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昭思考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那我每天都要珍珠豆。”
靖轩干脆利落的回答:“行,别说珍珠豆了,珍珠海我也给你填!”
……
靖轩说到做到,这辈子,他几乎没让古昭再哭过,唯一的两次,也是他无可奈何。
第一次是在他与白泽开战的第五个年头,那一战打的十分艰难,靖轩的军队遭到了白泽军队的伏击,后来拼死奋战伤亡大半后才死里逃脱。
战后靖轩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在靖轩重伤昏迷之前,他对心腹初瑜留下的唯一一句话是:“无论我日后是生是死,都不要告诉小昭。”
每次打仗前后,靖轩从不将古昭带在身边,他会将她藏起来,除了心腹初瑜,他不告诉任何人自己将古昭藏在哪里了,因为他害怕曾经被仇敌灭门的悲惨覆辙会在古昭身上重现,他害怕会因为自己而给古昭带来伤害,就因为这样,他甚至都不敢要孩子,因为只一个古昭已经占满了他的心,填满了他的牵挂,如果再多一个孩子,他该如何奋不顾身的征战沙场?
之后,靖轩整整昏迷了一个月多才转危为安,期间有几次伤情急遽恶化,就连军医都要放弃了,靖轩硬是咬牙将自己的腿从鬼门关给拔.了出来。
心头有牵挂与遗憾的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死?
自己突然死了,他的小公主怎么办?
这一个月中,古昭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靖轩受伤的消息,初瑜依旧像往常一样,按照靖轩的吩咐,对她报喜不报忧。
但可能是爱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古昭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因为这一个月里,她的眼皮总是在跳,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梦到靖轩受伤了,而且是很重的伤,她还梦见靖轩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已经消瘦的不像话了。
被这种噩梦折磨了一个月的古昭忍无可忍,而且从初瑜那个一脚踹不出三个屁的死心眼口中什么也问不出,于是古昭终于在某一天擅自离开了靖轩安置她的藏身之地,孤身一人去找他。
后来古昭发现,她的噩梦果然成真了,靖轩真的受了重伤,她很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在靖轩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古昭一直忍着没哭,因为她觉得自己哭了,就意味着天真的塌了,她应该相信他能醒过来的,所以她不哭。
于是靖轩昏迷一个月后,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他病床前的古昭,第一个反应就是气急败坏的怒叱:“谁让你来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然后,古昭眼圈一红,哭了……
哇哇大哭!
古昭心里委屈啊,而且还生气,哭着哭着就开始嚎,将平日里无聊时看的戏文中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人家不吃不喝不睡觉的守了你好几天,你看到人家之后不激动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家啊?
“怎么连你受伤要死了都不告诉人家啊!你要是死了人家该怎么办啊?!”
“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啊!人家心心念念想着你你是怎么对人家的啊!”
这憋了一个月的眼泪彻底绝了堤了,止不住的流啊,珍珠豆哗啦啦的往下掉,原本朴实无华的军帐让古昭哭的瞬间变得珠光宝气了起来。
靖轩瞬间凌乱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以后绝对不再给她买一本话本子!”
第二个反应是直接被她给逗笑了,而后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快让人拿个大盆来接着你的珍珠豆,估计能抵得上我这大营里一个月的开销。”
这是古昭跟着靖轩的五年中,第一次流眼泪。
第二次流眼泪,是在靖轩陨落之时。
就算是九重天神,寿命也终有尽时,可鲛族,却能长生不老,所以,靖轩不能一直陪着她,她也不能一直陪着靖轩。
他与她携手走过了一万多年,历经了无数磨难与坎坷,可是他从未食言,即使再艰难困苦,靖轩都把她当小公主,捧在心间的宠溺与呵护。
在临终前,他轻轻地握着古昭的手,带着些许遗憾和不舍地说道:“我的小公主,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好好活着,可不能随随便便掉珍珠豆啊。”
古昭的眼圈酸了,可是她忍着没哭,深吸了一口气,略带倔强的说道:“不哭就不哭。”可说完这句话之后古昭就哭了,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公主当够了,以后我要回去当女王,再也不当公主了。”
你都不在了,我还能给谁当公主?谁还能像你一样把我捧在心间上当公主呵护?无论我能活多长时间,你都是我的一辈子。
靖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开口时,话语间的遗憾与不舍又加重了几分:“以后谁来照顾你啊?”
古昭的语气依旧很倔强,哭道:“孩子都有孩子了我还不会自己照顾自己?”
靖轩虚弱的笑了笑,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么?”
古昭:“我怎么不能?我肯定可以!”
靖轩放心了一些,但还是问道:“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靖轩微微的勾了勾唇角,声音轻微的说道:“那就好。”之后,靖轩疲惫却又安详的将双眼轻轻阖上,微不可闻的的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你只要能照顾好自己,我心中便了无牵挂。
这是从古昭跟着靖轩以来,第二次流眼泪,从此之后,她再也没哭过。
一万多年的岁月里,靖轩送了她无数颗稀奇珍贵的珍珠豆,就像当初承诺的那样,而她,也把自己所有的珍珠豆都给了靖轩。
从此之后,没人能再让她流眼泪了,也没人能再让她心无芥蒂的开怀大笑了。
第26章 前尘(四)
那晚李道挑挑拣拣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九重秘闻告诉了儿子李钧。
听到靖轩神君陨落的那一段,小李钧竟然还伤心的哭了,心中十分的悲痛与伤感。
后来李钧囔着鼻子问他爹:“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呢?”
他爹李道笑道:“靖轩神君和古昭神后怎么没有终成眷属?历经坎坷与磨难时不离不弃,携手问鼎九重后相伴一生,后来儿孙满堂,足矣!”
李钧又红着眼圈问:“可是靖轩神君还是死了,古昭神后永远也不会死,他们还是不能一直在一起。”
李道叹了口气,道:“无论这一生多长,他们都是彼此的一辈子。”
此言甚有禅意,小李钧听得迷茫。
李道还是那句话:“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小李钧也叹了一口气,期望自己快点长大一些,然后他仔细回顾了一下老爹刚才讲的事情,发现老爹并没有跟他讲始祖为何要罚白泽九道天雷并且世代单传,于是乎他十分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道怔了一下,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白泽自作自受。”
李钧惊:“自己作死?那可是九道天雷啊!再作死的人也不会把自己当雷靶子啊!何况是狡猾的狐狸?”
李道摇头叹息:“白泽啊,死到临头都不甘心,你想想,白泽生性高傲自负,最终竟然会输了女人又输了天下,他怎么可能对靖轩俯首称臣?”
李钧皱眉,觉得这个白泽,内心十分的阴暗。
之后李道阻止了一下语言,隐晦又委婉的讲到:“当年白泽把古昭劫走之后还欺负她,真是往死里欺负她,你想,自己的媳妇儿被欺负了,靖轩心里能不生气么?于是在问鼎九重之后,生擒了白泽,并下令罚他九道天雷,要他魂飞魄散。”
李钧点点头,觉得始祖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李道接着讲道:“始祖本来也没想祸及白泽后代,可是白泽死到临头也不想让靖轩好过,在他被锁于诛仙柱下的时候,竟然当着九重天众生的面对靖轩始祖说……”
言及至此,李道突然说不出口了,于是又开始重新组织语言。
小李钧着急啊,怎么卡在关键时刻了?但是也不敢催,因为此刻他爹的表情有些纠结,生怕一催他爹就不讲了。
白泽当着九重众神的面对靖轩说什么了?
说他曾是古昭的裙下之臣,你的女人,不过是我玩剩下的,多脏啊,也就你靖轩愿意要。
他还让靖轩在孩子出生后好好看看,到底长得像谁,是像你多,还是像我多。
白泽根本就不怕死,只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揭开古昭心头的旧伤疤,再次给她致命一击,同时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古昭曾是他的女人,是靖轩把自己的女人抢走了,顺便给靖轩心头一些不痛快,不让他那么得意。
当时白泽此言一出,九重天在刹那间噤若寒蝉,众神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好似空气都变得粘稠了。
好在那时古昭养胎于深闺,并没有在场,不然,定会被白泽再次摧毁一次。
直至问鼎九重,靖轩和古昭才敢有孩子,儿子还未出生,就被白泽侮辱了血统,靖轩心头的怒火如火山爆发一般摧古拉朽铺天盖地而来,同时,他特别心疼自己的妻子。
妻儿被当众侮辱了,靖轩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让单白泽死,这种惩罚似乎太简单了一些。
随后始祖靖轩怒极反笑,沉默片刻后轻启薄唇,一字一句言简意赅的吐出了八个字:“九道天罚,世代单传。”
白泽在刹那间面无血色,心头瞬间充满惊恐与错愕,猛地抬起头用满含仇视与恨意的目光盯着靖轩,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他怎么也想不到,靖轩的惩罚竟然会殃及后代。
九道天罚,世代单传……
那一瞬间,白泽甚至能预想到白氏的未来该是多么的摇摇欲坠,随时会血脉断绝。
这时靖轩看着他冷笑:“本君就是要让你看看,这九道天雷,最终会劈在谁的头上。”
这九道天雷,最终会劈在你的儿子头上,你子子孙孙的头上。
而我的儿子,终会坐在神君之位上,千秋万代。
靖轩就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众神都看看,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儿子的血统绝对不容置疑。
白泽心头的惶恐与恨意还未彻底凝成,天际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忽明忽暗的电光将在场所有众神的目光都照映的阴晴不定。
瞬息之间,第一道天雷顷刻间裂空而下,巨大的雷柱包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力毫无保留的径直劈向了白泽头顶。
在电光刺目的那一瞬间,无人看得见白泽双目之中的阴栾与嘴角挂着的一丝冷笑。
即使我灰飞烟灭,也能够覆灭靖氏,颠覆九重。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可是李道不能对自己儿子毫无保留的一股脑全讲出来啊!毕竟,有些事情,少儿不宜啊!
于是乎李道重新组织好了语言,对李钧说道:“白泽就气靖轩呗,不想让靖轩心里好过,就诋毁古昭对靖轩不忠,怀的孩子也不是靖轩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你想啊,当着九重天所有的神那样说,古昭和还未出生的孩子以后还不被口水给淹死?流言蜚语猛于虎啊!”
李钧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白泽真的是阴险至极,竟然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李道又说:“靖轩始祖就是要证明自己儿子的血统,只要孩子不是白泽的,那九道天雷就不可能劈下来。”
李钧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顿觉靖轩始祖他们那代人,生存的环境实在是太血腥太动荡了太不安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是残忍的年代。
李道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摇头笑了笑,他还是太小,还是不懂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战争由血肉筑成,战马踩踏的战场上寸寸浸染鲜血,生于战乱时期的人们,怎么可能不染血腥?
手中无刀,便为鱼肉;刀不沾血,依旧是鱼肉;若想成为刀俎,必定背负尸山血海而来,才能乘风破浪而归。
并且这归途,窄的很,仅容一人度过而已。
就像是靖轩,就算他对古昭再好,手中依然沾满了血腥与杀债,不然,他无法乘风破浪,更无法踏上归途。
只有踏上了归途,才有资格拼尽全力的去创造一场浩浩荡荡的洁白大雪,将曾经血染的江山覆盖,还后世一方净土。
不知为何,李道的心头有些沉重,小李钧的心头也跟着沉重了起来,于是乎小李钧不再执着与关于靖轩始祖的疑问了,当即换了一个话题:“爹,既然神卫初瑜原来跟的是白泽,后来又怎么跟始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