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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子僵后又软了下来,“好。”
    与正德大师告别后,两人就多带了一个穿着僧衣的孩童。
    男子卓尔不群,女子清秀温柔,沈逸风和李薇竹两人原本就是惹眼的存在,多了一个谢怀溯,此时更是显眼。久居在山中的谢怀溯哪里见过这样的市面,很是局促不安。
    谢怀溯先是有些紧张,就连呼吸声也是粗重,等到了后来,身子不再僵直,就连手心里的濡湿也慢慢干燥下来,李薇竹心中也是松快了些。
    从青云寺到京都的南门,不过是寥寥几里路,在镇上寻了车马行,雇了马车,等到华灯初上,城门将落之时到了京都。
    李薇竹犹记得初入漳阳城,赞叹城池的雄伟,一路行来,她也见过不少的城池,想着京都也大约和襄阳、洛阳诸城差不多,等到亲见的时候,才发现这城池,来得更为巍峨。青砖石城墙七八丈高,垛口外悬着灯,灯壁被牢牢固着,烛火星星点点摇着,透过红色的壁,摇出光的暖意,宇墙后有穿着铠甲的士兵肃穆巡着,京都的宵禁竟是比其他的城池来得更晚一些。这宵禁也是新近才改的,连沈逸风也不知道,他与李薇竹两人原本是想要安顿在青云寺山下的客栈,还是谢怀溯说宵禁改晚了,才定的如城。
    踏着星月斑斓与灯火摇曳入了城,南北走向的是朱雀大街,十分宽敞,数十辆马车同向而行都毫不困难。
    谢怀溯的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等到目光凝在一辆马车上,便挪不开了。
    李薇竹顺着谢怀溯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辆栗壳色的楠木马车,青色帷帐因为马车的行进撩起细缝,初春的风就钻入到了马车之中,看似并没有什么寻常,只是比旁家的马车行的更慢一些。等到那马车近了,李薇竹便见着了马车的侧面帷幕上,绣着一只飞鸟,其翼温柔垂下,似是护着什么。
    李薇竹还没有看清,那帘幕忽的就伸出了一只手。
    十指纤纤,指尖和手腕悬着珠串,珊瑚珠一粒粒红色动人,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帷幕被撩得更开一些,便露出了女子清丽的容颜来。两缕细软的发丝垂在耳畔,是尚未及笄的少女,五官端正,肤色白皙,只是眉宇之间那怯懦的气质极大削弱了她的娇俏。
    撩开之后碰到了李薇竹的目光,像是被一惊,就放下帘幕。
    李薇竹低头,想要对谢怀溯说些什么,此时刷的一声,马车的帷幕再次被撩起。
    若是先前那少女的动作是不急不躁带着恬淡的适意,而此时的动作就带着急切了,另一个明艳的少女露出了她的面容。
    她的五官轮廓与李薇竹不装束有五分的相似,两人差异最明显的就是眼,李薇竹的眼灼灼其华是桃花满了枝头,她是潇潇秋雨中黄叶飘零。
    她是谢薇兰。
    几乎是一瞬间,李薇竹就洞悉了她的身份。
    听到文瑞和说起一个光头的小和尚,谢薇兰就撩开了帷幕,谁知道还不曾注意谢怀溯,便先见到了李薇竹,心中升起的便是她生面善,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再看看李薇竹牵着的谢怀溯,瘦瘦小小不经风,心中升起怜惜。
    随着马车的驶离,谢薇兰的一双眼几乎都不够用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李薇竹的身上,一会儿又游离在谢怀溯的身上。
    坐在内间的文瑞和,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忧心你那个在青云寺的弟弟,你瞧小和尚……”“你身子不要再往外倾了,小心掉出去。”“若是你想要仔细瞧瞧,不如停下马车……寻个由头,与那小和尚说话。”
    李薇竹纵然是耳力极好,到了后来,她也听不清文瑞和究竟在同谢薇兰说些什么了,她只是看着谢薇兰,她乌压压的发髻里斜插一根璎珞步摇,细碎的金链子悠悠荡荡,亮了李薇竹的眼,马车行得越来越远,只能从金色的尖尖判断出,她犹自侧着头看着他们几人。
    谢怀溯和李薇竹同时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薇竹不欲让谢怀溯怅然,便扯起了唇角,“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她的手,放在谢怀溯的脑袋上,揉了揉。
    “那是谢家的马车。”谢怀溯小声地说,细小的白牙咬住了下嘴唇,做出思考的模样,“不知道是哪位姐姐?”
    “是你嫡姐。”沈逸风说道。
    偶遇了谢薇兰,接下行到客栈,谢怀溯便和李薇竹滔滔不绝说起了谢家。说那谢家的图腾,代表的是庇佑与守护,说起谢家的底蕴,也说起了贝思怡。
    行到了福礼客栈门口,沈逸风停下了脚步。
    京都一路走过来,沈逸风半步距离在前,此时在李薇竹踏过门槛的时候,他只是站在客栈的对联两侧,李薇竹回头的时候,见到明灭的烛火在他的面上跳跃,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肃穆。
    “既然已经到了京都。”沈逸风说道,温声细语,“我也该走了。”
    第118章 回王府
    离开?
    听到沈逸风的话,李薇竹的面色一白,他要走的消息好似一只巨手攫住了她的心,五息之后,苍白的面色才重新被血液灌入,带了红润。
    行程的后半段,刻意忽略了他要离开,既然已经入了城,他是要回去的。
    她抬眼看着沈逸风,今日里她仔细打量过谢怀溯,仔细瞧过谢薇兰,现在认认真真看着一路行来最为熟悉的他。长眉斜飞入鬓,漆黑瞳眸如点黛,高挺鼻梁微翘薄唇。她一直知道他是俊朗的,此时月下灯下的他,更是让仔细瞧着他的李薇竹,面上飞上了红霞。
    李薇竹在看沈逸风的时候,沈逸风也同样打量着她。
    看到他说他要离开的时候,一瞬间苍白的脸;看到她抬眼仔细看着他,面容认真如给人看诊;看着她渐渐害了羞,长长睫毛抖动若蝶翼和敛。
    冷寂的空气之中,也带了暧昧的味道,谢怀溯不懂两人之间的情愫,却也瞧出了不一般的景致。
    面上涨得越发红了,明眸里也是潋滟的水意,就连眉梢也带着盎然的春意,沈逸风心中一动,竟是想低头,用唇擦过她的额、擦过她的眼和她的饱满欲滴的唇。勉强按捺住冲动,沈逸风只是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发簪。
    沈逸风的动作很快,不等着李薇竹拒绝,抬手就替她簪上了这根发簪,他抬手的时候,袍袖擦过李薇竹的鼻尖,广袖里有淡淡的皂角的香气,是沈逸风的味道。
    “这两日得了空,我就来寻你。”最后留下这句话,沈逸风就离开了。
    这股子羞意冲淡了离别的惆怅,李薇竹的面涨得发红,一直到了客栈里头,用凉水泼了面,那滚烫的让人发烧的温度,才消缺了些。
    茜草心细而沉稳,她晚间陪着谢怀溯,李薇竹与白芨则是住在一屋里,简单收拾过后,李薇竹敲了谢怀溯的门。
    谢怀溯瞧着是李薇竹,有些惊讶,他穿着的是中衣,白色的中衣衬得他的小脸有些发黄,显得气色更差了,“姐姐不累吗?”
    “你忘了我说过,要给你把脉的?”李薇竹说道。
    谢怀溯是不愿让李薇竹给他把脉的,耍赖了两回之后,见着着实推脱不过,就让李薇竹的两指搭上他的脉搏。孩童的脉搏与成人相比,更为微弱,脉象和成人也有细小的差别,李薇竹闭上了眼,房间里一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只听得到谢怀溯浅浅的呼吸声。
    谢怀溯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他见着李薇竹的面色越来越沉,知道她瞧出了他的病,大约也知道他的短寿了,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猛地听到烛火烧到了杂质,发出了噼啵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烛火也因势炸开一个火花,烛火一瞬一瞬跳的更旺,整个房里也是明灭不定的暖光。烛火忽的又小了下来,像是即将要熄灭,谢怀溯想到了自己的病,胸腔的浊气一呼而出,成了长长的叹息。
    “姐姐。”谢怀溯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别给我把脉了。”
    李薇竹闭着的眼打开了,她的目光复杂。如果说半年前,不曾遇到沈逸风,不曾有过干娘的指导,她是断不出谢怀溯的脉象的。她会断不出他的病症由来,只断的出他的脉象是死相,无力回天之症。和沈逸风相比,他的年纪太小了,又是自幼染上这毒,病已入骨里。现在她就算是知道了他的病因,想要救治好谢怀溯也是极难得。他年岁太小,中的毒虽然没有沈逸风中的深,却因为时间太久,从表里浸入了骨里。
    “为什么不把脉?”李薇竹的声音有些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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