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这女子的及笄礼是由家中长辈筹备,这其中就能看出女儿家是否在娘家受重视。可茕娘的情况却又不同,家中没有主母,贺闵又是个不管事的,总不能让郭姨娘一个妾室去操持嫡长女的及笄礼,这不合规矩啊!
顾云璧原本是打算由自家来负责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茕娘亲舅舅,杜氏是她亲舅母,正正经经的娘家人,替外甥女儿操持及笄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先前顾云璧自觉对茕娘说出了那样绝情的话,如今就有些抹不开面子,这才难得拐弯抹角一回,但凡茕娘露出丁点为难,他立刻就要开口说接手的,哪知对方根本不按理出牌。
但让未来夫家替她操持及笄礼,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哦!
顾云璧觉得心很累,同时又升起浓浓的危机感,只得不厌其烦地对茕娘道:“这不合礼数啊……你不懂这及笄礼对女子的重要程度,哪里能没有父母长辈出席呢?就算贺闵不靠谱,这不是还有我和你舅母吗?”
茕娘这才意识到顾云璧理解错她的意思了,笑了笑道:“舅舅,您误会了,及笄礼当然不会在宫里办,陛下只是要替我准备及笄礼所用的东西罢了。”
顾云璧松了口气,直接就揽下来:“那我到时候跟你舅母说说,好好替你操持起来。”
茕娘本也不想在贺府办及笄礼,若是没有顾云璧这番话,她原本是打算在自己原先设计好的那个庄子上办的,但顾云璧这么说了,她也不会拒绝,当下便谢谢了顾云璧,顾云璧大概也是真的想开了,便道:“一家人,谢什么这么见外。”
杜氏知道后也没有丝毫意见,茕娘便让红缨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赵瑕,赵瑕知道茕娘一直想要和顾家恢复原来的关系,而这一点即便他作为皇帝也没有办法帮她办成,如今茕娘真能和顾家和好,他虽然有一点小吃醋,但看到茕娘那么开心,也就释然了。
而在此时,一个令茕娘更加开心的消息传来,那就是傅灵均和木清马上就要从淮海卫回来了。
傅灵均算是沈眠来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好朋友,她的想法在很多人眼里是离经叛道,但对于来自现代的沈眠来说却是难得的三观相合,两人意外地聊得来。即便重生之后,茕娘依然没有忘记这个好朋友,如今能够让好友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她当然是很高兴的。
傅灵均从木清那里已经知道了茕娘复生的事情,心中也很是感慨。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给她的感觉太像沈眠了,而查探下来,对方前后不一的行为方式也很让人起疑。女人天生的直觉比理智更快一步认出了人,也正因如此,在木清说了之后,她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茕娘满怀期待地与好友相见,却不知某人那里已经醋意横生,不爽很久了。
赵瑕当初可是逼着钦天监拿出了一个茕娘及笄后最快的日子,可惜这封后大典不能马虎,他又舍不得茕娘受委屈,只能不情不愿地将日子往后延了两个月,正好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钦天监算出的日子又是大吉,他当时还安慰自己,不过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毕竟六年时间都等了,几个月算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自己。
在没有尝到甜头的时候,他尚且能忍得住,可一旦开了个头,他就觉得没有阿眠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偏偏对方还不解风情,每日里居然比他这个皇帝还忙。
先前是为了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赵瑕便忍了。后来顾云璧将茕娘的及笄礼大包大揽,杜氏顿时爆发了巨大的行动力,毕竟宫中的人能够准备东西,却也不能指使未来的皇后娘娘干这干那,偏偏杜氏这亲舅母却是可以的。
原来茕娘在贺府,赵瑕偶尔还能大晚上翻个墙去偷香窃玉。可自从顾云璧决定要自己给外甥女操办及笄礼之后,就上了一趟贺府的门,也不知他跟贺闵说了什么,反正在茕娘搬到顾府这件事上,贺闵一个屁都没放。
而茕娘搬来了顾府之后,就一把被杜氏拉到了主院,然后直接把顾云璧赶到了客房去睡。每日里杜氏就是拉着茕娘试衣裳、试首饰,还有各种保养滋补,忙得茕娘压根就没有时间理他,晚上更是和舅母睡在一张床上,丝毫不给赵瑕机会。
对方是长辈,而且也是尽心尽力为茕娘的及笄礼做准备,赵瑕忍就忍了,可如今这傅灵均和木清又是怎么回事!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必须要用行动告诉他们,这是谁的媳妇!!
第五十八章
傅灵均百无聊赖地靠在马车的靠垫上, 受了伤的手臂被绷带吊起,头发只是简单地绑在脑后。她撩开帘子, 外头的景色越发熟悉,已经是临近燕京了。
傅灵均早就知道茕娘要来接她,心中自是高兴,已经催促了好几次行进速度。这种时候她就格外羡慕早早骑着马进了城的木清,毕竟她除了受伤和速度慢以外,身边还跟了一块牛皮膏药。
叶闻清忍了又忍,才道:“傅都尉,天气寒冷, 你身上又带着伤, 还是不要一直撩开帘子, 免得着凉之后病情加重。”
傅灵均朝天翻了个白眼, 转过身道:“叶山长, 咱们非亲非故的, 你一直这样管着我, 合适吗?”
“怎么是非亲非故, 你的手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我当然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行。”叶闻清固执道。
傅灵均被他这几天念得十分烦躁,身子猛地朝前一探,与叶闻清几乎是贴着面的,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状元郎,俗话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你不会要以身相许吧?”
叶闻清的脸早已通红一片, 但还是强撑着道:“婚姻大事怎可如此草率,自当两情相悦才能许以终身……”
没等他说完,傅灵均又一脸无趣地坐了回去,连承平帝都能看出叶闻清待她有意,她又不是个傻子。叶闻清千里迢迢跑到淮海卫是为的什么,虽说是她救了对方,但先前若不是叶闻清发现了账本上的猫腻,他们也抓不到真正的主犯,说来,傅灵均这一趟立下的功劳倒是也有叶闻清的一份。
不过这小子实在是太烦人了,傅灵均这一路回来被他管得整个人都有些生无可恋,只希望能够快点回京,和茕娘好好吐槽一番。
正在这时,傅灵均的女卫骑着马跑了过来:“大人,前头有一辆马车在等着,说是您的旧识。”
傅灵均精神一振,干脆地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极目远眺,果然就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而站在马车前一脸焦急的人正是茕娘。
傅灵均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不顾身后叶闻清的疾呼,直接跳上了女卫牵来的马,单臂操控着马匹就朝前跑去。
茕娘在原地等着,远远地看见尘土飞扬,一人一骑的影子逐渐清晰。茕娘也克制不住激动,朝前跑了两步,傅灵均已经扔下了马,用力地拥住了茕娘。
虽说两人不过几个月不见,但这是茕娘表明身份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当初以为茕娘死后,傅灵均伤心了许久,如今好友又重新回来,虽然换了具身子,看着有些奇怪,但并不妨碍她重新接受对方。
还没等两人说上几句话,茕娘身后的马车帘子又一次打开,赵瑕轻咳了一声,走了出来。
傅灵均立刻脸色一变,放开茕娘,单膝跪地:“微臣参见陛下。”
“在宫外就不必如此多礼了,起来吧。”
傅灵均站起来,只是看起来就要拘谨地多,而且有赵瑕在旁边,两人那些闺蜜之间的话自然就不好说了,茕娘只得让傅灵均先回去休息,改天再找她。
傅灵均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地跟在她旁边的赵瑕,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
赵瑕笑眯眯地看着傅灵均:“傅爱卿这一趟差事着实辛苦了,功劳也不小,待到了朝上,朕自会论功行赏。”
“多谢陛下。”
“说来,朕倒是听说叶闻清也跟着你一道去了淮海卫?”赵瑕语气温和,仿佛很为傅灵均着想一般,“也不知是谁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征北将军,把老爷子乐得,据说他老人家现在也不挑剔了,说不好朕还能喝到你们二位的喜酒。”
傅灵均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个熟悉的、喜欢给她挖坑的赵瑕又特么回来了!而且现在他不是太子,是皇帝了!以前傅灵均还能直接怼回去,现在只能憋屈地回道:“陛下……误会了。”
而此时,后头的车队也赶了上来,叶闻清匆匆地下了马车过来找傅灵均,看到赵瑕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行了大礼:“学生参见陛下。”
若说以前赵瑕看到叶闻清就烦,现在却觉得他怎么看怎么顺眼,居然还温和地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叶闻清在赵瑕面前就正常多了,回答地有条有理,若不是他无心为官,赵瑕还真起了惜才之心。
茕娘眼睁睁地看着赵瑕居然和叶闻清谈论起了时政,和傅灵均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于是,茕娘兴冲冲地过来接好友,最后只能败兴而归。看着马车里的赵瑕,她就气的牙痒痒:“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不许你出宫的吗?”
赵瑕很是无辜:“你来接好友,我作为你未来的丈夫,和你一起见见你的好友不是很正常吗?”
“你……”
茕娘只觉得十分暴躁,从她一早上出门,看到马车里坐着赵瑕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现在预感成真了。
赵瑕见她真的生气了,连忙将她搂在怀里:“我错了,我就是嫉妒,你来接傅灵均的时候这么高兴,可你进宫的时候却分明不大情愿。”
赵瑕如此直白地说自己嫉妒,茕娘心头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她有些无奈地仰头看着赵瑕:“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的飞醋?这情况不是不一样吗?”
赵瑕见她怒气已消,脸上又重新带起笑容来:“既然知道我吃醋,就离他们远点。”
茕娘:“……”她总算知道木清一回来就被赵瑕摊派了一堆差事是为什么了。
“那如今人也接到了,我们去旁的地方逛逛吧?”
茕娘虽然不生气了,但对赵瑕依然不假辞色:“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先前因着种种事情,茕娘已经许久没有去管“留仙阁”的事情了,即便如今身份转换,但茕娘对这个自己一手建起来的店还是很有感情的。茕娘计划的早,对留仙阁早就有了安排,并不因为自己不在就让留仙阁变得一团乱,所以即便有不少铺子仿照留仙阁的形式建起来,但留仙阁依旧在燕京城中占据了一定地位。
以后茕娘作为皇后,这家铺子定然是不会再做了,可她又舍不得关掉,便有了其他的打算。先前她将菀娘介绍去黄妙娘的书画铺子帮忙,妙娘本以为只是借此将菀娘带入燕京城中官家千金的社交圈子,没想到菀娘却是实实在在将这份事情当成是正经工作来做的,十分用心刻苦。妙娘这书画铺子虽然开起来,但毕竟是作为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也并没有格外上心,但却让茕娘有了惊喜。
这留仙阁毕竟是顾氏留给女儿的唯一的东西,茕娘不能将其送给菀娘,但如果菀娘真的对做生意有兴趣,这留仙阁倒是能够让她练练手,毕竟这淮海卫日后若是真的发展起来,必然会成为经济中心,菀娘若是真的有意,让她去淮海卫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茕娘去了留仙阁,将事情处理完,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她原本以为赵瑕已经等得不耐烦回宫去了,没想到进了马车,发现他竟然还在。
“你……”
茕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瑕抱住,将她吻得透不过气来。
待到赵瑕餍足,将茕娘搂在怀里,看到她嘴上被吻掉的口脂,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暗沉:“你口脂掉了,一会我替你抹上吧。”
茕娘这一日奔波劳累,身子本就柔弱,再加上刚刚那一阵的激烈,此时在运动的马车中,她靠在赵瑕暖和的怀中,就有些昏昏欲睡,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头却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赵瑕被这一蹭蹭的心都软了,原本那点儿小心思也不翼而飞,敲了敲车壁,让马车更加平稳,他则小心地动了动手臂,让茕娘睡得更加舒服。
马车很快就到了顾府门前,红缨等人见马车中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应该去叫人,犹豫不定之下,只得乖乖地站在马车旁边,等里头的主子自己走出来。
杜氏知道茕娘去接朋友,只是想着这么晚了人还没回来,便亲自带了丫鬟去外头看看,谁知就看到了马车停在外头。
“怎么了这是?”
杜氏的声音一下子就把茕娘给惊醒了,她一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赵瑕怀里挣脱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马车,把面前的杜氏都给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茕娘突然被惊醒,背上出了一层汗,脸颊也红通通的,杜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出去没注意着凉了,一会我派人去给你找大夫看看。”
“呃……不,不用了。”茕娘忙道,“就是刚刚有些急。”
杜氏嗔怪道:“就不知你这孩子跑这么急做什么,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说完,想起了什么,“不行,你马上就是及笄礼了,万一病了可不得了,我还是直接陪你去医馆吧,恰好马车也在这,一去一回也快。”说完,就要拉开车帘上去。
茕娘急了,赵瑕还在里头呢!
“舅母!!”
杜氏被茕娘一吓,那原本被掀开的车帘又落了下去。
茕娘突然就有了一种早恋被家长发现的心虚感,连忙道:“舅母,我没什么事,就是这一天下来有些累,我睡一觉就好了,再不济,我身边的丫鬟绿罗就是会医的,让她替我看看就好了。”
杜氏这才想起茕娘身边那两个深藏不露的丫鬟,便也不执着去医馆了:“也好,那你有什么一定要说,可不能自己憋着。”
“是是是,我都记着舅母的话呢!”眼看着把杜氏给劝走了,茕娘都想哭了,在此之前她从未觉得舅母的体贴会是一种如此沉重的负担。
而此时,那车帘却被掀开,赵瑕直接走了出来,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亲和的笑意:“茕娘,既然是舅母,怎的不让我出来见见呢?”
第五十九章
杜氏拘谨地坐在大堂上, 旁边则是笑容满面的赵瑕和满脸无奈的茕娘。
杜氏作为长辈,面对未来的外甥女婿本该很有底气, 可她先前见识过帝王的威势,即便他如今一脸平易近人,杜氏还是觉得腿脚都有些发软。
“茕娘的及笄礼多亏舅母帮忙,瑕感激不尽。”
“不……不客气。”
“听茕娘说,她平日里也多亏舅母照料,她惯常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还要舅母多操心了。”
“应……应该的,都是……一家人。”
杜氏说完, 才恍然意识到, 他们这是不是身份弄反了, 不是应当她作为娘家人, 让外甥女婿好好照顾外甥女的吗?怎么反倒让他反客为主了?
茕娘看不过去了, 用力地拉了一下赵瑕的衣袖:“适可而止一点。”
赵瑕笑了笑, 这才将自己目的说出来:“这院子还是有些小, 且又在城外, 实在是有些不方便,瑕手上有几户城内的院子,舅母改日去看看,若是看中了便收下, 这也是瑕的一片孝心。”
杜氏连忙扶着椅子站起来:“这……不可,陛下好意……臣妇、臣妇……心领,但……”杜氏连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茕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