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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砚堂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他双唇微张,尚未说出话来,就被萧隽抢先道:“陛下若是要滴血验亲,不妨连萧隼也一起验一验,说不定会有惊喜的。”
    萧隽这话一说,处变不惊如南阳王,平静的表情也有裂痕了。
    说萧隽不是萧砚堂的亲生儿子,虽然听起来有点荒唐,可联想到荣亲王夫妇多年来闻名宗室的糟糕关系,也不是无迹可寻。就是萧砚堂杀妻,虽说动用私刑不可取,可在逻辑上是能说通的。
    但是萧隼……
    他怎么可能不是萧砚堂的儿子,萧隽是不是受刺激太大,有点神志不清了。
    萧明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强忍怒气道:“萧隽,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荣亲王府的家务事之乱,远超萧明川的想象,他只想快刀斩乱麻,马上把事情给他们解决了。
    “前日,臣从宫里回到王府,收到了一封信。信是母妃生前就写好的,托给他人保管,说是她身故之后,这封信才能给臣。在信里,母妃告诉臣,她生下臣以后,给荣亲王下过药,所以……”这也是萧隽杀死白侧妃的原因。之前,萧隽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无辜的受害者,却不知她曾做过那么多事,混淆皇室血脉,还给萧砚堂下药……
    如果萧砚堂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他要王妃的命再正常不过了,萧隽想要报仇,只能自己动手。白侧妃的死是个意外,因为萧隽当时想杀的其实是萧砚堂,可惜被她挡了那一剑。
    萧明川长吸口气,脸色铁青地问道:“王妃的信是谁给你的?”
    “兰陵大长公主。”如果是其他人,萧隽会怀疑信的真假,只有是她,他才会信。
    “来人,传太医!”萧明川火了,这都什么破事,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郁闷了。
    顾渝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堂前表情各异的父子三人——也许,他们过会儿就不是父子了——萧砚堂阴晴不定,萧隼忐忑不安,只有萧隽最平静,顾渝怀疑他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48章 验亲
    等待的过程是非常焦灼的,尤其是对萧隼而言。
    毕竟,萧隽长期以来和萧砚堂的关系就不怎么样,他还认定是萧砚堂指使白侧妃毒死了荣亲王妃,得知自己不是萧砚堂的亲生儿子,萧隽说不定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轻松感。
    但是萧隼就不会这样想了,他的害怕和不安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自己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儿子?母亲怎么可能背叛父王?这些都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在萧隼的记忆中,父王对母亲竭尽宠爱,母亲对父王柔情似水,而他们对他,更是百般的呵护,千般的关怀。萧隼的想法或许对萧隽母子有些不公,但他真心觉得,他们三个更像是一家人。
    比起精明能干把王府诸事管理地井井有条的荣亲王妃,只会弹琴吟诗的白氏除了美貌并无可取之处,可王妃跟父王要不就是吵架,要不就是冷战,偶尔有所交流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知情的外人见了,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会是夫妻的关系,父王不去母亲那里,还能去哪里呢。
    正因为萧砚堂和白侧妃的感情太好,听到萧隽言之凿凿的话,萧隼受到的冲击才会那么大。
    萧隼不知道萧砚堂和荣亲王妃年轻时有过怎样的恩怨,但看他们后来的相处方式,心结必然是不小的,荣亲王妃出墙肯定不占理,但是她的想法,却是可以琢磨的。
    白氏歌女出身,身世十分不堪,一跃成为亲王侧妃已经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萧隼想不出来,以他父王对母亲的宠爱程度,他的母亲有什么值得背叛的理由。
    要知道,白氏可不是被萧砚堂强抢进府的,两人年轻时也称得上郎有情妾有意。
    这是御前,是皇帝亲自在断案,萧隽若是污蔑他,就是欺君之罪,萧隼不信萧隽有那样的胆量,所以他更加害怕。因为这意味着,萧隽的话可信度是非常高的,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短短一会儿的工夫,萧隼回头看了萧砚堂好几次,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可惜萧砚堂就是脸色苍白了些,其他一切如常,萧隼看不出丝毫的不对来。
    意识到萧隼的不安,萧砚堂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上前走了两步,揉了揉萧隼的脑袋。
    顾渝见状有些纳闷,都到这个时候了,萧砚堂对萧隼的关心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这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吗?萧隽可是直接说了,荣亲王妃当年对萧砚堂下过药,他应该不可能再有子嗣的。
    难道是……
    顾渝扯了扯萧明川的衣袖,小声问道:“陛下,会不会是那封信有问题?”
    萧明川轻轻拍了拍顾渝的手背,低声道:“皇后放心,朕已经派人去请大长公主了。”
    兰陵大长公主是景和皇帝的义女,她是老英国公的嫡长女,而荣亲王妃是徐国公家的女儿,英国公府和徐国公府的关系一向还好,所以兰陵大长公主和荣亲王妃在闺中时就是密友。
    荣亲王妃生前把密信托给兰陵大长公主保管,理论上是说得通的,但萧明川不能因此就不查证。
    因为面前有书案挡着,皇帝夫夫的小动作堂前的人看不到,可顾太后和南阳王分别坐在他们两侧,岂有看不到的,什么细节都看清楚了。
    南阳王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视若无睹的表情;顾太后却是轻咳了声,以示提醒。
    顾渝回过神,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还狠狠瞪了萧明川一眼。
    萧明川无辜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太医院的动作很快,听闻皇帝急召,派了两个年纪相对较轻的太医哼哧哼哧就跑了来,他们都以为是哪位重要人物不好了,急需救治,谁知到了才知道,是要做滴血验亲。
    两位太医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他们还没活够,更不想知道皇家的辛密。
    后来发现是给荣亲王父子做,两位太医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性命无忧了。
    所谓滴血验亲,不是随便弄碗清水,再往里面滴两滴血就可以的,那样什么也验不出来。
    得知萧隽和萧隼都要验,太医们莫名地同情起了荣亲王,被戴一顶绿帽子不够,还戴了两顶,就算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也是够可怜的。
    要验证萧砚堂和萧隽萧隼是不是父子关系,分别让萧砚堂和萧隽萧隼滴两滴血就可以了,谁知刘太医原是为了备用多调制了一碗水,孙太医却是脑袋一抽,让萧隽和萧隼也验上了。
    大概是信息量太大,所有人都被震懵了的缘故,孙太医这么做的时候,竟然没人觉得不对。
    最后还是看热闹的皇后最先反应过来,为了不被旁人听到,顾渝几乎是凑到了萧明川耳边,低语道:“陛下,萧隽和萧隼有必要验吗?”只要有一个不是萧砚堂的,他们肯定就不是兄弟了。
    萧明川愣了愣,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轻声道:“验都验了,就这样吧。”
    南阳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顾太后也不提醒了,他直接别过了头。
    好在此时,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皇帝夫夫身上,人们更关注的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三个白瓷小碗。其中,最左边的是萧砚堂和萧隽的血,中间的是萧砚堂和萧隼的,最右边的是萧隽和萧隼的。
    如果萧隽所言属实,三个小碗里的血都应该是不能融合的。
    然而……
    除了最左边的那个小碗,另外两个碗里的血都渐渐地靠拢融合了。
    顾渝看得目瞪口呆,愕然道:“陛下,这是?”
    萧隽果然不是萧砚堂的儿子,可萧隼呢?荣亲王妃坑谁也不能坑了萧隽,她说给荣亲王下了药,那就肯定是下了。为什么没有起效?是萧砚堂识破了她的阴谋,还是那封信有问题?
    他要不要让太医给荣亲王把下脉,这也是个很好的证明方式。
    另外,萧隽和萧隼的血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很明显不可能是兄弟的。
    萧明川正要开口,有人来报兰陵大长公主求见。萧明川毫不迟疑,立即传她。
    见到萧明川,兰陵大长公主开门见山道:“陛下,你知道的,过去这些年我在上京的时候并不多,荣亲王府发生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那封信是真的,那是荣亲王妃亲自交给我的。虽然多年未见,可毕竟是儿时好友,她又一向病着,暗地里有些安排也是情有可原,我就把信收下了。前日,我收到消息,就派人把信送了回去,原封不动地交到了萧隽手里。”
    萧明川略一颔首,淡然道:“朕明白姑母的意思了。”兰陵大长公主的话只能证明萧隽收到的信是真的,可证明不了信里的内容,因为她只是保管人,她根本就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兰陵大长公主无意掺和进荣亲王府的事,她把话说完,直接就走人了。
    验亲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萧隼,而最崩溃的,自然就是萧隽了。
    萧明川冷眼看着神态迥异的两兄弟,命令刘太医上前给萧砚堂把脉。萧明川的想法和顾渝差不多,荣亲王妃既然下了药,萧隼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萧砚堂早就察觉了,然后将计就计。
    刘太医抬手擦了把冷汗,颤颤巍巍走上前,边走边感叹自己命苦,皇帝怎么不叫孙太医。
    片刻过后,刘太医愣住了,他看了眼萧砚堂,又看了眼萧隼,面上露出狐疑的表情。随即,刘太医朝孙太医招了招手,表示自己拿不准,希望进行会诊。
    孙太医过来一诊脉,表情和刘太医差不多,两人小声商量了几句,由刘太医代表回道:“启禀陛下,从脉象来看,王爷确有不育之症,而且……有很多年了。”
    “那他是怎么回事?”萧明川指着萧隼问道:“是不是滴血验亲也有不准的可能?”
    “这个……就目前已知的记录而言,还是很准的。”刘太医汗如雨下,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最终,还是萧砚堂自己说出了真相,解救了可怜的刘太医。他说王妃给萧隽的信是真的,她当初确实给他下过药,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但是萧隼,也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
    有先帝的例子摆在前面,就算萧砚堂说得比较隐晦,萧明川和顾渝还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明川的脸色沉了沉,问道:“萧砚堂,你和巩氏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她先是出墙,再是给你下药。萧隽出生的时候,白氏尚未进府,你府中也没有别人,她怎么就能恨你恨到这个程度?”
    萧砚堂和王妃巩氏的婚姻说起来绝对是门当户对,一个是世袭罔替的亲王世子,一个是父兄皆有实职的国公府嫡女。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做不成恩爱夫妻,搭伙过日子总没问题,可他们……
    面对萧明川咄咄逼人的质问,萧砚堂避而不答,他承认是自己对不起荣亲王妃在先,也承认是自己指使白侧妃毒杀了王妃,无论萧明川怎么判决,他都绝无异议。
    萧砚堂认罪认得太突然,萧明川不高兴了,他还没有搞清楚真相好不好。萧砚堂到底哪里对不起荣亲王妃了,萧隽的爹是谁,萧隼的爹又是谁,还有那些息魂草,都是从哪里来的?
    萧明川的性格是典型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凡事一定要弄个清楚。荣亲王府的案子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可背后还有那么多的疑点,要是不把真相挖出来,萧明川觉得他会睡不着的。
    由于萧砚堂什么都不肯说了,萧隽和萧隼又是真的不知情,萧明川暂时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了。
    “母后,此事明日再议,朕的脑子有些乱。”萧明川说完转身就走,再不去看顾太后的脸色。
    顾渝犹豫了下,回头看了顾太后一眼,终究是没有追上去。他明白萧明川此时在想什么,除了从萧隼的身世想到自己的身世,再无其他的可能。可这件事,真的没有他开口的余地。
    随后,南阳王叹了口气,也向顾太后和顾渝告辞了,他的目光比起平常略显幽深。
    第49章 处理
    是夜,萧明川没去坤宁宫,一个人留在了乾安宫过夜。当然,他没忘记打发人过去告诉顾渝一声,让他今晚不用等着自己了。
    顾渝闻讯不由一愣,他有刻意等着萧明川吗,明明是他每天过来用晚膳,用过了就不走了。可他有事不来,竟然还会派人通知自己,这倒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儿。
    经历了白天的事,顾渝晓得萧明川心情不好,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不准备过去打搅他。
    可萧岭经过了过去的小半个月,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家三口每天一起用膳的生活,他扯着顾渝的衣袖天真地问道:“爹爹,父皇为什么不来?他以后还会不会来?”
    荣亲王府的事少儿不宜,自然是不能告诉萧岭的,再说小家伙的年纪也不可能听得懂,顾渝只说萧明川有事,今日便不来了,明日还会再过来的。
    “真的不是父皇不喜欢爹爹了么?还是你们吵架了?”萧岭虽然年幼,但是萧明川对顾渝态度的变化,他是看得出来的,听了顾渝的解释仍是忧心忡忡地问道。
    顾渝哭笑不得,抱着萧岭柔声道:“爹爹没和父皇吵架,是你父皇遇上别的事,心情有些不好,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比起萧砚堂,先帝的做法似乎更不负责任,难怪萧明川心里不舒服。
    萧岭对顾渝的话半信半疑,以前父皇就不爱来爹爹这里,来了也只和他说话,他和爹爹之间,根本就是谁也不理谁。顾夏哥哥说了,大舅舅和大舅母在家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半晌,萧岭眨眨眼,认真道:“爹爹,父皇心情不好的话,你要去哄哄他啊。”
    顾渝瞬时愣住了,他去哄萧明川,这样的事他都多少年没有做过了,也没想过再要做。
    见顾渝没有回应,萧岭又道:“表哥说了,大舅舅不高兴的时候大舅母就会哄他,你为什么不能去哄父皇?”他喜欢父皇和爹爹天天在一起,不喜欢他们见了面也不说话的样子。
    顾渝当时没把儿子的话放在心上,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了。萧岭到底还小,注意力不会长时间集中在一件事上,不多时就和小宫女去玩翻花绳了。
    到了夜里,顾渝先是哄睡了萧岭,回到寝殿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犹豫了会儿,披衣起了床,叫小厨房做了两样点心,拎着食盒打着灯笼去了乾安宫。
    顾渝猜得没错,萧明川果然还没睡,他到的时候,皇帝正在院子里晒月亮。
    萧明川今日不去坤宁宫,跟顾渝本身毫无关系,他就是心里不痛快,一肚子邪火没处儿发。他怕自己见了顾渝和萧岭,不自觉地迁怒到他们身上,干脆就不过去了。
    萧明川完全没有想过,顾渝会主动过来。若是以前,他稍微表现出一丁点不高兴的情绪,顾渝就会想方设法哄他开心了;可是有了萧岭以后,顾渝对他的喜怒哀乐,就再没有关注过了。
    萧明川心里明白,这些都是他自己造的孽,是他把顾渝伤得太深了,所以他也没有期待过,顾渝还能像从前那样对他。只要顾渝不拒绝自己的示好和亲近,萧明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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