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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清对夏绿摇了摇头。
    夏绿瞪大眼,看看四周,对陆清清的耳朵小声确认:“难道姑娘不知道?”
    陆清清点头,“此乃暂时保命的权宜之法。”
    “那……那三天后可怎么办。”夏绿慌了神。
    “便努力在这三天找到教主,保住小命。”陆清清琢磨了会儿,嘱咐夏绿再多派人手看住慕太后那边,毕竟她人在陆家的宅子,可不能再出状况了。
    “姑娘放心,我会多找些人暗中盯着。”夏绿道。
    陆清清继续往后院去,看了假山,走过荷塘,又在张永昌独子的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根据张永昌的证词,他的独子在近两年,也就是兰花教被剿灭之后频出意外,要么是从假山上摔下来,要么是跌进湖里,要么喝碗粥都会被迷晕过去,每次发现时附近都会出现一朵兰花。张永昌在他独子每次出事后,也都会接到兰花教的警告信,他曾把儿子身边的人彻底换了三遍,从丫鬟到奶娘,一个不留,但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兰花教对他儿子动手。
    陆清清觉得张永昌独子这事儿挺邪门,她倒是不信兰花教有这么神,遂叫人准备些小吃,又去把这孩子叫来,她要好生审一审。不多时,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就被带了上来。他很怕,缩着脖子很畏惧地看着陆清清。
    “你叫什么?”
    “张福胤。”男孩道。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过来几步,正好我这里有些好吃,我们一起来尝尝。”
    张福胤扭着脑袋,不理会陆清清,他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孩子,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当他三岁小孩用吃得诓骗他?张福胤坚决不吃这套。
    陆清清见状也不让了,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颗枣放进嘴里,她只咬了一半,一口下去后,馅料露出,淡淡诱人的香气就散发出来。张福胤见枣里面的馅料是白的,看起来很软糯,但闻起来又那么清香,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眼下也快到午饭时候了,他肚子确实有点饿。
    陆清清接着又用筷子戳了一块点心,晶莹剔透,十分有弹性,看起来就好吃弹牙。张福胤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又咽了口水。
    “我可不是故意拿着满桌子你没见过的点心馋你,是看要到了中午叫你来,有些不好意思才叫人备下这些。你不吃算了,我正好省了。”陆清清放下筷子浅笑,其实她也没打算靠吃的去引诱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说实话,真正目的不过先转移张福胤一部分注意力,让他少些防备。
    就在张福胤直勾勾看着点心的时候,陆清清突然发问:“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被抓?”
    张福胤摇了摇头。
    “因为你。”陆清清将一朵兰花放在桌上,“这个你可认识?”
    张福胤点头。
    “近两年你总是出意外,为什么?”陆清清问。
    张福胤眼神闪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若是不知道,不会在看到兰花后有这么淡定的反应。毕竟你若真曾被这兰花吓着了,再见此物该反应十分激烈才对。”
    张福胤被戳破了心思,眼神更加闪躲起来。
    “你可知道你父亲就是因此为了保护你,怕得不敢违抗兰花教,一步步犯了罪,而今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张福胤不解地看陆清清,“兰花教,什么兰花教?我弄这个不过是吓唬他玩罢了。因为他往常不关心我,总是忙这忙那,道士说我命里缺土,兰最生土,能给我带来好运。若是觉得谁不够在乎自己,只需假装意外,再用兰花帮忙助长运势,我就必能达成心愿。我就依言照做了,还真管用。每次出点小意外后,父亲都特别在乎关心我,真把我当个宝贝嫡子看待。”
    “嫡子?”陆清清疑惑。
    张福胤面色不好地承认,“我是姨娘所生,因父亲除了我再没儿子,所以自小就寄在夫人名下当成嫡子教养。但父亲到底还是遗憾我不是嫡子,待我都不及嫡姐好。”
    陆清清明白了,又问张福胤那道士是从哪儿所见。得知是张永昌妻子在生辰时请来的人,便又审了张永昌的妻子柳氏。柳氏对此并不知情,当时正逢她十四岁生辰,一共从城外的清风观里请来了七十九名道士祈福,也不过是图个吉利,具体谁是谁柳氏并没有过问。陆清清立刻派人去清风观询问,清风观内却早已没了人,但可见走的时候十分慌乱,衣服都没收拾干净,厨房里还有一锅煮糊了的粥,依旧温热。
    “看来是早上得了消息,匆忙走得。”小厮招财搜遍清风观后,根据床铺大概估算了一下观内的人数,一百八十人左右。
    这时候陆清清听说京城那边来人了,而且直接去见了宋言致。陆清清心里咯噔一下,转念又想送信的人再厉害也不会飞,免死金牌的事儿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回消息。
    从宋言致的随从那里根本不能指望打听到消息,陆清清只得亲自去询问宋言致。
    大概是因为陆清清知道的秘密已经够要命了,所以宋言致听闻陆清清的要求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信给她了。
    信中兰花教以太后要挟,要朝廷割西南三个城给邻国大蛮。看来这信应该是兰花教在不知太后已经被救出的情况下送出。可是太后被劫的第二□□廷收到的那封信又是什么意思?相比较而言,这封信更像是兰花教的做法,反而是之前的那封说要跟太后生子与皇帝共享天下的说法很奇怪。
    陆清清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牵涉到了外族,这大概是继太后怀孕后另一件能让她更惊讶的事了。
    “教主是谁?”宋言致紧盯着陆清清。
    陆清清对宋言致摇头。
    “果然是商人,一点都不肯吃亏。”宋言致语气凝重地陆清清道,“你若相信我的人品,可现在就告诉我教主是谁。”
    陆清清继续摇头,她没敢看宋言致的眼睛,对宋言致行了一礼就匆匆去了。她不能说实话,不然宋言致定会以为她之前在戏耍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唯一有用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兰花教的教主是谁。
    陆清清脑袋里没有头绪,就从头开始琢磨案子。
    潘青山的死亡,宋言致身边的侍卫高虎的背叛,裴经武因为掩藏丑事杀害刘三得和李四。而她在调查裴经武杀人动机时发现裴经武平常频繁出入陆家茶铺,并经常一个人独坐二楼,对望慕家老宅。之后就在老宅的树洞里发现了锦盒,里面只有一张绘着九叶兰花的兰香纸。再之后广陵王出现,春红联络了张永昌,在汝宁府找到了太后,太后怀孕,孩子属于广陵王,忽然全部撤离的清风观……
    “姑娘,春红那边来消息了,她从长乐县县衙离开后来了这里,刚刚到府衙附近观望了一下,发现有很多士兵,就跑到隔街的一处小宅子内躲着,目前谁都没见。”夏绿停顿了下,又对陆清清道,“冬白那边还传消息说春红带走三十万两银票。”
    “广陵王呢?”陆清清问。
    “还在长乐县县衙,各种挑剔得让人伺候他呢,”夏绿笑了笑,“我看他还真是个闲散王爷,日子过得比姑娘都讲究。奴婢这里还有一个消息,太皇太后已经暗中下旨给各世家,有意为广陵王择妃。也不知谁会有这福气,将来能和模样好的广陵王做一对神仙眷侣,日日在家腻在一起过好日了。”
    夏绿说完见自家姑娘发呆,用手指轻轻戳她胳膊一下,“姑娘真不考虑考虑?”
    “你这消息从哪儿弄来的?”陆清清问。
    “之前姑娘不是让奴婢确准消息么,这一用心打听就知道这么多了。”夏绿接着道,“有不少人家报了上去,奴婢还听说光汝南道这边但凡是五品以上有待嫁女儿的官家都上报了,真真的一个不落。姑娘虽说不符合条件,可贵在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试试?”
    “我小命还攥在宋言致的手里,哪有功夫想这个,快一边去,别闹我。”陆清清发愁地托着下巴。
    “姑娘你就没想过,你若是做了郡王妃便是皇族了,宋大人能耐你何?”夏绿小心翼翼地问。
    陆清清:“嫁谁都不能嫁广陵王!”那可是和太后私通的男人,她可配不上。
    陆清清把刚刚所想的案子的全部经过都写在了之上,两只手捧着脸发呆地看着。猛地她站起身,喊人赶紧去捉拿春红,转而就跑去见宋言致。
    宋言致正端坐在看书,听到陆清清破门而入,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们商人家的规矩确实该好好立一下。”
    “我知道教主是谁了。”
    宋言致还是没抬眼皮,“这有什么好激动,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这次是真知道了。”陆清清对宋言致一字一顿道。
    宋言致忽然抬眼,冷冷盯着陆清清,“这么说你之前是在耍我了?”
    第23章 进一步
    “不那么说,我现在在宋大人面前的恐怕就是一具死尸了。”陆清清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仪态端方地抬起下巴,与宋言致平视,“想必宋大人也是料到我这个奸商不会甘于认命,会想尽办法为自己争取时间。与其说是我耍了宋大人,倒不如说是宋大人神机妙算,算计了我。”
    宋言致端详陆清清,“若你此刻真能说出教主是谁,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可以说,但在说之前,可否请宋御史告知真正身份,既可进一步确定了我的猜测,也可方便我解说。”陆清清道。
    “原来只是猜测。”宋言致一针见血。
    “我能有一个猜测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有很多事发生在京城甚至是宫廷之内,我知之甚少。”
    陆清清先抛了一个令人期待的话头引关注,转而又坦白她之前的承诺有水份,接着她又把刚撂下的重话一点点拖上岸,变成较轻的话了,转变中自然而然带着容易令人理解的理由,令人也就渐渐跟着她的步伐走了。
    不知这是商人的精明,还只是陆清清的精明。
    宋言致虽看出了陆清清的说话手段,但她所言的理由不可否认,确实有道理,。事关宫廷机密,她知之甚少,能猜出个来也不算不错了,再难为她有些说不过去。
    “你的免死金牌还没下来,你确定想知道我的身份?就怕你知道之后,吓得战战兢兢睡不好觉了。”
    “哈,宋大人不要说笑了,说句让您觉得不中听的话,您再大还能大过皇帝去?只要不是皇帝,当然看年龄您也肯定不是皇帝,我就不会受到惊吓。啊对了,还有一个例外,宋大人如果是女子。我也会很惊讶,会非常非常惊讶。”陆清清‘难关’熬过了,就乐呵呵地开起了玩笑。
    宋言致微微眯眼打量陆清清,似乎很想将她看破,“你这人有些意思,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裴经武怎么也算是你自小长大的朋友,他突然死了,而且还说是为了给你留点好印象才自尽了,也未见你有什么悲伤。再有陆家米铺的掌柜刘三得,那也是你家老仆了,虽说贪污犯了错却也不至于落个身死的下场,更不见你为他唏嘘感叹一声。”
    “人都死了,我悲伤唏嘘便能把他们救回来不成。我怎么反应对他们来说重要么?人死之后活人的悲伤只是演给人活人看,死人又感觉不到。而且我不觉得我为一个杀人犯浪费时间伤感是什么好事。至于刘三得,行不正坐不直,最后威胁人不成意外遭了难,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我没这个任务要为他伤感。”陆清清说罢耸了下肩,冷笑一声,表情看起来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宋言致静默在旁冷眼看着,并没有搭话。
    陆清清坐了下来,她端起桌上的茶碗,往嘴里灌了一口。
    茶碗被放下的声音有些重,可见她心情并不算好。
    看来陆清清并非她刚刚言语表现的那么无情,情绪有波动。她在伪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把本该表现出来悲伤掩藏掉,戴上冷漠的面具。或许作为商人来讲,特别是男人掌权的世道里,没有感情的笑面虎能令她看起来即有谈生意的亲和感,有无坚不摧,更为有震慑力?
    宋言致等了片刻,见陆青青情绪稳定了些才开口道:“我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即便在京城也不常外出应酬。其实吓不到你的,刚也不过是开个玩笑逗逗你罢了。”
    宋言致扯起嘴角,但笑得并不自然。
    陆清清把宋言致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发现宋言致似乎在学她半开玩笑的说话样子,这是在讨好她?转念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本来性格就很傲,这会儿要亮出身份了,怎么都比她地位高,哪可能会哄她,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我是太皇太后的十二弟。”宋言致接着简短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太皇太后的十二弟?”陆清清反应了一下,“啊,记得两年前新帝登基的时候曾钦点一位太国舅爷为太傅,又破例加封为秦王,这亲王爵位本应该是周氏皇族之人才能受封,所以我对此特别有印象。太国舅爷应该就是太皇太后的弟弟……”陆清清缓了缓神儿,又一次反应了下,才想起来太皇太后确实姓宋。
    “宋大人莫非就是秦王?”陆清清嘴上这么问,但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太国舅爷该是个老头才对,怎么会是个如此年轻又相貌英俊且气派高然的美男子?
    太傅本就是被皇帝敬为老师,深受敬重,这再加上一层太国舅爷的关系,肯定是更加受皇帝尊敬了,继续加御封亲王的爵位,这地位……太高,陆清清有点不敢细琢磨。
    宋言致这人太不实在,刚还跟她说是开玩笑,明明是先前那句‘说出身份吓死你’的话才属实。
    陆清清想问的问题很多,但话太多到嘴边反而说不出来。再说陆清清也不想她太聒噪,在宋言致跟前显得自己没见识。这会儿她不能怂,现在怂了,她以后就任人摆布没翻身的可能。
    陆清清在心里又暗暗琢磨了下宋言致所谓‘身份鲜少有人知道,即便在京城也不常外出应酬’这句。新帝登基后,如此豪爽地册封他,他却这么低调,并没有权臣呼风喝雨的样子,可见这册封是笑皇帝诚心诚意,他对宋言致必定十分信任和仰仗。所以宋言致这人是实打实得高辈分有实权受敬仰的皇亲国戚,一般人肯定都惹不起。再想想广陵王,他是先帝的亲弟弟,必然知道也见过宋言致,但是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广陵王不仅害怕,还配合地叫宋御史,半点不敢拆穿宋言致的身份,也侧面证实了宋言致的确有高超的地位。
    陆清清看着眼前的这位人物,很想掐自己一下。这种只活在话本里的传奇,竟然活生生跑到她眼前,惊叹之余只会觉得很可怕。
    陆清清双手背过身后去,真用右手掐了下左手手腕,疼得冷吸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宋言致闻声不解地问。
    “没干什么,说案子。”陆清清稳住自己险些被惊掉的心神,让自己专注在案情上,接着解说道,“根据张知府的供述,他是在五年前因想仕途亨顺所以加入了兰花教,而加入后的三年他确实一路高升,从府丞一路升迁到了知府。但是在两年前,也就新帝登基之后,兰花教被朝廷剿灭之时,他想退出兰花教,却有神秘人拿他的家人做威胁,让他继续为兰花教卖命。”
    宋言致点头,这段确实为张永昌的供述。
    “地方官员升迁多是有吏部决策后上报皇帝批准。一般的情况下,只要没人提出异议,吏部的这个名单是不是都会被皇上通过?”
    宋言致点头。
    “那五年前至两年前这段时间,在吏部主负责官员考绩升迁的人是谁?”陆清清又问。
    宋言致立刻道:“广陵王周深。”
    “所以他就是当时兰花教的教主。”陆清清道,“升迁为知府可是大事,非一般小人物能够决策。”
    “但也不排除当时广陵王也是受了什么人的游说,或者是吏部其他官员伪造了考绩成果令他误判。”宋言致摇头,“你这个不足以指证他。”
    “仅凭这一条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陆清清对上宋言致的眼睛,“可宋大人,不是王爷——”
    “按老称呼就行,别改习惯,我也不想让其它人知道我的身份。”宋言致截话道。
    “宋大人的身份很不一般,但您身边的侍卫竟还有兰花教的人,说明什么?纵然它民间如何流行,可朝廷皇宫却非一般人可进,兰花教的细作竟可安插进皇族的内部,非身份特殊之人根本做不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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