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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武器精良的军队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城中,禁卫和御林军一下子就没法抵抗,只得一路退到了皇宫中。
    几位阁老与重臣一直在宫中等着,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脸色惨白,反而是赵瑕竟然十分冷静。赵瑕早就让人做好了准备,一旦发现事不可为,立刻就让军队撤入皇城,双方就在皇城内外开始了对峙。
    赵瑕并不慌张,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他来说就越有利,他相信平南将军或许与燕王有交易,将步伐拖慢,但他不信南营反了。
    登基之后的赵瑕看起来并没有做太多事情,唯有两点,一是重开海运,使得内库充盈,二就是改善武将的待遇和地位,同时暗中进行军队改革,使得军队真正收归于中央,而不是成为某人的一言堂。
    只是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情,赵瑕担心反对势力太大,所以行事很是谨慎,他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淮海卫,以至于被人忽略了真正的战场。赵瑕当然不觉得自己能瞒住所有人,他再是温水煮青蛙,终究还是会被有识之士发现问题,将他的目的暴露出来,他也的确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燕王的叛乱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赵瑕相信他能做到这一切,绝不是只靠他自己,他背后还有更深更深的幕后黑手,这才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毒瘤。
    当然,现在想这些没有用,如果赵瑕没有办法度过眼前这一关,无论什么都只是海市蜃楼。
    因为相信军队并没有和燕王同流合污,这让群臣都安下心来,一些软弱派也坚定了信心。
    可这却让外头的燕王十分难受。
    城中防御薄弱,打下燕京城的难度并不算太大,但燕王所谋的却是皇城之中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他本想借着冲入燕京城之后,借着措手不及之势让守城的禁卫和御林军损失惨重,这样哪怕皇城坚固万分,没有人守城,能打下来的几率要大很多,到时候人心浮动,他再招降,定然事半功倍。
    然而燕王万万没想到,赵瑕居然这么干脆地就放弃了燕京城,让禁卫与御林军退入皇城。这固然保全了所有禁卫和御林军,但却将帝王的面子直接踩在了地上,同时将所有的臣子和百姓都抛弃了。
    这一举动简直是将燕王放在火上烤,他是打算叛逆,却不打算和天下为敌,自然不可能杀人泄愤,可赵瑕带人躲进了皇城,简直就和个乌龟一般,根本就没法打了。
    燕王对赵瑕的理解很深,知道他的性子,才会用这个办法,谁知他根本就不按常理来。可是眼下根本无法回头,除非将皇城打下来,否则他们都得死。
    燕王咬着牙,一双眼睛里冒出火光:“攻城!!”
    一场惨烈的战争顿时展开,从日出打到日落,皇城之外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了,坚固的皇城的城墙之上也都铺满了死尸和箭矢。
    赵瑕这边虽然是守城方,人员伤亡要比燕王那边轻许多,但到了现在,两方的胜负却是完全翻转过来。负责守卫皇城的禁卫和御林军的确素质优良、装备精良,但奈何走的都是精兵路线,人员实在是不算太多,而如此连续作战,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战事方歇,就有不少士兵直接一屁股坐下来,直接倒头就睡。
    赵瑕被几名暗卫保护着看到了眼前东倒西歪的士兵,心中满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到了晚上,燕王那边的攻击只会更强烈,若是挡不住,就全完了。
    赵瑕吩咐身旁的人:“将饭食抬上来,让士兵们吃饱。让太医院熬了参汤,给这些士兵一人一碗,成败就看今晚了。”
    皇帝的命令吩咐下去,很快就被执行,太医院的太医心疼的不行,毕竟能放在太医院的药材自然都是上好的,却要这般被糟蹋了,但他们也知道轻重,所以哪怕心中滴血,还是一点都不打折扣地执行了。
    赵瑕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便看着远处漫天的霞云以及沉到了山那头的太阳,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战斗果然更激烈了,整个皇城都被明亮的灯笼照的宛如白昼,而城墙之上,两方的军队依然在激烈地拼杀。
    然而,人少毕竟是赵瑕这一方的极大弱势,燕王不惜兵力,虽然损失惨重,但确实达到了效果,而直到这时候,他埋在宫中的钉子才出手,打开了皇城大门。
    眼见胜负即将逆转,燕王的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尖啸之声,他心中一跳,连忙抬头看向夜空,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明亮的光线,燕王却是瞳孔一缩,他自然是认得这个东西,这是淮海卫的信号弹,莫非傅灵均赶到了?!
    正在这时,一个满脸鲜血的小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殿下!殿下!淮海卫到了!傅将军到了!”
    他的话将燕王心中最后一丝幻想戳破,一旁的幕僚神情慌乱:“殿下,咱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燕王咬牙切齿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原本已经丧失斗志的禁卫和御林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一时半会估计是拿不下了,弄不好还会被两面夹击。可是眼睁睁看着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燕王更是舍不得。
    就在燕王进退两难之时,却听见身后传来爆炸声和惨叫声。傅灵均不仅带了大军,甚至还有一支从未出现在人前的队伍,战斗力极其强悍,杀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这么一会,燕王的损失就极为惨重,他这才不得不同意了幕僚的建议,让大军掩护着逃跑了。
    傅灵均这才一路赶到皇宫中,跪在赵瑕下首:“末将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赵瑕抬了抬手:“平身吧,多亏卿及时赶到,此乃大功,待到谋逆伏诛之后,朕自会论功行赏。”
    傅灵均谢了恩,站起来之后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闻清,见他并没有受什么伤,才松了口气。
    虽然赶跑了燕王,但其实傅灵均带的兵也并不算太多。她当初对海盗头子古老出手,虽然有原因,但消息传出去,那些本已归顺的海盗也多少有些兔死狐悲,所以傅灵均也不得不留下一部分兵力保护淮海卫,好在这支新军可堪大用。
    只是赵瑕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甚至没有了紧张的战事,他的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在行宫的茕娘。
    而就在这时,几个脸色凝重的暗卫将一个伤痕累累的暗卫带进来,他却是跟着木清一同去营救茕娘的,看到他这个样子,赵瑕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自从燕王兵败的消息传来, 整个行宫顿时戒严, 尤其是茕娘居住的宫殿,防卫更是加重了不少。
    燕王到了行宫之后, 就见到了邵祁, 直接便问道:“皇后呢?”
    “还在宫殿里住着呢。”邵祁眉头一皱, 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王爷, 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有七分把握吗?”
    “邵统领这是在责怪本王?”
    “不敢。”邵祁咬咬牙, “属下只是想知道王爷接下来的打算。”
    燕王却只是轻笑一声,哪怕已经成了败军之将,他也没有慌乱, 拿了毛巾擦掉脸上的血迹,才道:“本王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泼天豪赌, 输了便是输了, 本王认了。”
    邵祁的脸色立刻变得扭曲:“王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燕王眉头一皱:“邵统领听不懂吗?”
    “还请王爷明示。”
    “本王要挟持皇后远避海外,邵统领既是同盟, 本王自然不会忘了你。”
    邵祁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他所求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不是如老鼠一般灰溜溜地离开大晋,去那等还未开化的海外,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当初何必要背叛当今圣上,去追随燕王呢?
    燕王好似没有看到他的脸色,站起来道:“本王有些乏了, 邵统领请吧。”
    邵祁神色一变,却摄于燕王四周虎视眈眈的侍卫,只能将怨愤吞入喉中,拱了拱手:“属下告退。”
    邵祁一走,燕王的幕僚便道:“此人只怕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殿下,要不要……”
    燕王轻蔑一笑:“这等势利小人不是最会反复了吗?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用管他。”
    幕僚唯唯应是,见到燕王脸上露出疲态,才带人离开。等人都离开,燕王才卸下脸上的伪装,露出痛苦的神情。他算计谋划了这么多年,赔上了自己的生母、亲弟弟还有自己的婚姻和子女,最终还是输给了赵瑕,这难道就是天命吗?!
    而在重重保护之下的皇后寝宫,却因为刚刚得到的消息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好在红缨训斥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一个人影趁着这短暂的慌乱之中揉身爬上了游廊的横梁之上,又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去。
    寝宫之中,茕娘正同昏昏欲睡的寿安在讲故事,却忽然听见一旁传来细微的响动,她神色一动,将寿安哄睡了,才慢慢地朝着发声的地方走去,低声道:“木清,是你吗?”却并没有得到回复。
    就在茕娘准备探身过去看看的时候,却听见门突然被打开,她心中一凛,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走进来的红缨道:“怎么?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红缨低着头道:“燕王殿下请皇后娘娘过去一晤。”
    茕娘心中一惊,她怎么都没想到叛乱的居然是燕王,讽刺一笑:“本宫便是不去,你难道还能强迫我?”
    “娘娘万金之躯,奴婢不敢。”红缨面露难色,“可是寿安郡主就在隔壁,难道娘娘希望他们父女在这种情况之下相见?”
    茕娘一窒,若是换了往常,她肯定就同意了,但眼下她以为木清已经潜入了这间宫室,自然不会离开,便道:“那又如何?燕王自己做了乱臣贼子,难道还想保留脸面?”
    红缨没有办法,只能让人去告诉燕王,没过一会,燕王果然过来了。
    “臣见过皇后娘娘。”
    虽然已经是败军之将,但燕王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茕娘也不好对他恶言相向,便冷声道:“不知燕王来此有何贵干?”
    “臣自知罪责难逃,唯有借着皇后娘娘才能有生路,还请娘娘相助,待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让您安全回来,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您说是吗?”
    茕娘却冷笑一声:“我看未必,本宫身为皇后,却为你一个乱臣贼子护航,这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又如何看陛下?燕王殿下倒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燕王一滞,他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就算没法把赵瑕怎么样,至少也能恶心他,又埋了一根刺,只是被茕娘这般直白地说出来,这就没有用处了。燕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道:“看来皇后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茕娘却理都没理他,只是对红缨道:“你毕竟伺候我多年,若是及时回头,虽活罪难逃,但我却会保全尔等性命。”
    红缨一脸震惊地看着茕娘,若是茕娘说罪责一笔勾销,她自然是不信的,但茕娘若真能保下他们的性命……
    燕王脸色一冷:“皇后不愧是两世为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这么一说,红缨也反应过来,就算皇后能当面保下他们的性命,可皇帝却不会容许他们活着,而这世上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多的是办法,何况是他们这些原本就生活在暗处的暗卫。
    茕娘心底暗暗叹息,不过她也没有太多失望,而是坦然道:“王爷既然还尊我是皇后,就该给我皇后的体面,本宫就在这宫中住着,等着你们的谈判结果。”
    见了她的态度,燕王也没有办法,却也不放心只让红缨在这边守着,便自己也派了一队军士在外头和红缨等人一起守着。
    等到人都出去了,茕娘心神才放松下来,却腿脚一软,本以为要摔倒在地,却被一只手臂给扶住了。
    “不要声张,我是奉了您三妹的命令,特来救您的。”
    茕娘先是一惊,随后又放下心来,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人就是阿尚,他凭借桃蕊画出的图,一路找到了茕娘居住的宫殿,却见外头守卫森严,他只能躲在一旁等候时机,恰好碰上燕王兵败逃过来,他才趁着骚乱钻进了宫殿中,此刻茕娘这么问起,他只是轻声一笑:“您放心。”
    而就在这时,赵瑕不顾大臣的反对,和傅灵均的大军一同也赶到了行宫。
    攻守形势顿转,只是燕王却没法像赵瑕先前那般拼死抵抗,他只是派人带来信息,要与赵瑕谈判,并且他要亲口和赵瑕谈判。
    赵瑕不顾众人的反应同意了,而谈判的地方就在驿道之上。
    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是皇帝,即便是傅灵均都跪下来恳请赵瑕不要以身涉险,毕竟燕王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却担心赵瑕的安全。
    赵瑕却没有半分犹豫,傅灵均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他身后。
    待到晨露未晞,两方都已经打马到了目的地,而两方的军队也两相对峙。
    燕王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赵瑕,脸上神情几变,嫉妒、悔恨,最后归于平淡,不等赵瑕走到近前,他便道:“没想到啊,我与你最后的相见竟会是如此情形。”
    赵瑕冷声道:“我也没想到,本以为皇兄是个君子,我对你信任有加,重权相托,换来的竟是你的背叛。”
    燕王却不为所动:“赵瑕,你说你的命怎么会这么好呢?一个冷宫中长大的皇子,却得了父皇的喜爱,成为太子,即便是挚爱死了,也能重新回到你身边!赵瑕!你的命怎么能这么好!”
    燕王动作大了些,状若癫狂。赵瑕身后的傅灵均立刻举起剑对准了他,双方的护卫都立刻反应过来,场面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赵瑕神色淡淡:“就因为嫉妒,你不惜反叛,将整个国家拖入泥沼?”
    燕王也慢慢平复下来,却是轻笑一声:“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你有的是办法可以将我的名声抹的臭不可闻,但赵瑕,你要知道,单凭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掀起这场叛乱的。”
    赵瑕定定地看着他。
    燕王若有所指地将整个南方都拉入泥潭,心中也是快意万分。他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当初那边说好要拖住淮海卫的脚步,可是傅灵均还是来了,他便知道那边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他输了,那边也别想好过。
    说完这些,燕王才与赵瑕谈条件,虽然他在邵祁面前十分有信心,但到了这个关口,他还是有些没底,好在不管他说什么,赵瑕都同意了,只是不许茕娘涉险。
    燕王也知道这一条没戏,但有了赵瑕的圣旨在手里,便是没有皇后也无妨。他亲眼看着赵瑕写完了圣旨,又拿出玉玺盖在上面。
    燕王的眼光在落在玉玺之上时亮了亮,但很快就移开了。
    赵瑕写好了圣旨,又拿着玉玺退后了几步,燕王才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拿着那张圣旨,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
    而就在此时,傅灵均忽然扬手放出了一个信号弹,与此同时,赵瑕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弓弩,对准燕王发射。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燕王都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胸口一痛,一片血红蔓延开来,这让他眼神有一瞬间茫然,但随即就看向赵瑕,艰难地开口:“金……金口……圣言……”
    就在他说话的这会,傅灵均已经趁着对面没有反应过来,带头将人给打翻在地。
    而早已埋伏在茕娘寝宫周边的木清等人在看到信号弹的一瞬间,朝着寝宫冲了过去,红缨等人反应过来,立刻就与木清等人缠斗,而红缨却趁此机会冲进了寝宫中,她知道要活下来,皇后是她唯一的筹码,可当她拿着匕首冲到床边,一把揪起上头睡着的人时,却在看到那人的面孔时瞳孔一缩。
    阿尚修习缩骨功,想要变幻身形自然不难,以至于连日夜伺候皇后的红缨都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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