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义愤填膺,大公主拍拍她加以安抚,低声道:“乌仁图雅也不是个善茬。”她知道乌仁图雅的手段,才会说出这话来,毕竟她是亲眼看着乌仁图雅做了那件事的。
见眼前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吼着,乌仁图雅脸色苍白,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伊勒德,你执意如此么?要将汗位传给沈善璐的儿子?”这就是她一心辅佐的男人?除了卑鄙无耻,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了。
伊勒德劈头道:“是,我执意如此。别说什么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想要做阿木尔的阏氏,这才有后来的事。我往日只知道你野性难驯,自打我亲眼看着你杀了巴图之后,我就无时无刻在想,有没有一日,我也会被你杀了。与其让纳古斯一族气焰愈发嚣张,我不如要一个汉女的儿子做可汗。”
在外面听着的沈善瑜神色骤然变了,阿木尔的老可汗巴图,竟然是给乌仁图雅给杀了的?一股子彻骨的寒意立时袭上心头。想到姐姐对于乌仁图雅的惧怕和揽星说起她时候的胆寒神情……原来巴图不是暴毙,而是给乌仁图雅杀了的!甚至于,杀了巴图之后,还能够以自己的势力将此事压下去,对外宣称巴图暴毙!
一个杀伐决断又心狠手辣的女人,背后还有阿木尔最大的贵族纳古斯一族,勿怪伊勒德即便会和她争执,却从来不敢做什么。
乌仁图雅浑身都给气哆嗦了,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来:“说不一定呢。”她待这男人的一片心,活生生是喂狗了!想到年少之时,眼前这个男人在帐子外面给自己唱情歌,一连好几日,连阿爹阿娘和哥哥都笑话自己,妹妹娜仁腻在自己的膝上,笑得格外动听:“姐姐,伊勒德殿下唱歌真好听。”
后来,贵族们对于巴图越发不满,她问伊勒德:“你想要做可汗么?”那时候伊勒德笑着问她:“我想就可以做可汗了么?”
她说:“只要你想,我就能让你做可汗。”
就为了他一句话,她亲手杀了巴图。巴图无嗣,伊勒德作为弟弟继位。再后来,他尊了老可汗的汉女阏氏为阏氏,而自己变成了大妃。
现在呢?伊勒德怀疑自己会杀他。
那个曾经给自己唱情歌的男人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乌仁图雅眼中冷光乍现:“也罢,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不再管你了。我又不是阿木尔的可汗。”她说到这里,又笑着看向他,“喂,好歹夫妻一场,你要立她的儿子做可汗,好歹也该给我个孩子吧?”她一面说,一面走近伊勒德,扬起脸,满满的坚毅:“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我就再也不管你。”
“好。”伊勒德颔首,“乌仁图雅,我们不该走到这一步。”
乌仁图雅并不答话,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里面声音停止,大公主忙扯了妹妹离开,不多时,伊勒德就从其中出来了,沈善瑜躲在暗处,攥紧了拳头:“这混账男人,原来这草原上的飒爽男儿,也有这样不要脸的!若乌仁图雅真的善妒,姐姐早就被她生吃了。”一个敢手刃老可汗的女人,真的不敢杀大公主么?
“乌仁图雅不该是个女孩子,她若是男儿,必将有所建树。”大公主如斯道,这么多日子,乌仁图雅的确是没少呛她,但是与此同时,却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若乌仁图雅真的是个容不得人的,她早就没命了。
所以,伊勒德如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他喜欢乌仁图雅的时候,他会每天夜晚去给乌仁图雅唱情歌,但是他不喜欢乌仁图雅了,便觉得乌仁图雅是这世上最恶毒的女人,担心她有一天,像杀了巴图一样杀了自己。
男人真是一种变化无常又天性多疑的生物!
等到伊勒德从殿中出来好久,侍女才低声道:“大妃不要和可汗置气。”两人的争吵,已经不是一二日的事了,但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凶的。
“我犯不着跟他生气,”乌仁图雅疲倦的摇了摇头,语调依旧坚定,“去告诉巫祝,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给我弄来秘药,我要生孩子,而且只能是男孩!”
*
回了驿馆,萧禹今日去跟巴雅尔看了都城之中的丝缎坊,因是从大齐引进的,所以技术还不甚纯熟。等沈善瑜回来,吃了一碗安胎饮,又有御厨用阿木尔的红食做了不少美食送来。
听罢前因后果,萧禹不免讶异:“那大妃竟有如此能耐?”大齐的女孩子都是温柔小意的,即便如同沈善瑜这样古灵精怪的性子,也不会这样彪悍,更不说像是乌仁图雅一样敢去杀可汗了。
沈善瑜腻腻歪歪的嚷道:“要阿禹喂,不然不吃。”
萧禹先红了脸,再笑道:“好,阿禹喂,饿着我的宝宝了可不好。”
沈善瑜立时心酸,苦兮兮的躺在软榻上,泫然欲泣:“你们男人都没良心,你现下眼里只有宝宝了,我在哪里?”她越说越委屈,眼泪都下来了。
萧禹登时慌了手脚,将端着的牛肉汤放在了一旁,将她抱入怀里:“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沈善瑜苦兮兮的问道,将眼泪糊在他衣服上,“浪男人,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萧禹听了这话,又酸又涩,道:“就喜欢。”见她越哭越惨,忙给她拭泪,胀红了脸庞,“我的意思是……不要饿着我的大宝宝了。”
本事泪眼迷蒙,听了这话,她立即破涕为笑:“没有哄我?”
“我什么时候哄过阿瑜?”见她露出笑容来,萧禹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也暗自懊悔,下一次说话定然要说全乎了,孩子固然重要,阿瑜的身子才是更重要的。
“坏阿禹。”锤了他胸口,沈善瑜偷偷笑起来,“以后不喜欢你了。”
萧好人将她抵在软榻上来了个深吻:“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喜欢你就好了。”又端了牛肉汤来喂她。
在外面守着的明月听着方才两人的对话,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别是今日非要驸马和公主之间吵上一架。谁曾想不过几句,又没了吵架的苗头,她这才松了口气,打消了进去劝说的念头。
一面美美的喝汤,沈善瑜一面说:“伊勒德好生无耻的人,乌仁图雅再有不是,他也不该这样怀疑她。”以纳古斯一族的势力,能让巴图“暴毙”,再让伊勒德“暴毙”也不是难事。若乌仁图雅真有这个意思,还有伊勒德在那里大放厥词的机会?
吹凉了汤,萧好人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汤:“咱们不必多管了,你怀着身孕,不要想这些。只要乌仁图雅不对大姐下手,就跟咱们没有关系。”又舀了一勺牛肉喂给她。沈善瑜一面嚼着一面看向了萧禹,见他十分认真的给自己吹凉汤,忙将汤碗搁下,绷着他斧削般的俊脸,笑道:“阿禹,我有话跟你说。”
萧禹不明所以,柔声笑道:“什么话?”他眼里的温柔都要喷出来了,沈善瑜骨头都酥了,趴在他肩头:“我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啦。”
萧好人浑身一颤,尽管已然是夫妻,但听了她说这话,还是胀红了脸,抱紧她娇小的身子:“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任由他干净的味道将自己包覆,沈善瑜心里暖洋洋的。像是伊勒德和乌仁图雅这样怨偶绝对不止一对,而她很幸运不是么?有心心相印的丈夫,即将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阿禹,以后咱们老了,你一定要死在我后面。”沈善瑜闷闷的说,“我不要过没有你的日子。”
原本使团顶在七月返回,但因为沈善瑜有孕在身,前三个月总是不够安稳,加之跋山涉水,难免劳累。故此渐渐痊愈的皇帝大手一挥,命女儿女婿八月再行返回。能够和妹妹再多呆一个月,大公主十分欢喜,每一天都给小外甥做衣裳,因为不知道性别,所以男女都有。
“姐姐这样为了他,倒是高举了这小的。”因为方才闻了奶茶的味道,沈善瑜孕吐得很厉害,好容易吐完了,脸都成了菜色,蘸了青盐漱口后,她才歪在大公主的软榻上面,“姐姐不要熬坏了眼睛,阿瑜会过意不去的。”
大公主喜滋滋的,仿佛是她的孩子一样:“你这做娘的一点都不急,我可要急。孩子肌肤娇弱,穿不得旁的衣裳,还是棉线的最好。”一面说,她一面取了剪刀将多余的线头剪去了,“这衣裳真小,怕是还没有男人家的手大呢。”
姐妹俩正说笑,揽星则从外面进来:“公主,伊勒德汗的药到了。”
“什么药?”姐姐身子一向康健,难道病了,沈善瑜忙正襟危坐,“姐姐病了?怎的不说呢?”
见妹妹关切的模样,大公主摇头:“哪里是病了?伊勒德前些日子兴起要我生个儿子继承他的汗位,命我日日吃药呢。”她一面说一面挥了挥手,揽星会意,将一盏药尽数倒在了净房之中,又倒了一壶茶水掩盖住那药味。
大公主神色愈发轻描淡写:“只说叫我生孩子,却也不看看,我敢不敢生。”那日乌仁图雅让伊勒德给她一个孩子,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呢,更不说这几日之中,阿木尔各个贵族的族长全都到都城里来了,这样的时候,她敢生孩子?“前面怎么样了?”
“我方才回来之时,又吵起来了。”揽星飞快的说了一句,虽是语焉不详,但沈善瑜都能想到那幅画面:“怎么?贵族族长进都城来,就是为了跟伊勒德吵架的?”
“怎个不是?”大公主盈盈含笑,神情温婉,但沈善瑜看起来总觉得姐姐笑得带了几分恶意,“乌仁图雅劝他,他说乌仁图雅善妒,现下这些贵族们都进来了,总不能是这些贵族们都善妒吧?”她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个苦笑来,“伊勒德也是这样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日日闹脾气。”
不仅小孩子,还是个渣男,活脱脱的中二病。
“姐姐多多小心呀。”想到那日乌仁图雅的反应,沈善瑜本能的觉得不好,毕竟她是个杀伐决断的女子,未必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伊勒德死心,而后干出在男人们眼中是为离经叛道的事。
“无碍,你给我的二十个死士都在,不会出什么事的。”大公主笑了笑,又看向了窗外,如今已然是秋日了,平添寂寥,“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啊。”
看来,当日大齐或许根本就不该答应巴图的求亲。
从牙帐之中出去,迎面却见到了骑马出来的吉达。他太高了,沈善瑜在他跟前就跟个小鸡仔似的,仰望着他,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看来方才跟伊勒德吵得很厉害。
方才和伊勒德吵得面红耳赤,偏偏这昏君一点都不肯听贵族族长们的话,将吉达气得半死。现下碰见了沈善瑜,低头看了一眼她,想到大公主,愈发的窝火:“你们汉人的丫头真有那么好?”
“对呀。”因为身高不足,沈善瑜自然就短了一截,坐在辇车上,她摸着肚子,“我们汉人的丫头就是这样好。就凭你们两任可汗都对我们汉人姑娘钟情,就可见一斑。”
吉达冷笑连连,目光触及她腰上别着的金刀:“看来,乌仁图雅的确很喜欢你,这金刀她从不离身,却送给了你,你若不是沈善璐的妹妹,我大抵会喜欢你一点。”
“可是我不需要你喜欢呀。”略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话堵得吉达哑口无言。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上面带着的纯真神情,好想打人怎么办!?
沈善瑜蹙着眉头,对他提到姐姐之时表现出的轻蔑和鄙夷很是不满:“吉达,我问你,如果我姐姐没有被伊勒德尊为阏氏,伊勒德也没有说出要立她的孩子做下任可汗的话,你会这么厌恨她么?”
吉达怔了怔,坦然回答:“不会。”他的确看不起汉人,但并不厌恶,只因他觉得汉人都是没有骨气的,不如草原上的人有魄力和骨气。
“既然不会,那你为什么要厌恨我姐姐?”沈善瑜站在辇车上,努力让自己的高度和他持平,“是我姐姐愿意巴图暴毙然后再嫁给伊勒德的?是我姐姐让伊勒德以妻为妾尊她做阏氏的?是我姐姐逼伊勒德立她的孩子做下任可汗的?都不是我姐姐自愿的,她不过是被迫遵循罢了,你凭什么这么敌视我姐姐?你们看不起我们,我们也未必稀罕你们。我姐姐是皇长女,若不和亲来这里,过得自然更好,还用看你们的眼睛鼻子过活?”
若是大公主没有和亲来这里,她会嫁给陆齐光,而后跟他幸福美满的过下去。
她素来是伶牙俐齿,将吉达说得眼睛都瞪大了,关键沈善瑜说得太有道理,他根本找不到地方反驳。见他咬牙切齿却挤不出一句话来,沈善瑜得意的摇头摆尾:“乌仁图雅是受害者,我姐姐也是,你们一昧仇视我姐姐做什么?有能耐去仇视伊勒德啊,他才是始作俑者!好像这一切是我姐姐造成的一样,难道我姐姐说不,伊勒德会听?分明是你们男人刚愎自用闯出来的祸,为什么要让我姐姐一个弱质女流来承担?”
“闭嘴!”吉达咬着牙,找不到反驳点,就只能粗暴的让她住口了,“我们阿木尔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大齐的小鸡仔说话!”
沈善瑜:……你才小鸡仔!你全家都小鸡仔!
“闭嘴的是你!”到底是自小及大没受过气的小公举,沈善瑜虽然身高不够,但气势上可半点没怯场,“我告诉你,你们纳古斯一族是不好惹,不过我们大齐也不是等闲之辈!你们要是敢迁怒到我姐姐身上,我们跟你们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大齐女子不得干政,你说这话,我凭什么信你?”吉达很是不屑,不过是一个公主,说大齐皇帝疼她可以,但说她能左右朝政,吉达并不相信。
“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姐姐是大齐的嫡皇女更是皇长女,我和我姐姐一母同胞,就凭我们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沈善瑜一字一句说道,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胜券在握,“就凭我亲哥哥、她的亲弟弟是太子,就凭我夫君是大齐百战百胜的将军,”
吉达语塞,握紧了拳头,该死的女人,这大齐的女人一个个弱不禁风,嘴皮子功夫怎的这样厉害?!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点,吉达脸都快憋青了,看着沈善瑜,那样子似乎要冲上去咬人了。
见他气成了这样,沈善瑜愈发得意,跟人吵架这事,除了对手是沈怡安之外,她就从来没输过。念及此,她故作端庄的坐下,正襟危坐对吉达一笑:“吉达大人,我知道你是纳古斯一族的族长,也不怀疑你的威信。但是别忘了,我也是大齐的帝姬,来你们阿木尔之后,代表的就是大齐。你最好同样不要怀疑我说的话的真伪,你输不起。”看着吉达被气了个半死,沈善瑜难掩心中爽快,弯起嘴角,命车夫往驿馆去了。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吉达径直往妹妹那里去大倒苦水,听罢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乌仁图雅笑得直打跌:“这位小公主口齿伶俐,是个能耐的姑娘。哥哥何必和她说这样久的话?还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被妹妹神补刀再次伤害了,吉达彻底郁闷,双手作出要掐死人的动作,气还是无处可发,又放下手来:“那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细细想来,小公主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沈善璐不过是被动的接受,又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乌仁图雅笑着抚自己的肚子,“等我怀孕了,再说下一步也不迟。”
*
今天怒怼吉达,让沈善瑜舒爽到了骨子里。一路喜滋滋的回了驿馆,因这么几日伊勒德主要负责跟贵族族长们吵架,所以萧禹也闲了下来。正躺在软榻上睡觉呢。沈善瑜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这英气的眉毛,随着呼吸颤动的浓密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双唇,还有这古铜色的肌肤,和略略颤动的喉结……
被帅得一脸血的沈善瑜心儿一酥,偷偷的要吻上他,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的缩短,双臂却被人抓住,再不能前进分毫。萧好人徐徐睁眼,眸子灿若星海:“五公主还喜欢这招?”
上一次,大公主回大齐之时,她也这样想要偷吻他。想到这里,萧好人的脸颊滚烫:“偷腥的猫儿?总是喜欢偷偷吻?”
“不是我呀。”沈善瑜死猪不怕开水烫,佯作不解的样子,“是宝宝说想要吻一吻阿禹的。”
“是哪个宝宝?”萧禹一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自己却坐了起来,“大宝宝还是小宝宝?”
“两个宝宝呀。”沈善瑜跟他双手十指交缠,“阿禹亲亲。”
尽管成亲了,但萧好人的脸皮还是依旧薄,红着脸吻了吻她温热的双唇:“阿瑜今日这样欢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只要阿瑜欢喜,什么都好。
将今日怒怼吉达的事向萧禹说了,沈善瑜一脸“还不夸我”的表情,萧禹哑然失笑,将她抱在怀里:“你并未说错,我相信,若是陛下和太子,也会如此决定的。”
毕竟,那是他们都认为亏欠甚多的女儿和姐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香卡文卡得心好酸哭唧唧……
下章换地图,回京城怼弹劾阿禹的坏人们~
第52章 回京对质
待到八月, 秋高气爽,大齐使团归京。
因怀孕之故,沈善瑜捧着肚子在马车之中睡大觉, 任凭萧禹和伊勒德在车外客套。大公主早就和伊勒德说好,要亲自相送。虽然大公主不得贵族们待见, 但她好歹是阿木尔的阏氏,等于大齐的皇后, 她竟然要亲自送使团, 让留在都城之中的贵族族长们脸色一青,没跟伊勒德再吵起来都是给他面子了。
马车一摇一晃的很舒服,一直睡到了中午,沈善瑜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姐姐坐在身边看着自己发笑,脸儿一红:“姐姐好坏, 竟然也不肯叫我一声。”
“睡得跟小猪仔似的, 怎的忍心叫你?”大公主笑盈盈的给妹妹递了一杯牛奶, “回京之后也要多多保重身子,好生养胎就是了, 旁的事, 不必你操心, 父皇和弟弟会给你处理好的。”
知道她在说萧禹被弹劾的事,沈善瑜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不会轻易干涉,但若是对方咬紧牙关冤枉阿禹,我们也不是冤大头给他欺辱的。”不管如何, 世家这招着实高明,皇帝是个明君,更是想要做千古一帝,在萧禹加封从二品镇军大将军之时,世家按兵不动;他和沈善瑜成亲之时,世家也不动。等到成了皇帝的女婿,世家才将这件事爆出来,一个立志做千古一帝的皇帝,自然不会因为被弹劾的是自己女婿而网开一面,若是沈善瑜脑子秀逗跑进宫去逼着皇帝网开一面,反倒引起皇帝厌恶。
而弹劾者王兴业,给了皇帝一个脆响,就算没有他挟私报复的事在前,皇帝也必然会收拾他。为了将萧禹拉下马,世家们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损失一个陇右道行军大总管这样的举动都能做出来。
“朝堂风韵变幻,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自打和亲之后,大公主对此愈发的明白了。看看伊勒德和贵族们针尖对麦芒还占不到半点便宜,如此可见一斑。抚着妹妹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呀,管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够了。旁的事,萧将军会处理好的。”
沈善瑜满口称是,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但萧好人平素里不善言辞,要是真的跟世家那群人杠上了……世家里面喷子可不在少数,其中不乏能耐的人,骂了你你还以为他在夸你呢。
哼!他们要真敢这样,她就亲自去,看看谁敢喷她!
见妹妹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平,大公主长叹,沈善瑜可以说是她和沈琏一同将她教养到六岁的,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一直到了傍晚,才渐渐的出了阿木尔的国境。虽然陇右道和阿木尔相接,但双方景色泾渭分明。陇右道高山环峙,而阿木尔一马平川。远远的就看见了关口处有人马在,虽看不真切,但隐隐能看清人数绝不在少数。待走近了,才见众人皆是骑高头大马、身着飞禽锦服的高大俊美男儿。为首的那人神色冰冷,见使团走近,这才翻身下马,对马车之中行大礼道:“臣陆齐光,奉陛下之命率部迎五公主回京。”