别生动形象,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你说的那楼清掳人姑娘这件事呢,外头有这人是这么传的,但是还更有另一种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春桃突然压低了声音。
方惠连忙问:“另一种什么说法?”
“是说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姑娘当时其实是被倭军抓去的,半道上被楼清的军队给救下来了,后来楼清把她带到楼家庄住了几晚上才送回去。”
春桃歪歪嘴说:“其实我也比较相信第二种说话,”她解释道:“你看啊,那楼家军虽说都是匪兵出身吧,但之前可从来没做过掳人勒索的勾当,他们只收‘保护费’,说是保证了这地界儿的安全,但是每个村子都每个月都得定时交钱,除了这个,他们一般也不杀不抢,算是有人性的。”
方惠了然点点头,接着问:“那后来了,楼家军和楼清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怎么样,因为他们不肯被新政府军队给收编,好像是做的什么事的,后来几个头目都被绞杀了,那个楼清应该也不例外吧。好吓人的,那人杀的哟,听说血都流出了几里地……”
“那还真是残忍呢。”方惠附和。
“谁说不是呢。”
一人说的兴致勃勃,两人听得认真,大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下午,在春桃家吃了晚饭后,方惠和傅志城就离开了。
接着才去了宁初元家里,这人是傅志城以前的好友。
宁初元倒是对他们很友善,特别是在看了傅志城的亲笔信后。
“宁叔,您一直住在这里的,有没有发现过宁秋有什么不同寻的举动或者表现吗?”方惠问。
“她?”宁初元惊讶了下,“她身体不好,听说一直在家中养病,很早就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了。”
“据说他和父母哥哥嫂子住在一起,家里人比如说嫂子没有怨言吗?怎么会这么平和?”
宁初元看了方惠两回两眼,回忆了下说:“你猜错了,正好相反,宁秋家家庭关系非常和睦,从没听说过她们姑嫂发生过争吵或者口角之类的。”
“这样才更奇怪了啊?”顾林舟突然插了一句嘴:“哪有不吵架的家庭,不说妯娌、姑嫂、姐妹等,就是夫妻也会时不时吵架吧?谁家不是这样的啊。”
他这话一说,宁初元好像也有点会过意来,是啊,一个家庭又吵又闹才是正常的啊,但是宁秋家好像完全没有这回事。
一个村子里谁家发生芝麻大点事,一般过不了多久都会传出来,唯独宁秋家,这些年竟然几乎没他们家的八卦流言?
“宁叔想明白了是吗?那您回想下,宁秋,包括他们家,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宁元初陷入沉思,在屋子里,踱步来踱步去。
“嘶,这么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宁秋少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不过是一个月要去城关内领一次商品粮罢了,你知道的,她一直是城镇户口,虽然回娘家住着,但是却不事生产也不分村里口粮的。”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顾林舟说。
方惠沉吟了会儿,突然问:“宁叔,你说宁秋每个月都是领商品粮,都是她自己去的吗?”
“对,所以每次大家见到她一个人出去几乎都是为这个。”
“她家里人都没有替她去过?”
宁初元说:“应该是没有的,她父母年纪大了,都没有管过这些事。”
有古怪,肯定有古怪。
方惠几乎能肯定,事情不简单。宁秋每月固定出一次门,打的是出去领口粮的藉口,从来没让家人代劳过?
但她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方惠考虑着最好还是能探一探宁秋家才行。
想到此,方惠就对宁初元说:“宁叔,我们今天能在这里叨扰一晚上吗?”
“傻孩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尽管住下来,家里别的没有房间还是够住的,天黑了路不好走,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发。”
农村里的人休息得早,天一黑,吃过晚饭,大多就**休息了,省得还要浪费煤油灯。
半夜,过了十二点之后,万籁俱寂,方惠就换好衣服悄悄出门了,顾林舟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
方惠绕过宁秋家的后山边沿,翻进宁家的后院。宁家同样静悄悄一片。
方惠曾经听傅时禹说过,宁家原也是富贵人家,宁秋大约是从小被当成千金小姐给养大的,那时候宁秋的爷爷奶奶尚活着,极其宠爱这个孙女。宁秋还有一个哥哥,后来他哥哥娶的却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也就是她现在的大嫂。
方惠脚步轻轻移动,一边观察,她的夜视能力不错,能看的清楚。
宁家的房子建得有些特点,如果从前门来看的话,一进来就是前院,东西两边各建一间斜顶青砖房子,房门相对而开,走近一看,东边是两房一堂,三开的这种格局。
西边没有人住,也是三开间,最里面的是厨房,最外边的是杂物房,中间的开堂摆放这一张四方桌,四条板凳,挨着两面墙的角落有一个四方火盆。
有些人家就把这称为“暖房”了。
方惠走进去,四处都看了一遍。东边两间房睡的是两位老人和一对中年夫妻,不做他想,应该就是宁秋的父母和哥嫂了。
继续往前走,就上了三级青石台阶,一看,竟然是天井房的构造,地下一个长方形三尺深的、平坦方正的、黝黑带花纹的石坑,抬头一看就看见天空顶上挖的口更大。
接着往前面去,跨过了天井,右边一方泥巴土地上栽有一棵树。前面也是一座房屋,奇怪的是,这房子的方位,它不是跟着整体的结构来走、作为正屋坐北朝南开的那种格局,而是在最左边,贴着后院子的围墙,它的门和围墙之间只隔了不到两米宽的距离,所以,从这边过去的话,就先看见它的侧墙,在从那边小道上走过去,到了中间位置,向右侧过身,两扇红漆铜锁钯的对开门。
方惠使了点巧手段把门弄开,小心翼翼地进入查看。
越看越诧异,这房间,和早年间那些充满古色古香的房间竟差别无二。
简化了的拔步床,挂上了层叠的流苏蚊帐,木柜子木箱子,梳妆台,胭脂盒,床台下面放着一双软底绣花鞋。
但是,房间里没人在!
宁秋人不在!
方惠开始用手敲摸墙壁,查看有没有机关,注意到床上那面多宝格子,上头摆放这几个物件,方惠留了个心眼,查看的时候没有直接去拧,而是向上拿起来,一个个试下来,果然有一个是挪不开移不动的。
是开关。
这里有密室或者地下通道!
方惠冷脸皱眉,暗道那人果然不简单,她唯恐下面是个地下室,或许宁秋就在下面,就没有贸然打开机关,惊动了人就不太好了
反正已经知道这里了,方惠不再逗留,掩饰掉人来过的点点痕迹,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二天,方惠和顾林舟一早起来,简单洗漱一番,就和宁初元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顾林舟发着呵欠,眼角隐隐沁出些泪花,问:“你昨天睡的好不好”
方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啊?”顾林舟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呐呐道:“我可能是有点择床,好像一整夜都睡的不舒服一样,肩膀也疼疼的。”
看他一脸委屈,方惠好笑地安慰道:“你就当这是一次特别的旅行好了,回家还能写一篇感悟的稿子呢,有什么不好的?是不是?”
☆、第58章 〇五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