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压下火气:“如果陆卿不娶南疆的公主,等待陆卿的就是死,赵真人难道是希望陆卿就此没命吗?”
赵真人惋惜地说道:“为了圣上,为了整个北梁的国运,恐怕他该受此一劫。”
楚楠气得险些暴走:“你们这些神仙,不是最见不得凡人受苦吗?怎么还讲出如此狼心狗肺的话?圣上的江山是靠一条无辜的人命换来的吗?北梁的国运是靠区区一个士子昌盛的吗?不死陆卿,我北梁就会亡国吗?”
赵真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沉了下来:“太子慎言。”
皇帝拉长了脸:“太子——”
楚楠凝了凝眸,道:“父皇,据儿臣所知,陆卿本就对南宫公主一往情深,是不得已才接受了与三公主的亲事,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难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吗?还望父皇顺应天意,让陆卿求娶南宫柔。”
皇帝最近被一连串的古怪现象弄得疑神疑鬼,楚楠与他谈论道理,他未必听得进去,反倒是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诚惶诚恐。
他犹豫地皱起了眉头。
赵真人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利用天意蛊惑圣上,贫道明白你想拉拢陆家的决心,但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还望太子以大局为重。”
皇帝看向楚楠,眸光微微闪了一下。
楚楠厉声道:“你不要满口胡言!陆卿是圣上的侄儿,圣上连自己侄儿都不管不顾,传出去,怕是要令朝臣寒心!令百姓寒心!”
皇帝内心终究是倾向于保住陆卿一命的,抬手制止了越吵越凶的二人:“罢了,这件事,便照太子说的办吧。太子,由你亲自去向南疆王提亲。”
赵真人忙道:“圣上不可呀!陆卿与南宫公主命中并无婚配之命,那南宫公主的身上萦绕着一股巨大的金气,与圣上的龙气相克,会削弱您的运势呀!”
“竟有这种事?”皇帝的面色都白了。
赵真人点头:“圣上最近紫微星弱,也是受到南疆皇室的龙气影响,不过这些是暂时的,待他们回国便没事了,只是切记,陆卿不能娶南宫公主。”
不能娶,那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皇帝舍不得陆卿,可在自己与整个北梁面前,他又不得不牺牲陆卿,这或许会引起陆家的不满,可此时,他顾不上了:“那就依赵真人的吧!”
楚璃愤愤不平地走了。
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太善良了些,做皇帝,哪儿能有这么多妇人之仁,有时救一个,背地里需要牺牲无数个,他还不懂啊!”
赵真人道:“太子殿下还年轻,慢慢教就是了。”
皇帝苦涩一笑:“但愿真的只是因为年轻。”
赵真人笑笑,没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无话可说
☆、第 71 章
楚楠气闷地出了御书房, 回往太子府,太子府离庆阳王府不远,他顺道回了一趟家。
是的,在他心里,这依然是他的家。
楚瑶许久不见大哥了,兴奋地迎了上来:“大哥!”
楚楠温柔一笑, 揉了揉她脑袋。
还是与从前一样的动作, 可楚瑶总觉得怪怪的, 狐疑地望着大哥的脸:“大哥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楚楠牵了牵唇角:“没有, 是刚下朝,有些累。你最近功课怎么样?”
楚瑶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功课当然好了!你就等着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甲班吧!不过……”她顿了顿,眸光暗淡下来, “大哥不在广文堂,师兄们也不怎么玩蹴鞠了, 草场上空荡荡的, 怪冷清。”
她没告诉大哥的是, 陆薇那小丫头最近也不惹事了, 偶尔碰一面,她怼上两句,陆薇竟然不把她怼回来, 真是无聊啊!
庆阳王妃侧面的小路上走了过来,看到儿子,眼睛就是一亮,但很快, 面色沉了下来,瞪了女儿一眼道:“瑶儿,怎可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楚瑶哼了一声,不肯就范。
庆阳王妃加重了语气:“瑶儿!”
楚瑶抱住楚楠的胳膊:“他是我大哥!”
庆阳王妃冷声道:“他现在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不是你大哥!”
楚楠本就有些疲倦,听了母亲的话,喉头掠过一丝苦涩,勉强一笑,说道:“这是在家里,又没外人,母妃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庆阳王妃正色道:“礼不可废,殿下如今在朝中如履薄冰,正是该万事小心的时候,可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楚楠的眸光微微暗了一下:“连您也要与我……”
“殿下。”庆阳王妃深深地看向楚璃,眸中的提醒与警告不言而喻。
楚楠无奈地转过了脸,在皇宫,在御书房,在赵真人那儿憋的一口气,一瞬间翻了好几倍,胀得他胸口发堵。
庆阳王妃看出了他的难过,有种上前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但她不能。她拽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堪堪唤回她的理智:“殿下突然莅临王府,可是有事?”
这是他的家,他不高兴的时候最想回来的对方,本想像从前那样,拉着母妃的手,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可如今看来,不大可能了。
他只觉眼眶有些发热,拼命地忍住,语气如常道:“没什么事,路过,进来瞧瞧而已。”
庆阳王妃眸光闪动,隐忍着,恭谨地欠了欠身:“多谢殿下记挂,殿下日理万机,若没什么事,还请早些回到太子府处理公务,替圣上分忧。”
分忧分忧,你心里就只想着要我做个合格的太子,有没有理会过我的感受?!
楚楠双目发红地看着面前像个仆妇一般卑微的女人,胸口的闷气忽然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扎得他一片血淋淋的疼痛。
庆阳王妃始终低垂着眉眼,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神采。
“孤告辞了,王妃保重。”楚楠冷冷说完,甩袖离开了王府。
一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庆阳王妃才抬起了满是泪水的眼睛。
她终于把她疼爱的孩子送了出去,送上了他父王一辈子都没能爬上的高位,他身上承载着的是他父王毕生的梦想,但为什么,她一点也不高兴?
楚楠回到太子府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如果硬说成为太子后他学会了什么,那就是隐忍。
他召来几位幕僚,把赵真人的事与众幕僚说了,幕僚们纷纷叹气。当初他们找来赵真人,只是为了安抚不停抓捕道士的皇帝,他们问过李监正了,李监正说日食是有,但未必能被观测到,他们决心赌一把。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料到,这阴差阳错找来的赵真人,竟然是个白眼狼,得了皇帝的赏识,便想过河拆桥。
他们真有些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孤觉得,这个真人有问题。”楚楠若有所思道。
一位姓杨的幕僚道:“殿下的意思是……怀疑他背后有人?”
楚楠蹙眉:“孤只是猜测,找人留意一下他的动静。”
杨幕僚点头:“是。”
当晚,楚楠的人便探听到了赵真人异乎寻常的动静。
“殿下,我的人跟踪赵真人,您猜他去了哪儿?”杨幕僚冷笑着问。
楚楠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他的话,笔尖微微顿了一下,好笑地说道:“可别告诉我,他去了青楼。”
杨幕僚笑着摇头,颇有一丝抓到对手小辫子的快意:“虽不是青楼,不够也不是个道士该去的地方。”
“哦?”楚楠来了兴趣,眼皮子一掀,看向了杨幕僚。
杨幕僚一字一顿道:“芳、园。”
芳园是个鱼目混珠的地方,它以唱戏为主,但暗地里,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亵玩戏子、吸食五石散,不过是没深入那个圈子,并不了解罢了。
楚楠也是当上太子之后,才晓得自以为单纯听戏的地方,竟藏了那么多腌臜,就连在他眼中清纯如白莲的侍女彩屏,竟也不动声色地与他的某位已有家室公子朋友暗通款曲。
那日,他实不该带陆薇去芳园,幸亏陆薇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正是那一次无心的芳园之行,改变了他这一生的命运。
他如今贵为太子,弄到芳园的票就容易多了。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芳园的柜台,丢出一锭金子,掌柜的拿了金子,两眼大放异彩:“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来听戏的,还是来找乐子的?”
楚楠四下看了看,趁人不备,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画轴,放倒了掌柜面前:“我找人。”
掌柜的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卷:“公子就是找他?”
“你见过他?”
“见过,他在二楼的玉兰阁。”
“一个人还是……”
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楚楠又丢给他一锭金子,他一把将金子塞进了怀里,凑近楚楠,小声道:“和一个男人,那人的样子我没看清楚,只是瞧着像是与公子差不多年纪。”
和他差不多年纪?
楚楠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唇角冷冷地勾了勾,问掌柜道:“还有呢?”
掌柜挑眉,看向了楚楠的钱袋。
楚楠打开钱袋,将剩余的三锭金子全部倒在了他桌上,他像饕餮见了肉似的,口水都差点掉了下来,呼啦啦扫进怀里,压抑住兴奋道:“哎呀,一瞧公子就是个正经人儿,没听过那些腌臜事儿,我这么与公子说吧,他们关了门,不许我们的人进去打扰,公子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楚楠又不是三岁孩子,如何不明白?万万没料到一个修真之人,背地里竟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被他自己逮住,算他倒霉。
若是把这事告诉圣上,想来圣上不会再轻信于他。
不过,此人在圣上跟前甚为得脸,干掉他,不如控制他。
一番权衡后,楚楠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压下心头隐隐跳动的火苗,对掌柜道:“我来打听消息的事,不要与旁人提起。”
掌柜识趣地笑道:“我今天,压根儿没见过公子呢。”
楚楠走上二楼,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玉兰阁。
他凝神静气,用内力听了听里头的声音,果真是不堪入耳,他狠狠地恶寒了一把,若不是为了抓到某人的把柄,他还不愿意如此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忍住干呕的冲动,一脚踹开了房门,他动作太迅速,乃至于藏在隔壁的暗卫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床上颠龙倒凤的人儿听到一声破门的巨响,惊得身子就是一僵,随后,是一声冰冷的暴喝:“谁这么大胆子?来人!”
这声……怎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